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麻烦你为我的事情操心了。”

“没关系。这不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也是站在学生会干部的角度。在我看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提升学生会的综合能力并对我们现有的缺陷予以弥补,值得我们认真对待。”

期末周后的周一,学生会会议室。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次学生会会议,但由于周末艾里克及时提出的请求,使得原定于今天举行的学期总结暂时推迟,而这次的会议则是将话语权交给了安德烈,来讨论解散后的尼克学生会及对其成员的安置。

“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吧,”作为要提前到场准备资料的几位干部,艾莎自然也是早早地赶到了,“我很期待与你的再次交手,安德烈。”

安德烈在和艾里克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后,艾里克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他们依旧要想出一个办法来使得其他学生会成员们接受这一决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辩论的形式来得出最合适的结论去公开地说服他人。所以,他们暗地里拜托了艾莎来担任反对方的代表。艾莎自然会为求公平而认真做准备,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最后的结果能够具有信服力,同时也可以避免安德烈对于辩论感到紧张而发挥失常。

“为什么是再次?之前的班长竞选应该不算吧…”

“可不能只有你赢的才能叫交手哦。”

“解散?你在说什么?”

时间倒回至那个夜晚,尼克在天台上告知安德烈自己的决意。

“很好理解吧?我要去参加游学项目,我可没心思远在异国他乡时还要分心来负责学生会的管理与运营。再说了,领导者不在却还半吊子地苦苦支撑着,我是不会认可这样的组织的。”

“什么话?那继任者呢?汤姆和杰瑞他们不都是为你所认可的能干干部吗?为什么偏偏选的是散伙?”

“因为是尼克学生会啊。他们不在乎这到底是什么组织,具体要干什么,只是单纯地追随着‘尼克’这个人而已啊。没有了我,就像没有了心脏的人,如死尸一般站立着又有何意义呢?”

“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低迷了。”

“这不是低迷,只是在临走之前,没必要继续坚持那点倔强了。”

“倔强?”

“加以取代的雄心,算是逗你玩的吧。我最开始只想组建一个,可以把身边的人们聚到一起尽情享乐的团体。反倒是在我首次被学生会点名批评了之后,我才真正萌生出了,将团体转化为‘尼克学生会’的念想,为的,也只不过是恶心他们。”

“…”

“没想到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但我就是如此。为了确保能够恶心到他们,让他们意识到我不是碍眼的小小污渍,我刻意地将组织朝着‘正规’的方向发展着。定期活动,干部分配,内容报告,我也没想到那群家伙居然都那么配合,让我这脑子一热想出的主意落成的远超我想象的成功。从被引起注意,到让他们开始感到慌张,我虽是天才,但从未有过作为组织领导者的经验。很惭愧的是,我当时确实是有些过于飘飘然了。”

“然后就是那件事,基本算是把努力全都白费了吧。”

“啊…在那之后的每一个晚上,我都无比地想回到过去,回到我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提出搞那种他妈的排名的那天,给当时的自己狠狠抽上几个巴掌…在被他们义正严词的批评的时候,我体会到了,那种感受,无法反驳任何指责的感受,因为我很清楚他们所说的句句属实。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学院里本来对我们充满期待会为我们喝彩的人们,变成了抵制我们的反对者前锋,而我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或许是并未发生的,学生会幸灾乐祸地庆祝他们的胜利的场景…”

“尼克…”

“从那时候,当这个组织已经不再能如我最初建立时所说的,带给他们纯粹的欢乐时,其实尼克学生会就该解散了,只是我不甘心就此因为自己一人的失误而宣告失败。我很倔强,在做出足够的补偿措施后,我便一味地告诉自己告诉他们,我们需要卷土重来,而能够击垮我们的,只有更强的足以被我们所欣赏的组织。”

“…”

“你开始明白了吧?我无数次地发起挑衅,尝试试探,企图动摇你的想法,但不可否认,尼克学生会已经不足以作为你们的同等对手继续存在了。”

