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有個東西讓我非常在意。準確地來說,那是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小攤。那突然出現的小攤,非常自然地融入到了對面的街景中。就連一天24小時都能看到這條街道的我,也無法說清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只知道,每當深夜都會有一輛餐車,緩慢開到那棟爛尾樓的低矮圍牆旁,並且一直營業到清晨;以及整個小攤甚至攤主都非常可疑這兩件事。
要問有多可疑?明明是一輛餐車,卻看不到任何菜單或者商品圖片。僅從餐車頂上“出售溫暖”這四個字,就足以聞到些許不尋常的味道。側邊掛的“冬日限定”的紅白字幅雖然十分常見,但卻在空無一物的長桌旁顯得格外突兀。
沒錯,這個攤子最大的疑點就是看不見任何商品。與餐車連在一起的桌子上空空如也,一覽無遺的車內也看不到任何商品。餐車、招牌、字幅、以及擺出來的三個高腳凳,再加上餐車內部的店主,這就是小攤能看到的所有東西了。
小攤本身很可疑,但到了攤主這邊就可稱得上是怪異了。
一頂淺色針織帽幾乎蓋住了整個額頭以及後腦,帽子被頭髮鼓起,活像是在腦後掛了一個巨大的氣球。帽檐包裹住了眉毛,和白色的口罩一起蓋住了頭部將近80%的部分。也許是覺得還不夠,他又用一條淺色的寬大圍巾把鼻子以下的部分連帶着脖頸一同圍得嚴嚴實實。
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如此的打扮也足以稱得上怪異。而那唯一裸露在外的雙眼前,也掛着一副大大的眼鏡,鏡片上升起的水霧把這通往外界最後的窗戶也遮蔽了起來。
如果說頭部是過度包裝,那他的身上則可稱為極簡主義。一件單薄的格子襯衫、一條牛仔褲,再加上一條黑色圍裙,這些便是他身上的全部衣物,光是看着就覺得冷到骨子裡。但最為離譜的,還要算只在出攤和收攤時才能看見的那雙人字拖鞋。
也正是由於這種裝扮,我根本無從知曉攤主的模樣。甚至連他的性別,也是通過那捲起的袖子下,結實的手臂肌肉推測出來的。
明明沒有任何商品,攤主卻一直在餐車內忙着些什麼,車內白熾燈照出的黑影更是平添了一份詭異的氣息。
冬日寂靜夜空的籠罩下,街燈照射下空無一物的可疑小攤,把一年四季穿在身上的怪異攤主,將略顯老舊的街道描繪成了帶有些許荒誕色彩的詭異畫作。
雖然看不懂的事有太多,但只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這種攤子鬼才會來……”
2
雖然我是這麼想,但這小攤卻意外地有人光顧,而且每晚都會有人前來。所有的客人都像是約好了似的,每次都是一個接着一個獨自前來,絕不會有兩個顧客同時上門的情況出現。
雖然不記得這小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我依稀記得第一個客人的出現是在開業2個小時后。
那是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大叔,滿臉通紅、步履蹣跚,時不時還打個酒嗝,一看就是剛參加完酒局。但在他身上卻絲毫沒有酒足飯飽后的那種滿足,反而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在經過小攤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用疲憊的醉眼盯着招牌看了好一會。隨後,他把已經鬆開的領帶團了團塞進了口袋,晃晃悠悠地在長桌前坐了下來。
面對充滿不協調感的顧客,攤主不知從哪裡拿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和客人一人一碗。
撲面的熱氣和香味似乎驅散了醉意,逐漸清醒過來的大叔抓起了筷子。大概是酒局上沒能好好吃飯,雖然只是一份廉價的關東煮,他臉上的那份滿足感卻溢於言表。而邊吃邊和攤主談笑風生的健談模樣,哪裡還有剛才那副頹廢醉鬼的影子。
即便如此,坐在大叔對面的攤主也沒有摘下口罩,僅僅只是把口罩下方提起塞入食物,又很快放下。
這樣邊吃邊聊的狀態維持了半個小時,酒鬼大叔臉上那異樣的紅暈褪去了不少,帶着些許的輕鬆離開了。
在我以為這就是個有點奇怪的夜宵攤時,小攤迎來了第二位客人。
第二位客人是位老者,只見他滿頭銀髮,滿臉的皺紋上刻着惆悵與無奈,彷彿一位懷才不遇的文人學者。老人緩步站到了攤前,好奇地觀察了一會卻也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面對這樣的客人,攤主卻沒有絲毫困惑,僅僅只是思考了一會,便在餐車內翻找了起來。
片刻后,攤主取出的是一台30寸的純平電視和一台古董級別的老舊遊戲機。在看到攤主拿出的東西后,老人暗淡的雙眼似乎亮起了光芒。
在一陣手忙攪亂的拼接后,屏幕上亮起了充滿年代感的畫面。老人也終於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一把抓起手柄,在長桌前坐了下來。而攤主也拿起了另一個手柄,和他一起玩了起來。
伴隨着屏幕內遊戲角色的動作,老人或皺起眉頭,或喜笑顏開。時不時還與攤主擊掌歡呼,舉手投足間活像是個孩子。在一陣歡快的遊戲過後,老人帶着一臉的滿足離開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攤?”
