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走吧。”

“诶?”

“诶什么,都这么晚了,不管什么事等明天再做不好吗?”

我本以为她会就电话内容与我进行一番拉扯,看来只是我自己的被害妄想,为此我在心里对白小九深感抱……

“刚才那道家小丫头是不是说我麻烦来着?”

好的,现在我收回我说的话。

“我记住了。”白小九像是为表现自己的愤怒或是……威严,竟然罕见地咬了咬牙。

接下来白小九又挽住了我的胳膊,就这样我们以算不上快但也绝对不是漫步的速度回了家。

可是这样说起来的话,好像真的是回我们共同生活的地方,就好像我租住的地方真的是我和她的同居地。因此我要在这里郑重地更改一下措辞,应该是:我们一起回了我暂时租的公寓。

不出我所料,或者说就像我想象的一样,不仅仅是门锁,整个门都已经焕然一新,与这栋老旧的公寓楼格格不入。就好像牙上的菜叶一般显眼,又或者是鹤立鸡群的一颗金牙那般特别。

“喏,平安,”白小九把一张门卡递给我同时用另一张开了门。

要开门的话,没必要把另一张也掏出来,白小九的行为着实有些繁琐……或者说无意义、无趣。

就像是要刻意强调她也有一张和我相同的门卡。

强调那张卡是属于她的。

她八成是有这样的心思在。

小门卡的一角也有一个用来穿环儿的孔,我拿出钥匙串,把这一张串在了上面。说起来,吴双给我的那张也还在上面,也是同样的崭新。

迈进门去,才注意到白小九正靠在门外迟迟不进来。

“好了,那我就走了。晚安。”

“诶?这就要走了吗?”

“哦~平安你很舍不得我走啊?压抑了十八年的欲火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留下来哦。”

尽管她是这么说,说的这么故作轻松。我很清楚白小九是要去干什么,她要重复与昨晚一样的行为,去搜遍角落找一只猫妖。

“不是……你不是都说了不如把事情留到明天吗?而且说回来,你白天一直在睡觉,很困的吧?”

“没有啊,睡了一天之后我现在已经不困了。”

“什么啊,你是美国人吗?生物钟都反了。”

“首先,我不是人,我是妖。再者,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只爱国的妖哦~叫我妖界冷锋我也不介意。”

“我是想说,找那只猫不急于一时,今晚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平安……休息可是幸福的家伙们才有的权利,而如果放着事情不管的话不幸就会找上门来的哦……所以,不管是休息还是和我的第一次,都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再说好吗?”

休息,和第一次。

就像藏在糖衣里的苦药,图穷才会匕见。

“我可没说过什么第一次!”

“明天见。”

白小九关上门。

在我的门外,把我的门从外面关上。

她站在门外没进来,她站在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她以外的存在的外面。

她是孤独的存在,是两千多年的遗世独立,理解对她来说是最难理解的东西。

……

……

吸取了前一日的教训,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学校。

吴双来的也很早,当我走到教室的时候她已经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读着英语课文。

她很认真,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自己要做的还是别人嘱托的,她都会尽全部的力气,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班里的几位学神对于这么早就到教室的反常的我投来了同样反常的眼神。对他们来说这无异于一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信号,也或许可以代表着世界末日或者三体文明降临。

趁着这天他们会和暗恋的人突然表白或者去买彩票也不一定,毕竟,这可是何平安一大早就来学校的日子啊。

虽然说白小九的个人行为与我无关,但我起码还有着我是她们争吵的原因这样的自知之明。

基于这个原因,我没敢和吴双搭话,仅仅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早上好就坐回了座位。

我低头掏英语书,掏出来之后却发现在桌面上有个小纸团。

吴双还挺着腰板坐着,没有扭头,就保持着似乎动都没动过的姿态。

纸条被我打开,

还没看内容,仅仅凭着字迹我就一眼认了出来。它来自于我左前方的女孩。

「来得好早」

我写上「你也是啊」然后扔回去,正正好好扔到她平放在桌面上的课本上。

纸团很快又被扔回来,上面写着「昨天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另外,可不可以一次多写点,这样一直传来传去太麻烦了」

我扔回去。

可结果没出三秒纸条又扔了回来。

「可以。」

我汗颜,我很想把这当作是吴双的幽默感,不过,看她稳重的后背没有丝毫因想笑而颤抖的样子,我只能把这也归结成“是因为她性格导致的”。

她,也就是吴双,此后的人设要多加一个标签——天然呆。

「我知道的情报比你只少不多,现在知道的东西根本凑不出一个头绪来,吴双你还知道些别的事情吗?」

「说起来,公安那边更倾向于认为那女孩是自杀。可是你不是说过吗,她昨天早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告诉你说那里的猫是她埋的。一个真的要去寻死的人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把一只猫的尸体埋起来吗?」