“这种事情…至少你也得听听艾里克他的观点啊。”

“没那个必要了。那些家伙,他们之所以还在那么卖力地坚持着…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成为正统,他们啊…只是不想看到我输的样子罢了…我不是输不起的家伙,但他们是,他们不能再无辜地失去了。他们是自己所在科系的优等生,他们都是!但随着他们在这里待的越久,外界所赋予的偏见就越严重。他们为了我,为了这个整体而拒绝了为自己洗清污名的机会,但他们也都清楚得很,再这样下去,他们唯一的归宿,就只能是这在名声上与下水沟无异的破组织了。所以啊,该趁着这样一个机会,结束掉了。日渐强盛的正统学生会,即将离开的领袖,再也找不到比这更适合的时机…”

“少他妈的继续一厢情愿地安排起那么多人的选择啊!混账玩意!”安德烈的怒喝打断了尼克的自白。

“你…”

“什么叫为他们着想而解散?既然你是天才,为什么还非要等到被愧疚感压垮的时候才知道放下姿态选择妥协?而且这算什么?他们背负着不亚于你的舆论压力陪你走到今天,而你选择放弃,你以为这样一来他们都能有好的结局,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先前那一整年的坚持,就此就要成为完全的笑话了。”

“…”

“我要你堂堂正正的面对现实,而不是像懦夫一样找出各种借口来掩护自己。现实是什么?现实是,先前的学生会如你所说的那样落后而腐败,但现在靠着我们,这一批怀着洗清屈辱的人的努力,才得以让学生会重新焕发生机。不要用什么天然的差距来辩解,差距是靠双方自己的双手造就的。你们的确在奋斗在坚持,而我们也一样,甚至是加倍的奋斗加倍的坚持。为的不是被你这家伙认可,是为了让曾对我们失望的大众,让对自己的努力不够自信的我们自己去认可,这才是现在的学生会的模样!在我看来,你不配作为我们的同等对手,摆出一副谦让之态宣告自己的离场,吞并你们与否,完全是取决于我们的一念之差。”

“所以,你想说的是?”

“我想说的是,你把你解散的原因,从那样复杂的自我反省,改成对学生会的屈服。”

“区别在哪?”

“区别在于,你们不需要承认自己的失败,被他人嘲笑为失败者,再无处可归似的任由我们安排去向。就像考试的竞争一样,只要有满分存在,零分和九十分就都是输家,但哪怕是输家之间,也存在着是否值得被尊重的差别。你不在乎你自己的风评,我也不在乎,但我在乎你的小弟们,他们为了你付出了太多,他们不应该被这么简单地归为失败者。你们输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们太差,而是因为我们太强,明白了吗?”

“偷换概念吗?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从你身上学的呗,天天只知道来打扰我,我也难免学到了你不少的缺点了嘛。”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答应我的请求,只要我修改我的声明就可以了?”

“是的。我要你作为领导者,最后且真正的负责一次。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答应你,我会让他们的能力得到应有的认可的。我发誓。”

“好嘛,那就算是都搞定了。不耽搁你的时间了,亲爱的安德烈老弟,我也要回去找我的其他老弟们欢度这最后的几个晚上了。”

“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安德烈极难得的成为了那个不愿终结对话的人。

“那就赶快吧,我说过的吧,我不喜欢自己的时间被他人浪费。”

“我不知道你到底欣赏我哪点,一厢情愿地给我灌输了那么多东西,给了我不少帮助,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明明只是个大我一两岁的前辈,却总要操着一副主任那样的腔调来教我或训我。说白了,你到底这样折腾我是为了什么?作为你的…继承者?”

