在医院这段时间,莱尔原先只打算待上一个月,却不知如何在这里已将近八十天了。
辛尔德也并不是孤身一人经营这家医院,一同呆在这里的,还有他的女儿硫芸。不知为何,父女的关系不是很好。
这家“疑似精神病院”有许多别致的地方,比如,在北楼的一层就摆放着一座饮料售货机,莱尔听硫芸说这个售货机已经多年没有启用了,说是没有启用,其实里面还是有饮料的,只是不曾有人买过的。莱尔有幸成为了第一个初试者,他随便点了一瓶罐装咖啡,却出来一瓶水。
“咦,这种品牌我好像还没有见过呢。”硫芸扫了一眼水,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啊…咦不对,话说来,这水得多长时间了,连你都没见过这种品牌。”
“那要么你就喝一口?”
莱尔拿起了水瓶。
“唉?”
不出意料,莱尔咳嗽起来。等到能说话时,才知道半瓶水已经下了肚。
“啊,看来过期了呢。”
“我说…”
一楼还有一个图书角之类的东西,当然,都是一些关于精神疗养的书。不过在书架后面,莱尔发现了几张已经有些碎裂的报纸。报纸上的东西倒是和该医院格格不入。
“该实验室成果汇报总览:八年前收入孩童9人,青少年2人,期间……余2名,独立个体无脑坏死余1名。”
这是什么,好多年前的新闻了吗。在这里过惯了惬意的慢生活的莱尔不禁展开了遐想,那么这家医院是不是存在着这么个实验室呢。或许辛尔德院长也与此事有关?硫芸与辛尔德关系不好?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话说来,这一切任凭哪一点都有些站不住脚吧。那张报纸,虽然有很多奇怪之处,但也许就是一张普普通通报纸,但叙述的内容应该是真的。不知为何,莱尔却这样想。
东楼每一层都是以两条走道加上两处较宽敞的偏廊组成,偏廊有许多窗户和座椅。硫芸的房间和莱尔在同一层,却在不同的两条走道。
硫芸比莱尔大上将近一岁半,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令人愉悦,乍一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在她身边总是感到她脸上的笑意,就是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
“唉?你说,我的表情吗。”硫芸叹了口气,“这大概是我母亲常有的表情吧,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在想她,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个表情。然后不知不觉我就养成做出这种表情的习惯了。”
莱尔偶尔也会注意到硫芸的轮椅。但是无论如何遐想,都想象不出硫芸双腿健全的样子。
那浅银灰色的轮椅在硫芸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突兀,莱尔初次见到轮椅便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这并不是看到和人体完全不一样的冰冷机械的违和。
在偏廊,硫芸经常在窗前向外观望,看那渐渐被火红色覆盖的坡原,看那秋风拂过,金色的海洋在接天处滚动翻腾。
莱尔有时也会来到偏廊,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书。窗户有时会被打开,当风吹进来时,莱尔就会看见硫芸那头棕色的长发随风飞舞,暖色的阳光在她发尖流淌。
医院的伙食好像一直都很清淡,莱尔猜测是硫芸的身体原因,不宜吃太多荤菜。医院里最基本的人手还是有的,不过他们也只来自附近的农户,说是附近其实也要翻过一个小山头。
莱尔从硫芸那得知,这片大陆西凛和东凛都位于山岭旁边,南凛位于南部的平原,而北凛是和西凛一样的大城市建筑,西凛整体建筑风格非常类似一座大型工业化城市,其标志性同时也是最出名的建筑“高塔”汇集着西凛的高层,以及西凛的最高点:直入云霄的竞技场,这也象征着该城市以教育为主要手段与城市未来挂钩的宗旨和其至高无上的竞争理念。
而北凛地处气候严寒的北部疆域,城中遍及密密麻麻的高层建筑,整座城市宛如傲立的冰山,大部分都是浮于空中的。但是当穿行在高楼之底时,这个城市的市井一面便一览无余,牌坊,在此之间间杂的饭馆,酒吧……
莱尔也从硫芸那儿听闻了在他所处的封闭的地区不曾所闻的讯息,关于“四众”,也就是四个较为出名的组织。“北梭鱼(bonefish)”“纪行使徒(travel noters)”“孩童(subteens)”“毒牙(poisonous fang)”其中,“孩童”隶属于南凛,“纪行使徒”则属于教会。
北凛是情况非常复杂的一座城邦,或者说本质上它已经成为了国家。北凛近年来的动作表明他们正准备攻占西凛。
