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怕,”死者的母亲端着果盘坐在梅彡和夔一斗对面,似乎看出了梅彡的紧张,轻声安慰着,“我不会伤害你,杀了我女儿的是任初,而且任初已经受到了惩罚。”

“受到惩罚?判决不是还没有下来吗?”

“任初没有说吗?”

梅彡摇摇头,回答:“他只是托我们来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

“看来他是真心悔过了,”死者的母亲似乎有一丝释然,嘴角挂着苦笑,“我无法原谅他,但我现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不原谅他,我女儿死后,他在家门口里跪了三天三夜,无论怎么驱赶都不肯走,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天三夜,说什么他以后无法再出来了,所以恳求我,想要去我女儿的房间拿一样遗物留作纪念。”

“哦……”梅彡稍微有点惊讶,听须子两说,这个人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好像不是。

“他最后什么也没拿,后来我在整理女儿的遗物时,找到了她和任初往来的书信,情书,这个年代还有人写情书,哎,是一封没有寄出去的情书,你知道我女儿写了什么吗?”

梅彡老实地再次摇头。

“她说,她愿意为了任初付出一切,愿意为了任初做任何事,即使她死了,也希望任初能幸福。这应该是她的遗愿吧!所以我不得不原谅了任初,即使内心不愿。”

梅彡没有说话,侧目和夔一斗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和谐的地方。

夔一斗收回视线,开口道:“伯母,是否可以将这封书信交给我,实不相瞒,任初请我们来的另一个目的,是希望得到您的女儿的遗物,也就是您说的那封情书,他当时没有找到,但不肯放弃,所以请求我们再来一次。”

“他不是在拘留所吗?你要怎么把书信交给他?”

“这是秘密,”夔一斗压低了音量,身体前倾,注视着死者的家属,认真地说,“任初在拘留所时被烫伤,暂时转移到医院治疗,这也是我们能够接触到他的原因。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以防给警方带来麻烦。”

“如果我把书信交给你们,你们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恐怕很难,他到了医院后的第二天就逃跑了,跑到这边的花园,他的消息都是他身边的一个医生告诉我的,医者父母心,即使是罪犯。”

“罢了,”死者的家属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我恨不得他死,但我的女儿不希望他死,所以他受到折磨,我希望亲眼看看,看不到算了,至少知道了这件事。”

“非常感谢。”

夔一斗收起书信再次鞠躬,又简单地聊了两句,两人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夔一斗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请您务必不要将今天我们到来的事、我们告诉您的事让其他人知道,毕竟,任初是重刑犯。”

“我懂得。”

夔一斗点点头,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抽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死者的家属面前。

“里面有十万块钱,任初说这是他和您的女儿为了买房积攒的首付,他进了监狱,这笔钱也用不到了,不如交给您。”

死者的家属颤抖着手接过银行卡,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梅彡被夔一斗的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还倒贴钱了,跟着上了车后,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那十万……”

“是子两给的,她总共给了我四十万额度,让我随意分配,应该是上次分给子罔姐的报酬全部拿出来了。”

“子罔姐的钱……没关系吗?”

“子两说没事。”

“好吧。”

夔一斗带着梅彡找了个餐厅吃完午饭,顺便看了任初女朋友的情书。

写的相当肉麻,而且废话一大堆,最后的重点:我深爱着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是你想要的,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海誓山盟是我对你的爱,刀山火海亦是。

梅彡强行咽下嘴里的食物,防止自己被恶心得吐出来。

“你真的要把这封信给那个叫任初的疯子?”

“嗯。”

夔一斗把梅彡送到离学校两公里外的地方,开车去了转子罔的医院,和转子罔说了任初女朋友的事,顺便把书信交给了她。夔一斗本想劝说她两句,可看她的表情,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硬是咽了下去。

梅彡和他这样的局外人,不清楚真相,却也不会相信任初是无辜的,而转子罔的表情像是在说,我相信任初是无辜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让转子罔撞一次墙才能幡然醒悟。

深夜,转子罔带着检查仪器来到任初的病房门口,守门的警察知道她是个尽心尽力的医生,即使是面对重刑犯。所以没有过多地为难她,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就让她进去了。

之前的逃跑加强了病房周围的监控,半夜深更也会安排警察轮班守着,转子罔拉上了窗帘。

窗外的警察听到动静吓了一跳,一看只是拉上了窗帘就没说话,他的工作是防止罪犯逃跑,又不是关注罪犯的病情,况且这还没下判决书,人身自由还没被完全剥夺。

转子罔简单地查看了下任初的情况,时刻警惕着,在确定警察不会管他们之后,连忙拿出了夔一斗给的书信,放在任初的手里。

任初的双眼瞬间明亮了起来,仅仅是看到上面的名字,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你从哪里拿到的?”

“我请我的……朋友去了你女朋友的家里,她的家人给的。”

“谢谢。”

任初打开书信,逐字逐句地念着,传到转子罔耳中肉麻的要死的话,却令任初热泪盈眶,太过欣喜,太过伤心。

“我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

任初念完最后一句话,转子罔忍不住把心里一直憋着的怀疑问了出来:“你的女朋友是自杀的吗?你在替她顶罪?”

“没有,别乱说,”任初眼中划过一抹慌乱,急忙收好书信,压在枕下,“那些人是我杀的。”

“病房里因为有各种仪器,为了防止出现事故,不允许手机及各种通信设备使用,”转子罔看着上下跃动的线条,“你放心,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警察叫你来的?”

“我是医生,只做医生应该做的工作。”

任初的手抓紧被子,纠结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出了转子罔想听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