「也就是说,你认为她不是自杀对吧?虽然你这样的猜测是建立在她确实把猫埋在了那里这个前提上。但是,如果那里真的没有埋过一只猫的话,会有谁这么无聊,凭着恶趣味就弄个坟头出来呢?」

「嗯,我觉得她不是自杀。还有,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我总觉得那只猫妖和被埋的猫之间有什么联系。单是同为猫,名字里带着猫字,就已经会忍不住让人联想。」

「我突然想起来,就是在我挖之前,那个土堆没有被刨过的痕迹,但里面又实实在在像是埋过什么东西。」

「但是那样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被埋进去了,就不会不在吧?既然外面没有被再次动过的痕迹,里面的尸体就不可能被人挖出来啊。」

「是很奇怪,不过,如果是和妖有关系的话……或者再大胆一点,假如那只猫就是妖的话,再奇怪也都说得通了吧?额,就算是这样,依然还是找不到猫妖的线索啊,这么大的城市,要找一只猫妖太难了。」

我和吴双的纸团飞来飞去,颇有几分飞鸽传书的意思。

「你放学之后去道家吗?不如让他们帮忙调查,肯定要比我们快很多。」

写毕后随手扔出去,却一不小心砸到了吴双前面的那位……

锐利的眼神迅速跟着身体一块扭曲过来,我只能双手合十表示不好意思,然后指指吴双示意这是给吴双的。

结果那位一看吴双,表情迅速变得柔和起来,与看我的时候判若两人。

吴双小声地向他道了一句谢,待那位转回去之后吴双却又转过头看我。

似乎她也觉得很有趣,看着我的时候掩嘴轻笑,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几次她笑的样子。

……

……

白小九没来,我右前面属于她的位置已经空到了中午。

但我不知道她是赖着床睡大觉还是连续作业到现在。城市的内裤大概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找到猫妖。

午饭不出预料地又和吴双在一起吃。

她坐在我对面,享用着远比我这边丰盛的美食。

“那个,何平安同学,昨天白小九她和你一起回了家?”

“嗯,是这样来着。”

“那她……真的和你同居了吗?”她似乎略微下了一些决心才问出来。

“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没有的事。”

“可是她不是说那是她和你的家吗?”

“狐狸很会撒谎的吧?连葡萄都可以说成是酸的。”

“哦~原来如此,那就好。”

不知为何,吴双一副放心了的样子。

“那就好?”

“嗯。如果何平安你真的和她有那种不正当的关系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不正当关系?

难办?

吴双的用词还是相当有趣。

“因为你们……”吴双犹豫了一下,“会生出人妖来。”

我喷出一口饭。

吴双的思维似乎有些极端。

“可是,人和妖不会有生殖隔离吗?”

“妖已经脱离普通生物的范畴了,你不能再把他们当做化妖之前的生物。”

“可是即使如此……妖和人的孩子?”

“会的。有这样的先例,而且,听爷爷说过,道家也有半妖。”

这我倒闻所未闻,之前去道家的时候,陈玄华和那老头都没有跟我说过,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半妖?”

“也就是人和妖的孩子,爷爷说人妖太难听了,叫半妖好一些。”

“可是……半妖又怎么样呢?”

“大多数半妖会夭折,少数活下来的也会游离在人和妖之间,不被双方所接受。而且……半妖往往会酿成祸事,所以也被视为不详的征兆。”

总之就是人不要,妖不认,爹不亲娘不爱。

是被世界所厌弃的存在。

“为什么半妖就一定会酿成祸事?”

“半妖的身躯比人有余而比妖不足,难以驾驭遗传下来的妖力,分娩之时因妖力不受控而杀死生母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就算母子平安,在其成长的过程中,也总会有控制不住妖力的时候。”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每个半妖生下来都有庞大的妖力?”

“这个取决于他的父母……不过,就算有妖力,不能控制的话不就像是个……额”

“充电宝?”

“嗯。”吴双对我的补充表示了肯定。

生下来就是一个妖力储存器,还是不能自主控制释放的那种,我几乎已经可以想到他们的一生如何活着。

成为灾厄,成为不幸,

或者,

成为别人的兵器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