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坤飞去美国是在他15岁那年,他依旧记得踏上那片陌生土地的情形:

八月中旬的一天,天气酷热,柏油路面上散发着阵阵热气,像个蒸锅。坤坤刚下飞机就不行了,强烈的紫外线让他头脑发昏,他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停机坪上站着一只一动不动的鸡,鸡冠鲜红,尾羽张扬,色泽绚丽,而它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映入他的眼睛,当牵引车经过挡住他的视线,他在想去寻找那只鸡时,它却消失了。

坤爸去叫计程车,坤妈去冷饮店打算买两个双球冰淇淋,而坤坤坐在机场的待机座椅上,戴着黑色耳机听歌,他听着耳机里的律动,神色却有些忧郁——这首曲子是他自己写的,还没有填词,缺失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空落落。

但是有一件事他是明白的,这是他的第一首歌,他要把它送给最重要的人,他来美国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音乐能够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坤!走了!”坤爸向他招手,他戴上鸭舌帽,背上背包,与父母坐上计程车。

计程车在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进入一条盘山公路,公路蜿蜒着通向山顶,那里就是坤坤要去的学校——美国圣地亚哥私立中学,有世界闻名的篮球校队和音乐舞蹈资源,父母希望他在这里能有所成长。

坤坤百无聊赖地趴在车窗上,远处一座鸡冠形状的山,让他想起早上见到的鸡,“大概是幻觉吧,还是不要去想了。”坤坤心想,一边摇上了车窗。

不一会儿后,他们到了。

这所学校很大,建得十分气派,宏伟的校门大开着,有不少学生进进出出,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

坤爸和坤妈带着他来到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前,红砖纹理的墙面与半墙爬山虎的搭配相当美观,父母叫坤坤在楼下等一会儿,他们要去和校长谈些事情,坤坤点头答应。

他的路边蹲下,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中断的旋律又有节奏的跳动起来。他的目光四处游离,却在一瞬间定格在某个事物上,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和着曲子,不自觉的吐出一个字:

“鸡!”

那正是坤坤早上见到的那只雄鸡,不过它的形象比那时更真切,伸手就能触摸到这只鸡。它现在遇到麻烦了,它的左腿被灌木从中的藤蔓缠绕住,即使它用力地蹬腿也无法挣脱,羽毛倒是落了一大片。

坤坤走上前去,在它面前蹲下,鸡发现他的到来,歪着头,静静的看着他,他与鸡对视了,他的眼睛倒映出它的眼睛,都是漂亮的琥珀色,坤坤觉得鸡的眼神仿佛在哪里见过。

他小心地解开缠在鸡爪上的藤蔓,触碰到鸡的身体,一种奇怪的感觉流入他的神经:有点温暖,他感受到那小小的身躯里有不可思议的能量。

他露出温柔的笑容,想顺顺鸡凌乱的羽毛。

“坤坤,你在那里干嘛?”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坤坤伸到半空的手停住了,回过头:“这只鸡被缠住了,我……”

他的话被母亲打断了:“傻孩子,哪有什么鸡?别蹲在草丛里了,衣服都弄脏了。”

“它就在这…”坤坤正想解释,却看到草丛里空无一鸡,地上只留下一根暗绿色的尾羽。

他捡起那根尾羽,放进口袋,起身时什么也没说。

从入学以来已经过去半个月,坤坤几乎每天过着相同的生活,上课放学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后有大量自由活动的时间,他大部分时候都闷在房间里写歌练舞,偶尔也会出去逛逛,最大的变化大概是染了个银灰色的头发,原因是这样会让他在这学校看起来合群一些,半个月以来,他没交到任何朋友。

唯一跑过来跟他说话的人是个胖胖的金发男生,大概是为了当上班长拉选票,问了一堆莫名其妙关于“功夫、小笼包、麻婆豆腐、熊猫”之类的问题

又是一天放学,坤坤像往常一样,背上书包,戴上耳机,低头从后门走出教室。他到走廊,双手支撑着身体趴在栏杆上,迎面而来的风吹拂他银灰色的发梢,他紧闭着双唇,看着楼下几个穿篮球服的壮硕男子推推搡搡地向体育馆方向走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暗绿色的羽毛,把他举过头顶,羽毛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坤坤有种想大喊的冲动,但又不敢喊出来,或许他会被当成怪人,严重的话可能还会被记处分。

“唉……算了吧。”坤坤轻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迈动步伐,他轻哼着曲子想着心事,不自觉的前进着。

回过神来,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体育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