3
並沒有人來解答我的疑問,反倒是小攤迎來了一個又一個客人。
面對不同的客人,攤主卻總能從那看似空空如也的車內拿出不同的商品,簡直就像是在桌子下面藏了一台藍色貓型機器人。
而每當第10名客人離開時,冬日的朝陽正好劃破夜空,攤主也總會在這時收攤離開。
但偶爾也會出現例外的情況,那是開業正好第十天。
這一天,路過攤位的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身上的校服表明了她學生的身份。那青澀的臉上稚氣未脫,卻帶着失落、憂愁的神色。
很顯然,單薄的校服並不能在寒冷的冬夜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少女的雙手、臉頰都掛着不自然的紫紅色。大概是已經走累了,每跨出幾步,少女都要喘上一大口氣,疲憊的身影讓我不禁聯想到幾天前的那個醉酒大叔。
在她的身上我卻感受不到任何目的性,她似乎僅僅只是放任雙腿在街邊遊盪。又像是撲火的飛蛾,被吸引到這比街燈更為敞亮的小攤前。
面對這名突然出現的異樣少女,店主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的神色。但也一反常態,沒有拿出任何商品。只是走出攤位,彎腰拍了拍少女的腦袋。
失魂落魄的少女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抱住了面前的攤主,開始大聲哭泣起來,口中還在不斷地呢喃着什麼。看着懷中的少女,攤主彷彿她的長輩一般,一邊輕輕地拍着她腦袋,一邊輕聲安慰着。
在安撫好少女地情緒后,攤主拉着少女一同坐上了餐車,結束了當天的營業。在我的記憶中,這也是他唯一一次提早收攤。
兩天後,少女再一次出現在了小攤前,只不過這次她的身邊多了一對中年夫妻。像是早已認識似的,攤主與他們寒暄了幾句,隨後便招呼他們坐下,並端出了三碗關東煮。這一次,攤主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加入進去的打算。
與兩天前相比,少女的臉上的陰霾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特有的爛漫笑容。
不僅少女是如此,好像所有的客人都是這樣。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出現在這寒冷的夜空下,似乎被什麼吸引似的駐足於這個小攤前,而當他們離開時總會不約而同地帶着滿足的笑容。
我始終無法理解,攤主拿出的那一件件稀鬆平常,甚至可以稱為爛大街的商品,究竟是如何打動顧客內心的。
最讓我疑惑不解的,是我從來沒見過任何客人支付過費用,每次他們都是直接起身離開,攤主也不曾主動索取。
而無論吃下多少碗關東煮,攤主都從未表現出吃飽了的樣子。反而是每天收攤后,他的身上總洋溢着一股吃飽喝足的滿足,彷彿是從客人身上收穫了什麼似的。
每當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小攤,想着沒人能看見我、偷偷觀察的時候,卻總會在不經意間與攤主對上視線,迫使我無功而返。
隨着顧客數量的不斷增多,我內心的某種念頭也在不受控制地慢慢膨脹。
‘說不定,我也……’
終於,在某個冬夜,我獨自一人站到了小攤前。
對於我的突然出現,攤主反而有一種“久等了”的感覺。隨後,我終於第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那並不像是被口罩所包裹的沉悶聲音,反而像是被金屬反射后的奇妙嗓音。但這種奇怪的低沉嗓音,卻給了我一絲難以言喻的信任和安心感。
“你終於來了……歡迎光臨,幽靈先生。”
4
這是某個男人的故事。
男人從小就接受着“勤能補拙”、“天道酬勤”這樣的教育,而他也是堅持這麼做的。自打小時候起,雖然不能說是最優秀,但他也通過努力讓自己的成績一直保持在班級上游的位置。
依靠着不算壞的天份以及超越常人的努力,他考入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在大學中,他依舊和之前一樣不斷努力地學習,
最終,他成長為了一個努力的普通人。
但從踏入社會、進入某家公司后,男人那一帆風順的“普通”開始發生了變化。
一件件望不到頭的工作,就像是密不透風的圍欄,把他囚禁在名為公司的牢籠中。無論他再怎麼努力,手上的工作都絲毫沒有減少的痕迹。
面對明顯過飽和的工作,男人開始使用起了自己的私人時間,甚至連周末有時也會撲在工作上。
