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真的有好好休息吗?”五人齐聚早餐桌边,兰伯问着一直不停打呵欠的尼克。

“小问题。大不了就抽时间睡一整天就搞定了。”

今天的早餐时间,总有一种暗潮涌动的感觉。有的人哪怕只是吃个面包,握刀叉的手也会抖个不停,也有的人看起来反倒更加惬意。整个贵宾层,在对于已经结束的险些发生暴动的普通层的情况不知情的情况下,丹波尔特的袭击似乎完全没有对他们产生影响,而这也正是丹波尔特所预料到的景象。

“真是没想到,居然专挑这样风平浪静的晚上出事吗…”兰伯有些明显地因担忧而影响食欲。尼克和戴伦还在感慨贵宾层居然是这样平淡地宣告事件。

“船上的小哥们好多都彻夜未眠呢。”艾伦必然是会准时睡觉,不过他床边覆盖的结界会记录下一切他本该听到的声音。

“那看来也的确不可能是谣言了。如果还有机会见到亚瑟先生的话,我也想试着,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兰伯道。

“那样的话我也会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船上的医护人员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必要的话哪怕被推辞我也要去,只是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多雅亦表示赞同。

“真是热情啊,年轻人。我们几个老年人是不是也该努力努力呢?”艾伦明知故问,向还在打呵欠的尼克使了个眼色。

“尼克,你还是去早些休息吧。过分担心也没有意义。”

“倒也确实。先走一步啦,我可要去好好歇息一下了。”尼克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径直朝一旁楼梯口走去。戴伦也紧随其后。

“他们…休息也要一起吗?”多雅问。

“那是房间的方向吗…”兰伯问。

同一时间,普通层走廊。

“真是奇怪,我明明很反感撒谎,但怎么就没有向他们交代的动力呢。真奇怪啊。”

“不要自言自语了,抓紧完事好回去睡觉了。”

“所以果然还是装出来的吗?你的那点精气神。算了,我们也加快进度趁早完事吧。收网的收获不错的话,也好做个好梦呢。”

尼克掏出小本子,开始检查起来。

“你凌晨的时候到底得出了什么结论,能不能早点解释一下的。”

“你不也是拖到现在才提问。我还误以为你这次开窍可以自己悟到的,”尼克朝房间门指去,“凌晨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不满的乘客在回房间时,看到我们所贴的传单的第一反应,便是把它撕得粉碎。这件事,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的努力白费了。”

“不要那么肤浅。那人显然抱有很大的怨气,我本以为他会一气之下,把所见的所有传单全都撕个精光。但毕竟已是凌晨,折腾也要耗费不少精力,于是他最后也只是把最后的力气花在撕毁自己房门口的传单并附以一顿痛骂。”

“没那个精力去多管闲事了吗。”

“我当时已经有了一种猜测,但不能确定。估计你不知道,我在回去之后过了一个小时,又跑了一趟这里。骚动的乘客们已经全数回房,并且在我逐一确认后,不出我所料,他们似乎都很有默契似的,做出了和我们所见的‘范例’完全一致的动作。”

“所以,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你就不能自己尝试去思考思考吗?算了…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午夜,在甲板上,除了海军与船员之外不会有其他目击者。船员和海军都知道事情被传开的话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不可能存在大嘴巴。因此,只能是有人在刻意传播此类消息制造慌乱。而且效率如此之高,我大胆猜测,这全是某张日程表上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在那个时间点准时发放消息,毕竟丹波尔特在那时必然也已经按照计划完成了他的袭击。”

“这我清楚,我是问,你对你的试验的结果有把握吗?”

“我确实是说过不喜欢干没把握的事,但不代表我不会去干,这就是科学者的作风。听好,发放消息者的任务,大概率仅仅只是发放消息。他只需要去制造火苗,而不需要去引导火焰,否则很容易引火上身引起海军的怀疑。所以,他一定会在把消息传遍后,赶在乘客们总算作出反应前,就躲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一边偷乐一边静候矛盾发酵。”

“因此,他没有再次出门的理由,也不会有人去撕掉他房门上的传单。”

符合这一标准的,经由二人确认,总计还有五间房。

“直接把这五间房的人全部拉出来揍一顿就完事了吧?”