“随你怎么想吧。”

“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变成你那副德行的。”安德烈话是这么说着,却无意间露出了与尼克有些相似的,自信又带着一丝狂气的笑容,“我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和他人相处愉快地活着。想要一厢情愿地指认我为继承者之前,先想想你到底有没有获得我的承认来作为真正可靠的前辈吧。”

尼克欣慰地窃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么,今天的核心讨论内容想必也不需要我再多提,在座的各位都已经获知了,主任他也批准了这个想法,即由我们的副会长艾莎·格雷西格与秘书长安德烈·温德米尔之间进行一次关于尼克学生会的处置结果的辩论,辩论的胜者将由我授予权力,去决定尼克学生会,这个失去领头羊的学院组织的处理方案及对其名下成员的安排。”

主任对此次辩论似乎格外地感兴趣,特意吩咐了坐在一旁的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的学生全程记录两人的辩论,以作为未来类似辩论形式的模板,当然能否成为模板就取决与两人的准备与表现了。

艾莎:“那么,就从我开始,我就直白地问了,秘书长,可以先讲讲你作为支持方的想法吗?”

安德烈:“其实并不能算是我的想法,副会长。我只是负责转述我的委托人,尼克学生会会长,尼克·伦巴迪亚·索里亚的提议而已。根据我的委托人所言,他自愿解散尼克学生会,同时举荐了来自于他学生会的干部来作为学生会的新鲜血液。论理由,从大方面出发,学院的两大组织合并,可以避免无谓的矛盾,更好地统一维护学院的秩序。而从小方面分析,学生会在得到了来自他们的骨干的支持后,必然能够更好地取长补短,为我们日后的进一步提升打下更为良好的基础。以上便是我的主张与理由,结束。”

艾莎:“感谢你的说明。接下来由我,代表反对方指出我们所持不赞同意见的原因。其一,关于尼克学生会作为我们的‘同等竞争对手’的这一认知。在我看来,十分有必要对此加以纠正。作为竞争对手一说,实际上只有上届会长从校长那得到的“相互竞争决定胜者”这一答复可以作为起源,但由于缺乏纸质文件证明,且尼克学生会从未参加或举办过以全学院为单位的任何官方活动,因此我不认为靠着那样不正规的对话所得出的结论,可以足够具有说服力。尼克学生会,抛开他们那久远的影响力,单论活动规模及人员数量,如果学生会算是一等的正式组织,那恐怕尼克学生会只能算是三等的学生自发的兴趣组织吧?也就是,社团之类的存在。其二,哪怕我会出于对尼克会长的尊重,承认竞争对手这一身份,但依旧存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学生会需要对此加以接手?希望支持方可以提供能够说明其必要性的理由。其三,是我的个人观点,即如果确实存在必要性,那我所认为最为稳妥的方案,是等候尼克会长亲自来与我们交涉。并非对于秘书长的能力有任何质疑,只是我认为,由本人,且是对情况最为知情者亲自解决,无论如何都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吧?虽然存在时间问题,但只要必要性问题没能得到答复,那在优先级上也大可以往后安排吧?”

艾莎冷静且强势的第一轮进攻已经把安德烈逼出了冷汗。

安德烈:“那么,容我来对这些疑问一一作答。第一,关于竞争对手一说,经由尼克会长与我的交谈,以及向校长重新取证后,我依旧认为,尼克学生会具备与我们正统学生会各执半壁江山的地位。或许有我掺杂个人情绪的嫌疑,但还请各位谅解。在我看来,决定这样一个组织的重要性地位的标准,不是人数与规模,而应当是较为概念性的,可能性。”

艾莎:“还请,具体说明。”

