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和他的老领队一同在街边的墙上张贴着宣传单,宣传明天的“陆军拳王赛”。自博古派恩小队入驻后,城中央的一座中等规模的体育馆就被改造成了拳击馆,用于时常举办的拳赛。但这么多年来,博古派恩亲自作为参赛者登场,还确确实实是头一遭。一边以暴力闻名的博古派恩,另一边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侠客戴伦,这满溢而出的血腥味定然极具吸引力。霍德尔拳赛的另一大规定则是从不收取门票钱,但凡是入场的观众都必须在奖池之中有所投入。博古派恩之所以这般爽快地答应,想必也是想着赚得盆满钵满去的吧。

“比起打拳赛,使唤人才是他们最擅长的吧。”

城中的陆军虽然臭名昭著,但也尚为腐烂得彻彻底底。博古派恩的追随者们为武斗派,在城中横行霸道,欺凌百姓。若不是格兰治从中阻拦,恐怕哪天他们靠着武力推翻肯特的统治也大有可能。而武斗派之外,不论是反对者还是中立者,都一并被他们奉作顺从派。他们大多恪守职责,以维护治安为己任,还会定期向格兰治汇报情况。但由于肯特是拳赛贵宾席的常客,所以最终还是以武斗派的得势告终。顺从派被统一归到宣发部或是其他与志愿者无异的工作上,同时,他们也自然无法对武斗派的恶心加以制止了。

例如此时此刻,武斗派的士兵们正在基地中照常开着派对,等着靠明日的收入来随意弥补今日的巨额花销。而顺从派的人,只能顶着这烈日来负责给明日的拳赛招揽人气。

“别抱怨了,早些把传单全数贴完,我们说不定也能回去混进派对呢。”老队长敲了敲正在偷懒的吉米脑袋。

“要去也是我去啦,您这个年纪已经和派对无缘了。”吉米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这小子…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一鼓作气搞定。跟我走,换个更阴凉一点的地方歇息去。”

“嘿嘿,不愧是您。”

两人在酒馆买了几瓶啤酒后,就去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内闲聊起来。

“队长,您明天的比赛,想好了押多少钱给谁了吗?”

“那也只能是那家伙了啊。”

“为什么?我听说那个叫戴伦的人,可是靠着一己之力打趴了五六个武斗派的精英呢,那么厉害,说不定真能给博古派恩一点教训呢。”

“精英有什么用?再厉害的精英也只是博古派恩的小弟。而且,先不谈水平,博古派恩在自己的主场打比赛,怎么可能会有输的道理?”

“什么意思?”

“裁判是陆军的人,最靠近擂台看得最清楚的那几排全是留给武斗派的位置,更别说其他的如医护或休息设施。全是博古派恩说了算的,那小子拿什么去赢?”

“居然…还有这种黑幕吗?”

“当然不可能每次如此啊,否则陆军赚不到钱的。但是像明天那种场合,赢了能拿重金,还能教训得罪陆军的家伙,你真的觉得会有公平这种东西存在吗?如果博古派恩动了杀心,他大可以无视规则把人活生生揍死,毕竟他才是说了算的老大。”

“真是卑鄙…自己在城中无法无天,自诩为无敌的拳手。而仅仅只是面对一个小孩,就已经要动用各种阴招…总帅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想必会气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吧。”

“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听完闭嘴就是了。要是多言还被武斗派听到了,我们说不定要被关去地下室当新的人肉沙包呢。”

“真是群野蛮至极的家伙…我到底为什么要来当陆军呢…”

“咳咳…”

他们附近传来了咳嗽声。两人急忙站起,生怕最担心的事情发生,急忙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

“我对你们没有威胁,还是不必彼此打扰对方的休息吧。”戴伦从附近的阴凉处走出。

“你是戴伦·科拿特!”吉米难以掩饰自己的惊喜,“果然是你!阿斯达克的突击科天才,尚为毕业就已经被陆军总帅认可享有准将领的实力。我在听到传闻后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你,居然真的是你!”

“喂?什么意思?你和这家伙认识吗?”

