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呼噜声能不能小声一点。”不知道是尼克的梦话还是抱怨,但并不影响二人在面对面的办公室沙发上的熟睡。

然后迅速被猛地重新来的一众船员所惊醒。在船员们的搀扶下,亚瑟小心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呃…看起来不是我所能第一时间猜到的了,那么还是你自己来说明吧。”尼克已经尽全力尽快恢复清醒,不过明明鼾声如雷的戴伦却早就已经在伸展拳脚了。

“还是‘荒芜’的家伙,这次直接是正面袭击了。”亚瑟情绪一激动,感觉身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发作,威尔刚有所反应便被他自己所示意。

“不用多想,不至于这么几拳就能把我打到不能自理,只是还能感觉到痛感就是了。”

“而且你是天选者的话,应该自我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强不少吧?”

“你知道了?”

“还是能看得出来吧?通过你的…额,一些习惯。”

实际上是尼克在翻阅档案时偶然发现了亚瑟的天选者报告单。

“先不说这些了…如你们所见,那家伙,比我想象中的强…不,应该说我根本没怎么想过,居然是那种程度的角色亲自出马…必要情况下,我可能要请求增援了。”

“话说回来。照你的说法,难道说,对方是单枪匹马吗?”

“是。他叫丹波尔特·蒂奇,你们或许没有印象,但对海军而言,是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的家伙。‘荒芜’分系组织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派,据说只要再获得一次所谓大丰收,他就能有幸晋升到直系组织之中去了…居然是把维多利姆号当作目标了吗…”

四周的船员们也是六神无主,除了威尔和随行的一名医疗人员还在关心亚瑟之外,其他人都是在自顾自地讨论着。尼克也只好先与戴伦交谈。

“你有听说过吗?那个丹什么特的?”

“你不是历史生吗?”

“正经学校谁教‘荒芜’那种海盗的历史啊?算了,那我问点你可能知道的。你就靠看他身上的伤势,你能大概判断出对手的水准吗?”

“准确的答案可能不行。不过,足以压制身为天选者的海军大将级别,至少得是比博古派恩要强很多的吧。”

“博古派恩?”亚瑟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反应,“那个被外来的陌生人打趴的陆军中将吗?”

“诶?你居然听说过吗?”尼克问。

“从我父亲为首的一群老前辈那边听来的,他们正以此事来作为笑柄去恶心陆军呢。”

“顺带一提,就是这家伙把他给打趴下的。”

“真的吗?那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你们二位的实力不容小觑…也真是抱歉,明明白天还在你们面前装模作样自吹自擂,结果现在就落得这般狼狈。”

“我们反正也不会嘲笑你,嗯,至少在这里。总而言之,既然是这种突发的紧急事件,那么能否适当地考虑破例,好让我们帮更多的忙呢?”

亚瑟招呼医护人员及除威尔之外的人员尽数离开,虽说已是午夜,但这些知情者们都因为紧张的氛围而难以有倦意。

“他们不需要听吗?”

“大家都需要冷静下来,着急着进行讨论并不能讨论出什么结果。所以,只要留我们几个能够理智讨论的,得出像样的结果就行了。”

“那,还真是抬举我俩了。那么我们就更为尊敬地洗耳恭听了。”

“丹波尔特·蒂奇,正如我所说的,这个大海盗认领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件,我们也已经可以确定‘荒芜’之中安排来盯上这艘船的就是他了。”

“那么,实力如何?”

“如你所见。他也是天选者,而且…他与我是同样种类的天授力。代表着,我没有任何借口…他在掌握方面及本身的体能方面,都在我之上…这种强度的怪物,居然只是归属于‘荒芜’的分系吗?”

“想开点,长官。就算他是单枪匹马前来,但本质上依旧是突袭,没有必要特别在意胜负。只要损失在可接受范围内,那么我们也大可以为他的下一次袭击做足功课。”

“这就是问题所在…那家伙,他只是把我打倒,然后,什么都不干地就走了?”

“他开了条件?”尼克陷入沉思。

“他要我们投降,并通知了他会在二十二个小时后再次‘光临’。”

镜头转到“冰鲸组”的营地,虽说是午夜,丹波尔特依旧在回来后大办派对,海盗们歌舞升平,不醉不归。

“老大,你当真把那个小子大将打趴下了?”

“当然!我堂堂冰鲸组组长,还需要骗你们?我就该拔一颗他的大牙下来给你们长长见识。”

“但是啊,老大,既然都已经把他打趴下了,为什么不干脆喊上我们,直接一次性就把那大船夺了啊。”

“想听原因吗?”