安德烈:“对于可能性一词用在组织的描述上时,我会以它代指组织的潜力,及其一段时间内所可能到达的高度。若要以例子形容,便是学生会竞选存在的意义。如果成绩越优异,出身越显赫就能直接了断地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那学生会大可以根据学院统计的名单结果,直接排出成员列表自上而下分配。但学院不会,因为必须要承认每个人所有的可能性。有的人可能成绩优异,却性格孤僻,不善于交流讯息。而有的人却可能尚且浮沉于中流,但心怀雄心,使得他如果能够得到机遇眷顾,照旧有资格攀上巅峰。我认为我们在经由今年的挫折后,反省后坚持的公平竞选之策,就是对可能性这一存在的最佳证明。在同一个舞台之上,让心怀大志,变革之心,哪怕是白日梦的尝试者都有一搏的机会。不以成绩出身定结论,而是取决于一个人的口才与决意。尼克学生会,不能因为现今的没落就否认它曾经险些扳倒正统学生会的辉煌。他们的开明,团结,高效,这些曾令他们壮大的优点都值得我们所学习,而他们的堕落,傲慢,固执,这些最后导致了他们的衰败的缺点,也值得我们引以为戒。基于以上我所提出的点,我认为承认他们作为可敬的对手,并非是我或是尼克会长对于这一组织的吹捧,而是为我们的此次行动赋予特殊的意义。吸收与合作远比接纳一词来得要可接受不少。”

艾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的确,承认对手的能力可以使得我们的竞争变得更加良性,也能使现在的胜利有更多收获。但是地位与名号,对于一个不复存在的组织而言,还是过于空虚了。我很期待你对于我的另外两个提问,给出令人满意的回应。”

安德烈:“我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是关于第二点,一切的动机,解决这一问题的解释。首先是关于我说服我自己的理由,就是我与尼克会长的友谊。他作为我的前辈及友人,靠着实际行动和言语开导,教会了我诸多的同时与我建立了深厚的羁绊,因此大可不必猜忌我为金钱所收买。我是堂堂的学生会秘书长,当我的所作所为无法为学生会及学院带来正面影响时,不论是由我还是由在座各位检举,我都会在第一时间退出学生会,所以还请各位相信我的出发点的公正性。”

艾莎:“请你放心,你为学生会所作出的贡献人尽皆知,有我的保证,不会有人因为这次的辩论而对你的立场有任何的无依无据的怀疑。”

他知道这种令他安心的话,艾莎或艾里克总会有一人对他说出,但从艾莎处听到会让他更加能够放轻松。

安德烈:“关于这次话题的主角,尼克·伦巴迪亚·索里亚会长,我要说的是,他所承受的误解与批判已经达到了不合理的程度。根据我的调查,往届学生会确实存在出于个人恩怨而恶意对其进行抹黑的行径,甚至在尼克或是其学生会为学院作出贡献之后,都鲜有在校报上对此加以报道。在我看来,尼克会长早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公开检讨过自己的过错,之后也靠着在通天塔的研习项目为学院赢得了惊人的成就,而这些事实却都遭到了隐瞒,由学生会干部们一手策划的恶意隐瞒。因此,我合理地指出,为大家所不齿的尼克会长,实际上一直遭受着学生会的近似霸凌的排挤,而他却为了彼此之间的颜面选择了沉默,使得这场霸凌日渐加剧。作为改革的先锋,即便这些劣迹非我等所为,但若要追求超越,我们就必须要时刻铭记前辈们的过错并加以反思。既然学生会有愧于尼克会长及其学生会,那么,将合并这一利大于弊的举措作为补偿,在我看来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艾莎:“我也同样做过了足够多的研究,不得不承认的是,秘书长所说的一切,皆是不容置疑的事实。过去的两年里,学生会的确倚仗着自己的话语权,刻意地对于尼克学生会的成员们施加舆论压力,间接导致了他们在学院之中遭到他人排斥,辱骂,甚至是殴打。我们不能因为简单的学生会换代就让这些黑暗的历史翻页,我同意,尼克学生会哪怕解散,学生会也仍然需要对先前的行为而诚挚致歉。只是,虽说致歉是必要的,但趁机转移注意力可不对吧?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方式作为‘明智之举’,还请更具体的加以说明。”

安德烈:“与其是继续由我来说明,不如把发言时间重新交还给你吧,副会长。”

艾莎:“请问是何用意?”