“怎么可能不认识他?我记得这张脸,绝对就是那个突击科天才。戴伦·科拿特,但凡毕业后随时都可以来陆军这报道领军衔的家伙,司令老爷子就是这么说的。”

“当真这么厉害?”

“当然是真的!一个德罗维亚人却在马劳的年轻人中做到基本人尽皆知,可是很了不起的。”

吉米真诚的赞美并没有使戴伦的脸色显得好看。

“喂,科拿特,看在我也算是你粉丝的份上,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司令派来整治这边风气的?然后装成一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形象,一举两得这样帅气得…”

“你在说什么?”

戴伦的作风就是如此,尤其是陌生人,但凡无意义的废话说多了都会引起他的不满。

“额…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问下你的来意。”

“来意吗?没什么好说的。揍了看不顺眼的人,招惹了点麻烦,总得站出来自己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就…只是这样吗…”

“喂喂,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从那些英雄豪杰小说里脱身出来了,”老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年头没有那么多只为‘大义’而奔走的人了,我说的对吧?年轻人。”

戴伦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格兰治先生的眼光着实不错啊。明明是家平价餐馆,味道却也丝毫不输豪华店家。”

“希望还有机会再去品尝呢。”

“你如果想的话我随时乐意陪去。”

两人的欢声笑语,随着推开门后看到沙发上端坐的尼克一脸怒容后,转瞬即逝。

“尼克…怎么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嗯?我还已经尽可能在放松心情了。不用担心,这张臭脸不是摆给你们看的,欢迎回来。”

兰伯见状,暂且不打算提起自己可能招惹到了肯特的事情,和多雅先坐到了一旁。

“他回来了呢。”艾伦的声音传来,他的结界探测到了戴伦的脚步声。

“他也该回来了。”

戴伦缓缓推开了门,把门关上后,紧贴着门所靠着。

“戴伦…发生什么了吗?”其实无须多问,兰伯也意识到了,接下来将是戴伦与尼克二人的对话。

“那么,在踏进这里之前,想好自己的措辞了吗?”

“没有辩解的必要了。事已至此,再怎么努力找借口都是徒劳。”

“既然大道理那么清楚,那么,为什么不能努力下,去避免犯这种错误呢?”

尼克径直向前走去,抓起戴伦的衣领将他顶在门上。

“喂!尼克!”兰伯想起身制止,戴伦给他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打算坦然接受。

“不要为他说话,兰伯。这家伙自己也清楚的很,估计连被我揍一顿的准备都做好了。”

“揍一顿…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多雅在察觉到有发生暴力的可能性时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只是说说罢了。我肯定不打算揍他一顿,那毫无意义。并且,和他揍那些家伙时的力度比起来,我的拳头连让他留下块儿淤青都做不到吧。”

“啊…难道说,是戴伦吗?凭一己之力干倒了数余士兵的人。”

“啊,就是他啊,现在是霍德尔城的大红人了。你有在享受当英雄的快感吗?连基本的掩饰都不打算做一做了?”

尼克的恼火是正常的。戴伦的英雄举动固然振奋人心,但若是谈起结果,便是即刻引起了博古派恩的注意。说着是要以擂台赛解决问题,可实际上博古派恩早就派出了不少探子在满城搜查,争取在开赛之前就在暗处把事情提前搞定。当然,在相貌和姓名俱全的情况下,探子们也没有多少错误可犯。

走在街头上,戴伦会被街边的居民喊作英雄。但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屋内,戴伦对自己的同伴们而言,便是不折不扣的定时炸弹一枚。

“我自己承担,就是这样。我一路上没有被跟踪,我只是回来与你们打个招呼,然后等到擂台赛结束之前都不会再回来。绝不会拖累你们。”

“话说的好听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是自由啊…”尼克松开了戴伦的衣领,转而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

“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科拿特。你是队伍的一员,这是从离开阿斯达克时就已经确定的事情。不是简单的同行者,而是成员。成员之间不会因为你惹麻烦就简简单单把你扔下不管,同理你也不能特立独行要为队伍妥协。我在学院里就和你讲了,我宁可不走这一趟,也绝不容许我的队里出现你这种肆意放纵的表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要把自己理所当然地想得太了不起了,科拿特。我才是队长,只有我才有决定成员去留的权力。你凭什么在这里擅作主张?”

