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真不去作支援吗?”

“那群上当受骗的傻子才会去。还等着丹波尔特的承诺应验?先看他们能不能从博隆施莱德那个混蛋手下逃过一劫再说吧。”

“不愧是大哥,就是比普通的喽啰要聪明。我们只要在这附近巡逻,抓住那些想投海逃生的人,绑了作人质就能大赚一笔了。”

船上的几个海盗们还在欢声笑语之时,他们的小船突然自下而上从中开始断为两截,随即纷纷落入水中。

“想要活命的话,就努力游到那边的海军部队去投降吧。”一个身影,立于垂直而立的船头朝他们说道。

那个身影,他的双手并非人形,而是硕大的蟹钳。只是在底部稍加挥舞,就轻易地将这种木质的小船整个捣毁。

“那就是维多利姆号嘛。”男人转过身,眺望着不远处还在冒着浓烟与火光,已经开始有点显现出倾斜趋势的巨轮,“老头子可真是慢啊。算了,先到的就先干活吧。确认下罗兹瓦尔德老爷所谓的少爷的死活,然后再去帮亚瑟那家伙一把吧。”

亚瑟与丹波尔特的战斗依旧胶着。愤怒及觉悟的实际影响对亚瑟的影响超出了双方的预料,但还是因为基础的匮乏,难以真正伤及丹波尔特。

“果然是年轻人啊。怒而不躁,体能过人,气势颇丰。真不错啊,配上这种力道,实在是上乘的按摩服务。”

“可别想着继续发挥你那激将法。”

“我不过是想在你怒目圆睁的时候砍下你的脑袋。”

尼克半蹲弯下身子,正在靠着手头的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试过去打开仓库的门。而戴伦则是立于他的身后,守卫住通往此处的唯一通道。

“逮住他们!”不远处传来粗暴的吼声。

在灾祸关头,总会有人因为恐惧而丧失正常思考的机会。不知为何,他们不愿去到餐厅去集中避险,反倒相信暂且窝在自己房间的床底可以躲过一劫。然而,由于普通层糟糕的隔音,其中的几人听到了,来自于某个同样有人藏匿的房间中传来的哀嚎。但哀嚎并未持续,立即在海盗的骂声之下刹那结束。

而就在此时,艾伦因为糟糕的睡相,不慎从狭窄的床上滚落。

“坏事了…”

一瞬之间,脚步声变得不再隐蔽。海盗们听到声响后,当即放下了手头尚在摸索的箱子,回到走廊开始追杀逃命的乘客们。戴伦只是走出去看了一眼,也不禁被慌乱的人群给吓到,人群则顺势地冲进了尼克所在的通道之中。

“又变成不得不干了…”

戴伦抄起长棍,直面追赶而来的近十名海盗。

“吼呀!”肯特每次出手前,必然要这样鬼叫一声以涨气势。

“你不会感觉累吗?”

“不会啊。跟我以前的马术练习比起来,不过是热身运动的水平。等下,难道你们没有马术练习吗?”

“向学院提议一事还就交给你了。”

虽说已经确定敌人是无可救药的海盗,兰伯并未打算使用自己的传家名剑“赫克托尔”。在学院自己的暴动之后,他极其忌惮随意使用此剑,担心自己的胡乱判断会玷污家族及剑本身的名声。

“木剑可不容易见血啊。”德拉诺在他的脑海内低声轻语。

“所以我就没打算过让你出场。”

虽是用学院的练习用木剑,兰伯仍然可以靠一己之力至少击倒五到六名敌人。由于道路狭窄,一人倒下便容易牵连他人,兰伯便趁着后来之人被前头之人压倒时,以木剑挥击,将他们全数打晕为止。至于背靠背作战,位于另一头的肯特,则是靠着最适合此类长廊作战的,他最为擅长的腿术,打倒了近十名敌人。

其实回想起来,如果那天的决斗前去赴约的并非艾伦,那么其余人还真不一定能轻易对付肯特。兰伯这么想着。

“剩下的交给我们了!”大约二十余名壮汉向他们过来。

“你们是…船员吗?”

“那群家伙能不手忙脚乱就不错了。但是说到头来,我们终究还是一路人,都是把全数身家寄托在这艘船上的人。一味地指责他们而不做事,良心上会过不去的。”

他们都是普通层的乘客,都曾在先前的两次暴动之时带头推搡辱骂船员及海军的无能。而当这些船员与海军一个接一个受伤倒下之后,他们也必须要站出来,做出他们所要求他人的,男子汉的模样。

“你们二位大可以回楼上休整去了,接下来交给我们了。”

“楼上…但,场地还是留给伤员为好,我们无需去添加负担。”

“贵宾层里,还有很多行李要收拾的吧?”