安德烈:“我希望加快流程。我在进行了简单的分析之后,我尝试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副会长是否正在为之奋战的群体,其实并非在座的学生会成员们,而是可能与各位一样关注这场辩论的结果的,那时的受害者们。”

艾莎:“与其说是幸运,不如直接对你的敏锐加以赞赏吧,秘书长。确实如此,其实就你之前的发言来看,我们已经基本可以得出,尼克学生会与我们的合并百利而无一害,所以身为副会长的我本不该对此再加以阻拦。可是,除了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我也是阿斯达克学院的一名女学生。在了解了他当初的那次事件后,发自内心地说,我不曾经历,却莫名有着强烈的共情,我并不认为当年的直接或是间接受害者会选择原谅他。或许因为那件事,使得他们还是无法以客观的态度重新审视尼克会长的为人,但这也怨不得人。秘书长,现在你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只剩一个了,但相比先前的说明,这次才是真正的考验吧。哪怕有利于学生会,但如果遭到学院内的学生们的强烈反对,我们依旧会对先前的决定选择作废。不过,既然这是我掺入了个人情绪的发言,我认为出于公平,你也大可以发表包含个人情绪的言论。学院内包括我在内的不少尼克会长的反对者们,渴望能够更好地了解到,尼克会长真正的为人,才能使得一切关于他的议论,可以被不夹带私情地解决。”

安德烈露出了微笑,透露着自己的平和之心。他也想像那个人一样,在面对难关时时刻记住面带笑容展现给自己,告诉自己,一个人的极限是由他人所制定的,却是可以由自己所突破的。这是自己,作为英雄,所必经的道路。

安德烈:“既然被允许夹杂个人情感,那我也就不客气地分享,这家伙对我的影响吧。我有着困扰我许久的过去,当然他不曾过问,却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悟透我的想法,说话即便刻薄却能感觉到在为人着想。他想必也有什么特殊的经历,才能造就这种畸形的性格,当然我也不曾过问,但仅仅只是这一个学期与他的数面之交,我相信我的直觉所告诉我的,他不是一个会因为伤害到他人反倒会感到愉悦的混账东西,虽然确实有些混账就是了…在他委托我为他妥善解决后续问题的时候,我和他花了不少时间在争论概念类的话题,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吵嘴的小屁孩一样,为的只是挂起来的面子罢了,但再怎么说,既然人人都在乎面子,那么我也干脆厚着脸皮,为着自己所坚持的面子理论而继续嘴硬着吧。尼克会长在向我提出打算解散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我想可能连主任都不曾见过,他低头求饶一般的落魄模样吧?当时得以见到这一幕的我,已经震撼到险些忽略了他在那副样子的时候所提的解散这一大事。对我而言,我对他核心印象来源于他在学生会竞选时的表现,相信在座的也必然都对此历历在目。那种高傲非凡,自负到时刻以天才自诩的家伙,因为他的超人能力使得所有人都对他的这种个性只能默默选择容忍的这种人,心甘情愿地放下架子向我请求我的帮助。哪怕我从未答应过去到尼克学生会内部作调查,我想我在见到这种情景的时候,也会出于惊叹而直接答应了吧。我这人还是挺情绪化的,平时会议上都要板着张脸装出冷静深思样子还是蛮累人的呢…”

艾莎:“秘书长,请不要偏题。”