“笨蛋。如果你现在已经是陆军的话,那么陆军的脸早就要被你丢完了。他们只是嫌疑人,或者说连嫌疑人都不能算,只是带有可能性的人罢了。我们还不能确定存不存在被忽略的误差。他们之中也可能有人就是懒得为此挪动屁股,一觉睡到现在。一旦无辜者遭到怀疑,极其容易掀起新的风波,那时候可真的算是完了。”

“不能打草惊蛇是吧,这我明白。”

“明白的话就记住,不要再瞎说瞎想了啊。总之,我们不过也只是替上将小哥分担压力的家伙,我们多半是没有直接检查房间的权力的。先把这次观察的结果记录好,再把担子推给海军这些专业的来解决吧。”

“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你指哪一点?谨慎吗?那我一直都很谨慎,偶尔的潇洒不过是在自己可承受可收拾的范围内的折腾而已。还是说,你认为我在推卸责任?那我虽然是天才,但我还是对自己的缺陷颇有自知之明的。我毕竟还只是个学生,还是个小鬼,这种说不定要和小命扯上关系的麻烦事,敬而远之。走吧,回我们的贵宾层去。”

“去抓贵宾层的‘老鼠’吗?”

“抓老鼠?睡觉!”

贵宾层,兰伯与多雅的房间。

兰伯从餐厅带了不少咖啡回来,显然他也同样是想找个理由早些离席回去补觉的。与多雅住同一房间,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因为单纯的好色而感到兴奋。实际上,出于自己的作风以及骑士品德的要求,他会频繁地离开房间以提供多雅私人空间。即便多雅明说了不必过分照顾她,也尽可能地加速了自己处理隐私日常的时间,但哪怕是到了梦乡时间,兰伯还在下意识地抑制着自己,告诫自己不要朝着多雅的方向翻过身去。虽说是两张床,但也努力不往那个方向看去。

“尼克和戴伦…是不是已经在有所行动了…”兰伯自言自语着。

“你想他们了吗?在嘀咕他们的名字?”多雅向兰伯打趣道。

“那肯定不至于。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去向亚瑟先生提出过相关请求了,提供点基础的帮助什么的。他们俩不像是能啥事不做在房间里待上一周的人。”

“你也可以啊,而且在发生了突发事件后,海军大概率会认可你的。他们虽然说着不希望牵扯到乘客,但只要稍微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就行了。我们都可以的话,兰伯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谢谢了,我的话…诶,等等,你也已经搞定了吗!?你已经私底下去找过亚瑟先生了吗?”

“呃,其实。在登船后不久,就有船员找上过我。因为我的乘客信息上有标明我是医疗科的学生,所以他们询问过我在突发情况时我能否提供相应的帮助。”

“那…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是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老老实实地当一般乘客吗…”

“千万别这么想,你的话肯…”

“兰伯先生在吗?”门外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在的,请进。”

“我就不进来打扰二位了。我只是来负责传话的,同时需求您的帮助。”

“请讲,如果我做得到的话。”兰伯显得格外激动,他终于感觉到自己要被需要了。

“肯特先生找您。”

虽然有些迷惑及不情愿,但兰伯还是出于礼貌的及时赶到了肯特的顶级套房前,轻轻敲响了门。

“名字?”

“是我。不是你找的我吗?”

房门即刻打开,但只露出一条缝,肯特做手势让兰伯赶快进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有那么着急有那么神神秘秘的…不过,真大啊。”兰伯被顶级套房的豪华程度震撼到了,这里的装修风格与其他房间的现代风格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照搬了霍克蒙德城堡的时代感,多少也说明了罗兹瓦尔德家渴望重新获得霍克蒙德堡的所有权多时了。不过在床头摆放了好几本历史相关的书籍,并基本都集中在克里艾多帝国时期,兰伯一猜就是肯特又在对自己的父亲做点研究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吧?”