“这是无可奈何的…”

“那就多去为团队所考虑!我承认,如果是我,看到那种景象我也会动手,但是在动手时和动手后,你又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思考过!我们会不会被陆军拘留,领主对我们的举动会不会有所不满,市民的态度会造成什么影响…结果呢?我从听说的那一刻起,盘算解决方案到现在,到头来你却只抛下一句‘我自己处理’吗?你是想显得你很有担当还是显得我们毫无作用?你想不想,能不能当英雄,我都不在乎,但是,前提是你必须作为团队的一员行动。什么都不去想,遇到麻烦就只知道要解决,却连怎么解决都毫无头绪。这是你想表现给我看的真实面貌吗?戴伦·科拿特。”

“...”

“三次中的第一次,你知道的吧?”

尼克所说的三次,是指在游学规章里所提到的“无故离队”。根据规章,团队成员无故自行脱离队伍属于严重的违规行为,哪怕是得到队长的原谅,也要被记一次大过。大过本身的处罚由队长制定,但如若次数到达三次,那么学院与队长都同样有权将该成员直接召回学院,并且其至此的一切游学旅行中所作的贡献都将视为作废。戴伦不在乎游学的成绩和奖励,但他在乎自己履历上可能存在的污点。

“为我记上吧。等到擂台赛后,随你处置。”

尼克切的一声,回头从桌上拿起一袋干粮交到戴伦手里。

“那就滚吧。”

戴伦接过袋子,转身就准备推门而出。

“喂,戴伦。棍子需不需要的?”艾伦从房间里隔着房门问道。

“不必了。反正等事情解决,还是要回来的。”

尼克不打算继续多言,转身又坐回了沙发上。

“抱歉…”戴伦在关上门时似乎这么轻声地说道。

这些发生在昨晚的私事,戴伦必然不会讲给外人听。在两人也专门为他买了酒食之后,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无视他们的好奇心。

“诶?所以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睡在这公园了吗?”

“回去就要给主人家添麻烦了。”

“但听着也太寒酸了吧。你现在可是被当作霍德尔城的英雄的,居然要沦落到睡在这种地方。”

“睡在哪里,吃着什么,只要能赢,都无所谓。”

“确实是这个道理呢…不过,也是必须赢啊…”

吉米想到先前讨论的话题。明天的擂台赛,戴伦似乎只能选择拼了命地去赢下比赛,否则以博古派恩的手段必然是会保证让他无法站着走下擂台。无法弃赛,那样也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掌心,何况戴伦一看就是那种决定了就要死命干到底的人。

“对付这种小人物都要担心赢不赢的话,这种招牌拿出去也会被人笑话的。”

“招牌?”

“我自己的一套理论,没必要多问。你就理解为,我总归有要扁他一顿的理由和动机就是了。”

“就只是…扁他吗?没有点别的要说的吗?”吉米还在有所期待。他渴望能从这黑暗的一角中挣脱出来,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打上一场,对于之后的发展根本不会有多少影响。

“别把我想成什么正义人士,我只是个喜欢干架的家伙罢了。除了拳头比别人硬一点之外,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了。”

“那么,如果…不对…你赢了之后,你又有什么打算吗?”

“离开这里。我只是路过的旅行者罢了,碰巧遇上了干架的机会,在那之后也没有留着的理由了吧?”

“但你不也是陆军吗?或许现在不是,但不也是种出路吗?等你毕业后,就来这里报到,以你的实力和名望一定能直接把博古派恩挤下去的。”

“没有兴趣。”

“诶?”

“我要收拾的只有我自己惹出的烂摊子,我可没有好心到替别人收拾。陆军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需求那份肯定而已。如果陆军内部已经存在这类难以解决的大问题的话,那我或许就更可能会选择敬而远之吧。”

“怎么这样…”

老队长在不远处挥了挥手招呼吉米,吉米犹豫了下还是连忙跑了过去。

“又有什么事吗?”