而比起龐大的工作量,男人的工資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甚至連加班費也不曾有過,在公司也得不到領導的任何認可。
但初入職場的他只是一心想着“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一定是我努力得還不夠……”,這類從小就一直使用的自我激勵,試圖用自己的“努力”來解決身處的“異常”。
就結果來說,男人就職的是一家黑心公司。隱約察覺到這一點時,是他開始工作的第二年。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男人遇到了“她”。
兩人的相遇並不像電影那樣充滿浪漫的色彩,僅僅只是一場普通的邂逅。
隨後,普通地交往、普通地相戀、普通地爭吵、又普通地和好,男人似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普通”。
最後,兩人組成了一個普通的家庭,那是在他工作的第三年。
兩人舉辦了一場普通的儀式,像所有普通人一樣去度蜜月。雖然在那之中也出現了一些小插曲,但他們也樂在其中。
覺得自己收穫了幸福的男人,像所有普通人一樣更加賣力地工作,只有在某一個方面,他比普通人的想法更加強烈。
“必須更加努力,要為這個家庭更加努力才行。”
原本對公司的疑惑被徹底沖淡,取而代之的是這個近似偏執的念頭。
但很快,殘酷的現實再一次把他帶回了困惑之中。不僅如此,妻子也對自己那經常性的加班和不對等的工資開始了抱怨。
“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必須再努力一點!”
如此想着的男人,開始更加瘋狂地投身於工作,甚至經常性的半夜才能回到家。
但如此努力換來的,卻只有變本加厲的工作量和妻子越發增多的抱怨。
“還要……還要再努力一點。”
男人開始習慣在公司迎接午夜的鐘聲。而每次回家,迎接他的就只有冰冷的晚餐與已經熟睡的妻子。為了不影響到妻子的休息,他在簡單的洗漱后,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度過簡短的睡眠時間。
即便如此努力,加班的狀態卻沒有絲毫改善。甚至,兩三天才回一次家成為了男人的常態。
終於,在某天回家后,男人發現了人去樓空的家,以及妻子最後的留言。
“我回娘家了。”
察覺到不對勁的男人開始思考,但連續加班后疲憊不堪的大腦只能得出錯誤的結論。
“一定、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必須要再努力一點才行!”
放棄了睡眠的男人簡單洗漱了一番,帶着幾天份的衣物,再次趕回剛離開不久的公司。
然而就在去往公司的路上,連日的疲憊開始在身體各處翻湧,男人就這麼倒在了路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唯有心中的那個念頭,那個想挽回一切的念頭在逐漸冰冷的胸中不斷翻滾。
最終,男人成為了地縛靈。
5
“歡迎光臨,幽靈先生。”
聽到攤主的話,我終於確信他是能看見我的。但長時間的獨自徘徊與被人無視,使我產生了奇怪的習慣。突然間的語言交流,讓我不禁有些局促。
“請給我來一份……”
“請稍等。”
被攤主招呼着坐下后才發現,我根本不知道這裡的點單方式。但攤主就像是在面對熟客一般,還沒聽我說完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片刻后,攤主拿出了不少商品,土豆、洋蔥、胡蘿蔔等等,瞬間把這裡變成了蔬果攤。而他接着拿出的菜刀、案板和燉鍋等廚具,又讓我有種坐到了廚房裡的感覺。
“……這,好像和平時的不太一樣?”
“畢竟是久等的大顧客,當然要特別優待。”
說著,攤主從車內拿出了最後一件物品,那是一條棕色格子印花的圍裙。隨後,他便在原本的黑色圍裙上,又套上剛拿出的那條圍裙。
雖然對這種奇怪的舉動十分費解,但我的注意力卻被那條好似哪裡見過的圍裙所吸引。然而,記憶彷彿被蒙上了一層薄霧般,總在最關鍵的地方迷失方向。
就在我拚命回憶時,攤主已是一副大廚的模樣。菜刀在他精湛的刀工下有節奏地敲擊着案板,一旁的卡式爐上,鍋內的肉正在發出“滋滋”的輕響。
聽着這樣的聲音,我猛然感覺這個寒冬夜晚中的小攤,似乎變成了某個室內的小廚房。原本毫無知覺的四肢彷彿重新獲得了肉體,被種一溫暖的氣氛包裹着。
果然,這種感覺我是知道的,我應該是知道的!