兰伯的猜疑总算得以打消。所谓的隔阂,不过是由过多的怀疑以及过少的沟通而导致的。

“别让这破船带着太多东西沉下去。”他们做完这样的约定后,朝着各自的新方向而去。

贵宾层的避难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所有乘客全数被转移至了储备救生艇处旁边的等候厅,但迟迟没有登船的许可。一是因为亚瑟的命令,他认为过早地安排撤离会影响士气。二是因为他们还尚未找到肯特,这位罗兹瓦尔德家族点名的最重要的旅客。

料到可能会引起乘客的不满,负伤的威尔顶着浓烟第一时间赶回了这里。他本来白皙的皮肤被熏得黝黑,外加不离手的配枪,并无一人敢站出来扰乱秩序。

他正在以思考的形式,等候着自己所需要执行的下一步指令,然后作出选择。作为亚瑟的友人,他必然会支持亚瑟直至胜利,护送船上的人员离开。但是,作为船长的儿子,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理想模样的船长的父亲,所说的“命与船同在”。

“呼,终于给我收拾完了。东西是好,可惜就是穿起来麻烦了点。”

尼克全副武装,从随他一同进入仓库避难的人群中绕了出来,然后看到戴伦以及赶到的增援已经把视野内可见的海盗们全都收拾干净了。

“诶?所以,我的份呢?”

“下次记得抢先就是了。”

支援队的领队之一与戴伦握手表示谢意,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尼克与戴伦看到他脸上那照样鲜艳的拳印,大概了解了情况。

“但是好奇怪啊。”尼克突然开口,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

“什么地方奇怪?”

“这种时候的氛围,不该是海盗一遍加大攻势,然后维多利姆号一边下沉,而营造出来的危机紧迫感吗?怎么已经开始…有种即将胜利的感觉了。”

弗兰克的船队将维多利姆号尽可能地围住,准备接纳救生船。出乎他的意料,海盗们的支援突然从某一刻开始断档了一般。已经不止是持续因战败而减员,而是有不少船只尚未参战就直接调头而走了。

“海盗们看来已经溃不成军了。我们方才收到本部的消息,伦奎尔上将前不久也被急令赶赴此地了。如果未与我们汇合,想必是自作主张直接登船了。我们也需要直接登船吗?”

“不必了。”弗兰克拒绝了副手的提案,“想办法联络上船上的人,让他们尽快弃船逃离。”

“诶?可是,我们还没有收到将丹波尔特收拾掉的通报。提前撤离是不是会被当作是我们的认输?”

“有人赶在我们之前表态了。快去通知,我们也准备撤退,赶在‘荒芜’来之前。”

“我们不该继续防卫吗?还是说,是您的策略之类的吗?”

“我倒也希望是策略,可惜,是经验之谈。从今天开始记住,当海盗们开始集体退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追击。时至今日,我们双方也还是要遵守着,名为‘适可而止’的不成文协定。”

亚瑟,伤痕累累地走在普通层的长廊之上。他已经无力继续维持半兽形态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与丹波尔特的决战最终还是落败了。与其说是落败,不如说是在最后一刻,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自己的执念,靠着回到水中去,从丹波尔特的手下逃过了一劫。

长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在收到了来自于弗兰克的消息后,都第一时间离开了各自所在的位置。在出乎意料地,没有受到任何额外干扰的情况下,所有幸存的乘客,船员,海军士兵,在距离维多利姆号彻底沉没的二十分钟前,登上了救生艇并为海军的援军所接收。过程大约持续了十分多钟,最后一艘救生艇上载着的,是已经筋疲力尽而昏迷的威尔,还有随行的三名船员,以及被他们四人死命从船长室拽走的老船长。他们直至最后一刻都没能说服船长,还得是靠着威尔轮流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父子俩的脑袋后,船长那固执的手才终于放下了他心爱的总舵。

“然后呢?你就打算睡在这里了吗?”

没等亚瑟清醒过来,他就被拉起,背在了身上。

“伦奎尔?”

“你变重了不少呢。是不是当了上将之后都会变肥呢?那我可要考虑辞职咯。”

“你在这里的话…敌人呢?海盗呢?…我们的人都…”

“我本来还以为是来当救场的英雄的,结果老头他突然一发通知,就害得我变成你的专属末班车司机了。算了,懒得在这里头废话了。”

“丹波尔特…他还活着…别让他跑了…”

“他跑不掉了。我们要把场地空出来,让他上演他的绝唱了。拿老头他的原话来说,就是,有人强行要把维多利姆号上发生的事情,由悲剧定性为闹剧了。”

 

1499年1月14日,凌晨两点。维多利姆号上的乘客们在航行的第四天,在海军的舰队的护送下,抵达德罗维亚的港口。由于最终抵港的是海军的船舰,因此人们少有的目睹了三名海军上将全数登场的景象。

凌晨五点,统计工作全部完毕,结果已尽快送至海军本部,罗兹瓦尔德航海公司,以及世界署马劳总部。船上523人,死亡与失踪者共计37人,受伤共131人。报告中特别指明,因为多雅·桑德拉如护士长一般的指导与不懈努力,受伤者之中并未出现额外的死者。

早晨七点,罗兹瓦尔德航海公司发布通告,罗兹瓦尔德家族与海军将共同承担此次事件受害者们的全额损失。

早晨九点,世界署马劳总部在全世界范围内发布丹波尔特·蒂奇的高等通缉令,赏金1000万克托,无论死活。

下午一点,填写完目的去向的乘客们开始离开作为临时避难所的海军舰船。兰伯等人在准备离开时,为亚瑟所留住。在他的邀请下,将由海军的专车直接送达至他们的目的地——德罗维亚首都,奈萨洛。

下午三点,世界署收到丹波尔特·蒂奇的尸体,宣布通缉令失效。赏金获得者为“荒芜”头领兼“冰原领主”,列多格罗·约瑟芬达尔·斯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