“你小子,现在是清醒的吧?”

“当然清醒。您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在做的,是找到了博古派恩的目标却不通报,还一度和他交流甚多。我倒是不会举报你,但要是任何一个探子路过,你有没有想过你明天要在哪里度过?”

“这…”

“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走了。那家伙是不是也明说了不会帮你的,那就老老实实继续干吧。”

“您不打算抵抗一下吗?”

“啊?”

“机会就在眼前啊,队长。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家伙不但能赢,还能给我们带来转机。拜托了,请相信我一回,我一定要说服他。”

“…抓紧时间。你如果真的被逮住了,别指望我牺牲自己的安稳日子来给你求情。”

吉米连忙表示感谢,然后掉头就跑回到戴伦旁边。

“交易愿不愿意做?交易?”

“你在说什么东西?”

“给你回报的话,你还是会考虑帮忙的吧?你开个条件,就当是我们互帮互助,怎么样?”

“为什…”

“不要再问为什么了!拜托了。我宁可找不到一点机会,也不想看到机会从我面前丧失。明白了吗?”

“那么。帮我找个能训练的地方,一个人打打沙包就够了。”

“我知道了。我可以直接带你去明天比赛的场馆,保证安全。器材应有尽有的同时你也能熟悉地点,听着不错吧?”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暗号’。”

“暗号”,专为三军内部所用。持有人可以在直接联络三军之后,于中转处报上暗号,便可以直接获得与对应的高层将领对谈的机会。三军本就是由富豪家族所创立,但由于现今影响力之大,因此暗号只会极少数地发放。吉米很清楚这个道理,他知道戴伦不能随时见到陆军司令沟通意向,所以在获得了认可与承诺之后,他必然会受到“暗号”以作为礼物。

“你指陆军给我的特殊权限?”

“是的,我也大可以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想法。请帮我接通任何一位本部的将领,我就可以向他们汇报目前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并且因为是暗号的缘故,他们一定会认真对待加以调查的。但是,在这之后,还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配合?”

“你必须在明天大胜博古派恩,说直白点,把他揍到不省人事的程度。这样前来调查的人就可以以受伤为由邀请新的将领前来接任。据我所知,陆军随便派谁来,这里都会有救。所以,你怎么想?成交吗?”

“我叫提奥伦多。”

“我他妈当然知道。戴伦·提奥伦多·科拿特。你是想让我对你用点尊称吗?”

“这就是暗号了。”

“诶?”

“带路吧。然后随你去用了,反正我也用不上。”

“喂喂!力度注意一下!力度!”吉米慌乱地叫着。戴伦一拳就把训练用的木质假人的手臂打了下来,疑惑地愣了愣,只好推到一边换成耐打的沙袋。

去拳馆的路上倒是挺顺利。虽然吉米一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的眼线,而戴伦倒是毫无惧色地大步走在大街之上,一路被不少居民认出,但他们也都各自心中有数,没有大声喧哗,更不会偷偷举报。

“大爷,我要借用下场馆,可以别让其他人进来吗?我会好好报答您的,两瓶啤酒怎么样?”

“四瓶。”

“四瓶就四瓶!”

“随便玩去吧。”

看守大爷与吉米的交情不错,其实他也是看不惯博古派恩一派罢了,毕竟他们向来都是自由进出不知道给点小费。

吉米在第一排座位上坐着。他以往来作观众的时候从来没有机会坐在这里,第一排总是要留给大手笔观众或是博古派恩的心腹的。他们需要享受最佳的观感,同时也要在拳手刻意的作弊露出破绽时,防止有其他人所发现。

吉米对老队长说过的话还是十分在意。他其实自己并未见过博古派恩,但对于他是天选者一事倒确实是有所耳闻。他需要在此时好好考虑,哪怕是现在其实都还有回头路,但是如果把博古派恩的事情告诉了戴伦,而戴伦也同样作出了对应的防范,那么他总归瞒不住自己今天的行径了。一旦对戴伦或是本部的期望落空,作为代价的就不只是陆军生涯而是自己的小命了。

如果不说,那还能勉强算是犯错,但说了,那就是赤裸裸的叛逆了。一切取决于他到底打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以及是否能完全把自己和其他顺从派的将来,都赌在戴伦身上。

“不完全把命赌上…是不是也算是没有珍惜机会呢…”

“喂,小子。”

“我叫吉米!”