然而,記憶卻依舊止步不前。
恍惚間,一陣香味飄了過來,只見攤主已經收起了菜刀與案板,正在攪拌着燉鍋,而剛才的所有食材都已經進入了那一口燉鍋中。
“你是在做咖喱嗎?”
“對,今天吃咖喱飯哦。”
攤主的回答與打扮,還有那認真做飯的模樣,似乎與記憶中的某個人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嗯,差不多了。”
似乎終於完成了料理,攤主又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兩碗白飯,把剛做完的咖喱澆在了上面,並把其中一碗端給了我,另一碗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來,嘗嘗看吧。”
我究竟多久沒有像這樣和人坐在一起吃飯了呢?
腦中突然閃出了這樣的疑惑。我接過他遞來的勺子,嘗了一口眼前這碗平平無奇的咖喱飯。隨即,一股熟悉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
這,是我知道的那個味道。
那是在度蜜月的最後一天,我卻從自家的床上醒了過來。由於預定上的失誤,我們不得不在今天凌晨匆忙回到了家。
也許是由於前幾天玩得太過興奮,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3點。
先一步醒來的妻子已經在廚房忙碌,做飯時發出的聲音將我逐步喚醒。
進入廚房,系著格子圍裙的妻子正在收拾用完的廚具,一旁燉鍋中飄出的香氣讓我不禁摸了摸肚子。
“你是在做咖喱嗎?”
我接過妻子手中擦乾的廚具,把它們一一放回櫃中。
“對,今天吃咖喱飯哦。”
她“啪”的一聲拍掉了我伸向鍋蓋的手,推着我走到了洗手台前。
“快點刷牙洗臉,馬上就能吃了。”
當我完成了洗漱坐到餐桌前,妻子也正好端着兩個碗坐了下來。
碗中是加入了土豆、洋蔥、胡蘿蔔以及牛肉的咖喱飯,白米飯裹着金黃的醬汁,閃爍着誘人的光澤。使這份稀鬆平常的咖喱飯,顯得格外特別。
在香氣與飢餓的雙重驅使下,我抓起了一旁的勺子,盛了滿滿一大勺塞進了嘴裡。
“太好吃了!我可以吃十碗!”
“你也太誇張了!”
看着妻子的笑臉,我感受着獨屬於這間小小屋子的溫暖空氣。寒冬刺骨的冷風被堅實地阻擋在外,無法進入分毫。
那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知不覺間,碗中的食物已經見底,但那股懷念的感覺卻久久未能散去。
沉重的工作曾一度剝奪了我正常的思考能力,但現在看來,那段短暫卻又令人懷念的日子竟然是如此耀眼。
原來,我也有那麼幸福的時候啊。
然而,我卻沒能守住這些最重要的東西。應該要做的事、應該要說的話,卻都被我理所當然地忽視了。
而如今察覺到這些也已經為時已晚,哪也去不了的我,已經什麼也做不到了。
悔恨與遺憾化作了水滴,落在了桌面上,一滴、兩滴……
“看看這個吧。”
攤主的聲音讓我抬起了頭,不知何時,桌面上出現了一台電視,那是之前攤主和老人玩遊戲時使用的那台老舊電視。
但屏幕中出現的並不是遊戲畫面,而是那個熟悉的客廳。客廳中,妻子拿起相框,用帶着婚戒的左手輕撫着我們的合照。臉上的笑容,充滿着溫柔與些許懊悔。
“原來我並沒有被怨恨。”
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一絲釋懷,似乎長久以來束縛着我的某種東西開始逐漸消融。
也不管能否被聽到,我不由得對着屏幕中的人說出了心中的話。
“你一定要幸福啊。”
即使,我並不在哪裡。
即使,我終有一天會被你遺忘。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祝福,畫面中妻子的手微微地停頓了一下。
隨後,畫面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而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被輕柔的羽毛包裹着,原本加在身體上的束縛似乎也已經完全褪去。長久以來消失的睡意也開始向我襲來,雙眼變得越來越沉重,所有的感覺都像潮水般離我遠去。
遠遠的,我對上了攤主鏡片后的紫色雙眸。此時的攤主已經脫下了口罩,用掛着咖喱醬的嘴角對我露出了微笑。那一口潔白的犬齒,似乎帶着無限的溫柔。
“差點忘了,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沒說。”
意識消散之間,我隱約聽見哦了某個聲音。
“你一直以來都很努力,辛苦了。”
冬夜的惡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