“什么意思?你不是只叫了我一个人吗?”兰伯内心对待肯特还是会有些不客气的,但还是忍住没有在语气上反映出来。

“没有人在跟踪你吧?”

听到跟踪这个词,兰伯即刻转变了态度。

“什么意思?”

“今天凌晨,大概十二点半之前,我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声。而在我打开门确认后,我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背影,正在朝着每一个房间门底下的缝隙里塞着什么东西?听到我开门的动静,那个家伙明显向我的方向扭动了身体。哪怕我立即关门,也还是被他看到了。过了几分钟后,有人来敲过我的门,说自己是服务生,但我并没有开门。在这个点之前,已经有至少三次来敲门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只能向你们求助了。”

肯特的房间位于贵宾层走廊的尽头,打开门的话确实是可以从房内一眼看到另一头的等候区的服务台,也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所描述的家伙绝对不会搞错对象。根据自己在早餐时候听到的传闻,的确是有人在凌晨时候靠这样塞卡片的形式通告了亚瑟的遭遇,以试图引起像普通层所发生的那样的恐慌。兰伯认定肯特不会无聊到就这种事情开玩笑捉弄自己,否则自己真的想一气之下把他赶下船去。

“对方的声音,你还记得吗?”

“没什么特色的男声。而且三次敲门之后询问的人声各不相同,估计那家伙有什么声音方面的技巧吧。如果你是想拉上我去一个个确认的话,我并不建议。但凡我认不出他,我们将相当于是自投罗网。”

“的确如此。照你所说,他披着黑色斗篷,所以位于他正后方的你根本无法看清其他的细节…这样的话,信息其实是很缺乏的啊…”

“还有滚轮的声音。其实出发后的当晚也有传来过同样的声音,但我那晚没有开门察看。”

“滚轮?那有可能…是服务生所用的运货车的滚轮声?服务生在某些时间段会在车上载上些服务用品,以便及时回应乘客的需求…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么昨天晚上哪怕听到同样的滚轮声,也不会有人莫名开门去确认噪音的情况…”

“但不可能是我疑神疑鬼。要真是服务生的话,为什么要披黑色斗篷挡住我的视线呢?”

“我知道。我的猜测是,你所说的男人伪装成了服务生,只要穿着服务生的衣服,那么稍微办点事情都不会有大碍,但出于保险还是选择了把自己的脸遮住了吗…勉强只能是这么想了吧,基于认定那个人就是在故意制造恐慌的基础上。”

“海盗的人吗?”

“还不能这么直接下判断。总而言之,交给我吧。我们商量一个暗号,只有报的上暗号的人来敲门时你再开门。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几人,大家都会帮你想点办法的。”

兰伯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发觉自己与肯特这样正常的沟通居然可以如此顺畅。

“对了…”肯特叫住兰伯,“这次的事情…我…如果你办妥的话,我会赏给你钱的…霍克蒙德家不会亏待你的。知道了吗?”

肯特再怎么逼着自己,也还是无法说出再简单不过的“谢谢”二字,便只能以这样奇怪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不过,他所想表达的事情倒是传达给了兰伯,兰伯回想起先前的一些事情,开始逐渐对肯特产生了新的印象。

“那就等到事情全部办妥再谈钱吧,大少爷。”

兰伯也以相似的方式,回应着他。

丹波尔特挂了电话。

“海军但凡多花点钱,在船上装上信号装置,那我的计划也不可能这样顺利。但也真是可悲,为了自己的那点名声而随意舍弃自己的隐私,真是舍本逐末啊,千夏龙…普通层的‘炸弹’已经埋下,贵宾层也适当地对事情有所知情,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算是我的恶趣味吧,在两层之间的地方也安排点花样吧…这样一来,在我光顾之前,想必是不会有人安然入睡了吧。”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

“果然是走慢了啊。”这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