“无所谓了。打沙袋太没作用了,我需要活物来练习。”

“喂喂,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可别指望我答应陪你对打。虽说本来就算是冒险,我可没打算现在就把小命搭上。”

“没叫你对打。是让你单方面进攻,算是给你一种发泄方式吧。”

“诶?为什么。”

“我个人的训练风格。我只会防御或是闪避,反正你不会受伤就是了。”

吉米可有太多情绪需要发泄了,他二话不说就冲上擂台带上拳套。

“只是好奇,到底这种挨揍练习有什么大作用吗?”

“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无法从对手身上找问题,那就只能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了。”

“那我就把你假想成博古派恩发泄一下,没问题吧?”

“随你的便。”

“好…给我去死!杂种不如的肥猪!”

半个小时后,吉米总算第一次打中了戴伦。

“你这家伙…真就一直躲闪到现在嘛…”

“我清楚自己的反应力如何,对付你的时候可以尽可能地向慢速调整躲闪速度,以尽可能地保留体力。”

“然后?根据对付我的经验来大致推断要对付博古派恩需要的速度?”

“你开始了解了。”

“没有用的,对付天选者的话…”吉米赶忙制止自己,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果然是天选者吗?也该是吧,如果是靠着自己本事的普通人,走到这个位置结果还是个畜生的话,那么陆军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吧。”

自己深思熟虑需要作出觉悟的话语,就被这么随口的讲了出来,吉米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该气还是该笑。

“既然是天选者,那就适当调整计划吧。你大可以先走,反正看起来你也没力气继续作陪练了吧。”

“那你呢?一个人继续打假人打沙袋?没有用的,对付天选者的话,只要他找到办法作弊,你再怎么训练都是白费。”

“你知道他的天授力是什么吗?”

“诶?这个嘛…说来惭愧,我好像还真没仔细去打听过…”

“无所谓。我不在乎。”

“哈?”

“天授力亦分强弱,也取决于天选者本身的体质。如果仅仅因为对方是天选者就吓破了胆,说服自己努力都是白费的话,那就太可笑了。”

“但再怎么说,优势就是优势。这是他的地盘,从裁判到救生员可能都是他的人,他大可以随他所想的作弊。到那时你怎么办?博古派恩本身可也是拳击手出身,体能不输你的情况下,你除了靠着所谓的求胜意志之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吗?”

“那就够了。”

“终于找到你们了,怎么休息着还跑到这里来动起手来了。”老队长总算结束了一天的任务,满头大汗慢悠悠地提着酒瓶走来。

“您…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个嘛,我在酒馆里遇到了这里的看门人,我就请他喝了一杯,他便告诉我要找你的话来这里就行了。”

“那个老头…真是不可靠啊…”

戴伦没有理会二人,继续埋头朝着沙袋挥拳着。

“喂,老大,问您个事情。”

“说吧。”

“博古派恩的天授力是什么?”

老队长因为激动差点呛到。

“你小子…不会把博古派恩是天选者的事情告诉他了吧?现在还想进一步继续透露。”

“额…好像瞒不过您嘛…”

“你是真不要命啦!而且我要是告诉你的话,我可也要被拖下水啦!话说你怎么回事?如果考虑周到的话,不至于犯这种情报缺乏的低级错误吧?总不会…你是不小心说漏嘴的吧?”

“嘿嘿…您比我老爹还要了解我呢。”

老队长只能长叹一口气,抬起头,看见的便是戴伦举手擦汗的背影。

“你觉得他打得赢?”