“想啊!想啊!”

“那就先给我去洗把脸,清醒了再来。老子可不想看到你们几个一觉睡去又把老子的话忘个精光。”

小弟们倒确实都很给面子,全去努力去醒了醒酒,然后围坐在丹波尔特的位置边。丹波尔特先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又续满一杯,说道:

“第一,你们都知道,我喜欢血腥味,但是厌恶尸臭味。每次变成鲨鱼后带回来的战利品,变回人后就让我感到无比的恶臭。”

喝酒。

“但这是大可以省略的部分。你们以为打倒了海军大将,就能顺利地把船给拿下吗?可别把那船上的家伙们都当成待宰羔羊了。之所以那帮船员会害怕,老老实实地袖手旁观,是因为我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

喝酒。

“要问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摆明了来意,指明了不想要他们的命,所以他们会相对珍惜,不想白白搭上性命。但是,如果我说的是,‘把你们全部干掉一个不剩’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呢?虽然我照样会大胜而归,但他们会抵抗,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无处可逃了。那么,如果是对一整船的人说呢?当手无寸铁的数百人在绝望面前选择直面共同敌人时,连我都很难想象那种阵仗会有多难处理。”

喝酒。

“先说明,我可不怕把事情闹大,要我自己来尽情发挥那必然是随心所欲而行,谁人挡之我即杀之。只是呢,由于组织的缘故,我便被这样无形的锁链给限制了。把整艘船‘清理’干净不过是时间问题,但这会引起世界署的注意。事情一旦要演变成本家出面,那么对我而言,我晋升的机会就变得渺茫无比了。”

喝酒。

“等着吧,照我所想,现在船上的家伙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进行着‘讨论’了。”

“已经确定是暴动了吗?”

“暴动应该还是夸张了,现在还只是聚在一起嚷嚷,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就必须得往最差的方面考虑了。”

航行第三天,凌晨0点40分。

做完基本的消息交互打算暂且先休息的四人,不久前又再次被吵醒。船员们急切地冲进门来,带来的是普通层发生动乱的消息。

大约二十分钟前,普通层的走廊上突然开始有人高声喊着“海军大将被海盗打败了”之类的话语,待到船员们赶来确认时,已经接二连三的有乘客冲出来询问他们究竟何事发生。实际上,类似的事情亦在贵宾层发生。个别习惯晚睡的乘客,不经意间发现有人从自己的房门之下的缝隙之中滑进一张卡片,上面以显眼的字,通知着同样的事件,却没有掀起丝毫的涟漪。

“为什么财物更多的富人们反倒会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呢?”小弟们继续问道。以上的情况,不仅是船上所发生的,也是在丹波尔特所讲述的他的预料之中的。

“富人怕劫?这是什么时候的旧印象了?”

“不…不是吗?富人的话,被劫的会更多啊,不该是更心疼吗?”

“只是赚了点小钱就大摇大摆地大手笔花钱,那种暴发户倒是会提防贼人。不过呢,那艘船上的富人们不会。”

喝酒。

“一提到‘荒芜’他们就明白了。‘荒芜’虽然是现在唯一称得上是一方势力的海盗组织,但在本质上其实与海盗愈走愈远了。头子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种赚快钱的方式了,他更在乎的,是胆敢质疑他威权的海军。为此,我们的原则便是劫财而不杀生,并且说着是劫财,也只是掠夺他们一半的积蓄而已。这样一来,受害者们不但不会过分地憎恶我们这些海盗,反倒会更加去怪罪负责守护的海军的无能。”

喝酒。

“就以维多利姆号为例。现在把消息散出,船上的人必然会第一时间质疑海军的能力,使得我所担忧的团结成为空谈。随后,但凡海军的调解出现任何失误,照我看,多半就能快速演变为内讧了吧。哪怕半成是针对所有人的,但对不同人的实际影响可大有不同。贵宾层的人大多是为旅游或出差,身上不会携带过多的财富,并且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以换来重整的机会,他们会更加爽快地答应投降之类的事。反倒是普通层的人,那些在外昏天黑地地干活,满载家当打算返回故乡的家伙们,对他们而言,半成财富可就实实在在的是要他们的半条命了。为此,他们哪怕对海军的能力心存不满,却还是总会团结起来以坚守自己的未来。这样一来,你们就懂了吧。”

“明白了!富人们主降而普通人主战,但是在那艘船上,话语权却是在有钱人手中。”

“明白就好。那么,就继续专心喝酒吧。讲了那么多,搞得我舌头都干瘪得像口袋里的纸钞一样了。好好喝,然后好好睡,等到今晚,我们就离了这破地方,一人一间房去住进那维多利姆号!”