东凛的发展较为落后,比起城镇,它更有山村的形式。不过,商店,百货,蔬食的小店沿着山路向上延伸,较为宽敞的大道扫去了山村的野气,这样慢节奏的东凛掩藏在大山的褶皱中。
但东凛依然是一个实力薄弱的地区。学生的实力是地区综合实力的标准,这句话在西凛和东凛地区尤为应验。西凛大部分武装力量都在学生身上,换句话说,学校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而东凛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城邦,而是绵延的山镇,学生的综合实力都与西凛相较甚远。因而东凛,一直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东凛。
西凛的一般的教学模式和东凛如出一辙,但这里学生的综合质量几乎碾压了整个东凛,主要是西凛实力强劲的学生是在是数不胜数。
莱尔所要去的西凛,撇去其他不管,只谈学校的话,会是一座实力非常强劲的高校。莱尔自己也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那么明天,你就启程吧。”终于,院长辛尔德如是说,“车票已经定好了,你利用这个下午收拾一下。”
“到了那边,校方会派人来接你。”
是吗,辛尔德和西凛学院真是颇有渊源。
“是的,我明天准备去附近的站点,搭乘快车去往火车站。”
这段时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莱尔有时会毫不费力的越过医院几乎完全破损的铁网,翻过小山丘陵。前几次是自己只身前往,后来几乎每次都带上硫芸。硫芸并不重,可是那座轮椅实在是沉重之际,尤其是在稍微有些坑洼的丘陵地带,莱尔需要亲自推行。每次硫芸的轻声道谢,已经不知不觉地印刻在了莱尔的脑海中。
莱尔知道,这家名义上的医院,在西凛西南方向的郊区,但距离南凛还是有一定距离。毫无疑问,辛尔德先生与西凛高层颇有渊源。到这僻远的医院,或许也是他想要的。但是,他能脱离西凛吗?
莱尔偶尔也向硫芸提起了这事,硫芸却转过侧脸,眯起了眼睛。
硫芸的表情,让莱尔心中一紧。那种表情,会是笑容吗?莱尔的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硫芸的人生,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呢?
“莱尔,你似乎对一些特别的事情都能微妙的觉察呢。”少女的侧颜展现出了一丝笑容,但那只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
莱尔睁开了眼睛。窗帘间隙处渗出了少许阳光,又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早晨。洗漱完毕后,莱尔便下楼。"我记得,今天的话是"
初秋的阳光也是格外的耀眼,莱尔眯紧了眼睛。房间的背阴造成他误判了阳光的亮度。
辛尔德站在门口。
“呦。”辛尔德朝莱尔打了声招呼。莱尔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别在意,只是我起的比较早而已。”
“话说来,这三个月过得真的没有实感,不如说……不如说,挺不错的。”莱尔不经意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突然感到自己说的话有一些不合体,挠了挠头,却不再说一句话。
“是吗。”莱尔却明显觉得辛尔德有些心不在焉。
时间在流逝着。莱尔和辛尔德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时间在流逝着。
“硫芸,应该不会来了。”辛尔德好像无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莱尔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辛尔德已经回答了他说不出口的问题。
“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辛尔德不经意间抽起了烟,“但并不是怕情绪失控,只是想让你把她淡忘掉。毕竟你们以后也不应该有交集了……”
我在离别时的最后所见恐怕才是我今后生活中最容易铭记的东西吧,她应该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不是我,而是她,想忘掉这样一段经历。
车进站了。一节节的车厢移动地越来越缓,在模糊的提示音发出后又开始缓缓地移动,直到轮子飞速的转动起来。
莱尔将头探出了车窗。风声越来越大。眼睛逐渐出现了刺痛。他用右手扶住额头,依旧向公路的尽头望着。
车的移动引起了一阵风。莱尔的视线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