“是…就问我的看法吗?还是…”

“拳赛的规矩,懂吧?观赛的不一定都是懂行的,不少人下注完全就是凭借直觉和观感的。这种时候,可能就需要有稍有了解的人来提供策略。”

“什么意思?”

“明天的拳赛,陆军的人肯定都会押博古派恩,而不少观赛者也都是为了赚钱来的,也肯定会押给看起来胜算颇高的一边,即博古派恩。这样一来,但凡这家伙取胜,那么任何一点投入给他的小钱,都会是超级巨额的回报。”

“等等。您不会是想…”

“告诉我,你现在觉得他有多少机会赢?如果够格,那我就把博古派恩的天授力告诉你们。既然要拉上我共患难,那可绝对不能忘了带我共享福。”

“不愧是您啊…但是,要我说的话…可能只有四成吧。”

“那么低?”

“这家伙很强,也很自信,很努力。但哪怕这些优点博古派恩一样都不具备,他也能靠耍手段轻松取胜,何况他自身还是天选者。在这种连起跑线都不同的不公正比赛中,四成可能已经是公平参赛者的极限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了?”

“是的。哪怕他肯定不接受这个判断,但我还是认定,能靠着血肉之躯战胜天选者这种神明后裔,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

老队长尚在思考,同时也还在紧盯着戴伦。戴伦不知道到底是没有听到,还是没有在意,只是一心继续地挥拳,一拳一拳逐渐将沙袋打出更多的沙子来。

“‘蛮刺’。”

“诶?”

“世界署的命名是‘蛮刺’,简单来讲,就是刺猬。”

“就…就这样吗?”

“就这样。我要走了,你们自己做准备吧。希望明早见到你的时候,对他的胜算推测能有七成了,那样我就敢放心下注了。”

吉米激动地连声感谢。送走老队长后,他急忙冲到擂台边向戴伦喊道。

“喂喂!你听见了吗?博古派恩的天授力我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你,明天你记得在拳套里加一层垫子,这样就能…”

“我不需要。”

“哈?”

“如果他作弊,那是他的自由,他选择变相承认了自己就是个孬种。但是,如果因为对方作弊,就以公平为由来辩解自己的作弊的话,那也与孬种无异。”

“什么话!整个擂台赛本身就是黑幕,耍手段都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那不是我会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的担忧。就好比…对,杀了人之后被复仇者所杀,虽然乍一听复仇者的所为是正义,但本质上却也是和杀人者无异的罪行。你是这么想的吧。但这不一样,你是大家所认可的英雄。这不叫小聪明,这算是你的…额…聪明才智。”

“做那种事,招牌就烂掉了。”

“怎么又是招牌…”

“我瞧不起他,但是我尊重这个挑战的擂台。它就像一把悬停在空中的刻刀,等着为我的招牌刻上新的字样。或许刻上的会是羞辱的败绩,但是,如果因为担忧而停滞不前的话,就只能等着空无一字的招牌发臭腐烂了。”

“你这家伙…”

“你之前是有说,天选者就好比是神明的后裔是吧。”

“我倒不一定是这么想的,但是家里的老人家都是这么说的。”

“别的天选者我不知道,但是那家伙,多半配不上这个名号。”

“所以呢?但你确实是那个血肉之躯的家伙啊。”

“不止是血肉之躯。我是人,我是德罗维亚人。”

“德罗维亚…怎么了吗?”

“德罗维亚的男人,是都像蛹中之虫一般,破茧而出,成为男子汉的家伙。”

“这…是有什么含义吗?”

“这就够了。”

“…”

“男子汉的结局,永远都是咬紧牙关向前狂奔。”

“你好,这里是陆军专用线路,请问是有何贵干。是治安问题还是其他武力方面的争端矛盾,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

“我…我叫提奥伦多。”

“明白了。请稍等,现在就为您调至目标线路。”

温柔的女声戛然而止,在短暂的噪声后,传来的是年轻而又低沉的男声。

“哪位?”

“啊…请问您是…”

“陆军大将,菲尔克拉克·多伦。”

吉米咽了咽口水,在夜色之中四周张望,继续提起了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