“请各位安静,船上并没有大问题发生,还请各位回去早些休息。”船员们这样劝阻着拥堵着走廊的人群,但他们的声音完全会被嘈杂的人声盖过。

“亚瑟先生呢?我们要见他本人!”

“亚瑟先生暂时没空前来。”

“亚瑟先生没死吧?不会是重伤不醒吧?”

“请不要再进一步传播谣言了!”

人群还拥挤在那儿,即便僵持了这么久也没有,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

“‘令人期待无比的旅行’吗?你觉得告罗兹瓦尔德他们宣传欺诈会成功吗?算了,和你讲这种也没用。”

尼克与戴伦抵达普通层。他们主动提出前来察看,一是亚瑟确实适合好好休息,二是他带伤抵达现场对情况起不到任何的正面影响。

“需要我们上去疏散吗?”

“我可以去,但我不想。你不准去,我可要避免你莫名其妙地又去把人揍了一顿。”

“我不揍普通人。”

“暂时是普通人,但只要再刺激他们一下,他们也完全可能像野兽一样了。听着,悄悄干完事情,我们就好撤退了。”

“这么做就够了吗?”

“不够,但是我困了,超级困。我很讨厌被别人吵醒,尤其是两次。”

他们从袋子里掏出数张单子,上面是来自于海军的“忠告”,希望乘客们全然信任海军,静候在自己的房间内。他们手脚迅速,不想被激动的人群所注意到。

一听到有人过来,他们便立即躲到了拐角处的视野盲区。

“妈的,海军这群混蛋,成事不足,倒是有闲心来做这点屁事。老子他妈的每年这么辛辛苦苦挣钱,回这么一趟家还要受这种折腾。收了老子交的税还不做事…”

一声漫长的呵欠声,然后是沉重的关门声。

“你怎么想?”尼克轻声问道。

“确实是幸好没去疏散,否则的确很容易忍不住。”

“算了,当我没问。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随便你讲。”

“我找到抓‘老鼠’的办法了。”

他的目光朝地上被撕碎的宣传单碎片望去。

床铺之上,亚瑟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闭上眼,他第一时间总是会想到,自己被丹波尔特羞辱且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的那一幕。

他再次坐起,打开灯,拨弄起了面前的专用电话。528,是海军的公用线路。

“您好,这里是海军通讯处,请问您所要咨询的服务是?”

“这里是亚瑟。千夏龙·亚瑟。”

“失敬,亚瑟将军。您的任务还算顺利吗?”

“…还好吧…我想…何人聊聊。”

“请问需要我转接的是哪位的频道呢?”

“博隆施莱德将军,谢谢。”

“嗯…不好意思,亚瑟将军,需要您提供口令。”

“连我都要?”

“只有您要,将军。这是博隆施莱德将军的吩咐,只有您亲自拨打的电话,才需要口令。”

亚瑟知道,博隆施莱德的意思在于考验他。考验他不要再做遇到任何挫折第一时间只知道依赖大人而非自己尝试的妈宝男了。一旦报上口令,那么他就会给出回应。所以,既然如此,才更不能令他失望。尤其是对现在仅仅只是被当头一棒就几近摸不清方向的自己。

“那么算了,否则就是滥用权职了,哈哈…”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我是指,对您而言。”理论上在通讯处实习的小姑娘是不能问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的,这似乎可以被理解为是她对亚瑟的特别待遇。

“啊…不,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向找人诉说一番,仔细一想也确实不用为这点小事劳烦他了。”

“需要我代劳吗?”

“不必了,是…比较隐私一点的事情,而且说多了的话也会害你挨上司的骂吧。你也知道,我父亲从来不会给我面子,哈哈,让你见笑了。”他低头时就能看到自己身上所缠的绷带,但还是强硬地让自己挤出笑容。

“好吧。不过,善意地提醒您,亚瑟先生。通讯处提供录音转递服务。我稍后开启后,您的声音就会单方面地录入其中,而后只有您所指定的对象才能予以接收。”

“…那麻烦帮我开启吧,谢谢。”

“对象是博隆施莱德将军吗?”

“是的。”

女生的声音断开了,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嘶嘶响的电流声,随后叮的一声响起,作为提醒。

“我需要你的帮助,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