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三节课终于结束了，接下来是一节自由活动的课，用来给压力巨大的同学们放松心情。上节物理课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就有些走了，但还是有一大部分人留下来继续学习。
我没有走，但也没学习，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窗帘微微动着，显示着风的存在。小学里好像有篇课文，说的是怎样才能看见风，我记得一个小孩说是国旗的飘动，一个小孩说是叶片的飞舞。那我现在看到窗帘的翻卷，无形的风便出现了。
连风都会有显形的一刻，那为什么掩埋的记忆却无法再出现呢？
天上的白云一大片一大片，从空中缓缓飞过。看着似乎十分厚重，那里就像是另一片乳白色的海洋。
帆高就是在那里把阳菜救下来的吧？
我的脑中像是自动播放似地响起了一款音游里的天空之梦。飘乎不定的钢琴曲中，风暴意外的美好。
渐渐的，云片有些被吹散了。我的思绪也重新从云层让落了下来。
阳光看久了有些刺眼，我收回了向窗外的目光。
一转头，就看见了依旧在奋笔疾书的叶轻，那个场景于是又不禁在我脑袋里出现。
“贺萹珹。”
那天晚自修结束，刚从教学区走出来的我被叶轻叫住。
我回过头，依靠路灯的照射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她的脸。她应该也可以看清我的脸。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也有些期待，因为我承认我那时对她已有些好感。
不会，是那种情节吧？
“我喜欢你。”
果然。她说出了那四个字。我承认，这是我第一次被女生表白。
我虽然猜到了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但还是一时愣在了原地。
我看着她的眼睛——观察眼睛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期待，但更多的应该是不安与紧张。她的脸很红，还有耳朵。
她好像被我盯得有些难为情，于是低下头。
“我是认真的。”她小声道。
“我知道。”我说。
明明我对她也有着情感，但我当时的心情和语气却是那样平淡。
丝毫没有恋爱该有的激动与火热。
“所以，你同不同意。”她低头看向斜边。
“嗯。”我点点头。
她终于抬头，露出笑脸。
我那时同意了她的告白，也同意了自己内心的感觉，但那种情感直到分手的那天都是不温不火的。
我明明也同时喜欢着叶轻，但却完全无法感受到那种青春恋爱文学中写的那种强烈的情感。我的心犹如静止，没有任何关于情感的波动。
或者说，心如止水。
恍乎之间，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底的某处，一处寄存情感的地方，已经被一扇门锁上，而且那扇门的里面，已经满了，无法再塞下任何东西。
当然，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也许到头来只是我的错觉，或者是幻想。
可我确实发现，我无法对叶轻产生更加强烈的情感了。我曾努力过许多次，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
不论是与叶轻牵手走在路上时，还是那唯一的一次亲吻之时，我的心情始终没有太大的波浪，连心跳都不会加快。甚至与叶轻在一起时，我有几个瞬间竟会认为我在做一件不对的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承认我喜欢她，至少当时是喜欢她的，但我无法把她装进心里。
装不进去，因为那里已经满了。但那里有什么呢？
我不知道。
这样的感情艰难维持了一个学期左右后，不出意外地结束了。
分手的事，当然也是她提的。
“贺萹珹，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她的声音也变得很平静，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我把我的平淡也传染给了她的错觉。
“嗯。”我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与叶轻在一起时，我总是感到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有些无话可说。
甚至到了分手的这一刻还是这样。
同样的，她提出分手，我除了一点小小的可惜之外没有再生出多大的情感变化。
没有诧异，没有伤心。仿佛一切如常。
她和我走在春日的操场上，阳光明媚，乌鹊轻鸣，繁花如锦，微风轻拂，绿叶晃动。丝毫不像是分手的场景。
“我呢，想了很多。”她走在我左侧，低头看着红色的跑道，还有白色的线延伸向远处。她继续说，“你的身上，总感觉缺少了那样的感情。”
“嗯。”我边走边答。
“其实在你的眼里，我不像是女朋友，而更像是要好的朋友吧？”她说。
我想了一会，觉得确实是这样：“对不起。”
叶轻发出表示否定的鼻音，摇了摇头：“不用道歉。你虽然对我没有感觉，但这几个月来你对我很好，这是肯定的，我已经满足了。”
那一刻，我有一般难言的感动。她的情商很高，如果对的人和她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像是“感动”这种恋爱范畴边缘的情感，却又是能正常的产生的。就像是这些普通的情绪可以不受到我内心深处那样东西的干涉一般。
“你对我的好，对于朋友之间来说是可贵的，但对情人之间来说却始终缺少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来的更好。”
她说着，我听着。
“我能感觉到，萹珹有在努力突破那个屏障，但一直不能够。也许这就是因为，我不是你对的人，你也不是我对的人。"
现在，她在我身侧，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但却能感到她仿佛注视着我，注视着我的灵魂。
这时，叶轻减速，然后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她面向着我，笑容很美丽。
“你不能把我安放在心上，也许是你的心里有其他人在吧？”
叶轻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她已经做到与我正常对视，应该说明她也已从对我的情感中走出来了吧。
对于她的问题，我下意识地想否认，因为在我的现存的记忆里，我应该没有对别的什么人动过心，但我却又无法否认，因为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内心的状况。
我欲言又止。最后我低下了头。
“没错吧？”叶轻笑着，此刻的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轻飘飘的，尤如风中飞舞的落叶。
“不，不是……不是的。”我还是说出了这么一个否认的用词，但是支支吾吾的，“我应该……没有喜欢其他人。”
我说完，不自主地歪头看向别处，但随即后悔了，因为这副样子肯定会让人觉得我在心虚。
“没有喜欢的人吗？”叶轻纤细的手轻拂着洁白的下巴，“那一定有比我更珍贵的东西吧。”
我听着叶轻美好的声线，再一次想要注视自己的内心，那个地方，那片黑暗、充满浓雾之处，一定有着什么，但我看不清。
我没有再否认，也做不到再继续否认。
从跟叶轻确认关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被一种不安所笼罩，直到分手的那一刻，那种感觉才散去。
可我之前明明喜欢着叶轻，这我不可否认。
也许真像她所说的那样，我们不是对的人吧。
“总之，我想和萹珹同学重新做回朋友，怎么样？”她对我灿烂一笑。
“好，我们做回朋友。”我点头答应，回了一个微笑。身子在此刻仿佛都轻松了不少。
那天操场上，我和叶轻的关系掉回朋友的维度，但是我觉得，不论对我还是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