安德烈:“啊,抱歉抱歉。但要我真正去客观评价尼克这人,哪怕他就像与我有着某种孽缘一样时刻关注着我,哪怕站在这种地方接受了他诚挚的委托后,我还是会说,他确实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一个讨人厌同时也颇具个人魅力的混蛋前辈。我不认为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被简单地根据他所做的一件事所定性,就像盗取他人钱财的惯偷也可能会为了救人挺身而出,平日温和待人的善者也可能只是为了掩盖自己背后的罪孽。初代署长李德杰斯克曾说过,对一个犯罪者的处罚,并非单纯的为了惩罚他而惩罚,而更像是一次对于他人性的试炼,去检测他在付出了与自己的罪孽所对等的代价之后,他所持的到底是悔改之心还是更深的仇恨。人是必定会犯错的生物,但人与人的区别在于他们对待错误的态度,以及会从错误之中获得什么。以一次的错误彻底地否定一个人是不可取的,因为有的人在错过之后会一错再错,停滞不前甚至是坠入山谷,而有的人会咬着牙站起来,靠着每一颗曾绊倒他的石子去叠成道路攀上巅峰。尼克·索里亚他对我而言,他喜欢在我每一次犯错跌倒的时候放肆地嘲笑我,可在笑声淡去时又不忘伸出援手来扶我起来,还不忘告诉我接下来还有不少地方等着我去摔上一跤。我很崇拜这种人,这种在他人为同样的错误为自己辩驳找借口的时候,已经开始计划起怎么弥补或是怎么争口气的家伙。当他和我说他不怕犯错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指自己的实力强到让他不会输,可其实他所指的,是自己那种只要还活着就总是能有口气继续爬起来的这种觉悟,这种随便输都输得起的觉悟。我想这或许是造就他成为传奇的一大原因吧。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善人,他所受的每一份不公待遇他都会牢记于心,可并不会通过抱怨去发泄,而是在靠着自己的双手重新为自己挣到那口气的时候才一次性地,自上而下傲然鸟瞰一般地放肆倾吐着所有的不满。没错,为我们所奉作箴言的他的愤慨演说,实际上只是他找到上好的机会后不留余力倾泻而出的苦水罢了。这种不在乎他人的观点,只在乎他人看不看得起他的人,超乎我所能接受的可怕。他知道我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反感,但他享受于看我反感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大的纠结与不甘样,他就是这样以此为乐…真是个怪物一样的家伙…”

艾莎:“秘书长,请注意一下。”

安德烈:“与其说是在说服你们,不如说是在重新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却无法自拔吧…但连那个戴伦·科拿特都被他靠着胡搅蛮缠相识,甚至是成为了他的挚友…那么,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这种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追上的传奇,哪怕像我这样的,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甚至都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成为传奇的可能呢?他以尼克学生会的颓废与解散向我证明了传奇不是神明,是差距巨大但尚且可以遥望的,而且,他们不是完美的。一度被认为在能力作为上是完美的尼克·索里亚也有需求我这种人帮助的一天。算是好事吗?至少我得以知道,或是说是他故意这样启发我的,传奇只有在人们依旧有着上进心的时候才会具有意义,或者说,他的价值由自己体现但必须得由他人所承认才可以绽放辉光…可我啊,明白了这么多限制的存在却只是让我更加对成为传奇充满激情与欲望,可能这就是我奇特的追求所在吧。我不奢求你们的理解,大概就像他不奢求你们的谅解一样,但我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征求到你们的同意。我想看到,每一个普通人都能为自己有机会成为传奇而骄傲的一天,而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一天就是今天。我…不好意思,我多半是很难再去沿着轨迹思考问题了,我想,我的发言结束了。谢谢各位。”

艾莎向艾里克与主任示意,认为自己没有继续发言的必要了,于是在一半议论一半沉默的会议室内,展开了快速的投票。安德烈双手托住自己汗流不止的额头,他正在尝试找回自己平日里拥有的逻辑。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在成为尼克单方面选定的继承者的路上,迈的步子过大了。

“需要我去联络下他吗?”

“没关系的,他一定会准时赶到的。”

艾里克与艾莎,在城镇中的某家高档餐厅中耐心等着。

“今天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尤其是最后部分,现在的他,居然能够释放情绪到这种程度吗?”

“也侧面说明了对他的影响之大吧。其实他也是很紧张的吧,说着自己很了解对方,强调着大局与大众的利益,其实内心一直在努力为自己所受的委托尽到责任吧。”

“这才像安德烈啊。他一直都会在思考问题,他有他的追求和打算,看他在压抑了那么久后,终于在先前到今天为止的这段时间得以完全爆发。身为挚友,我可是很感动的啊。”

“那你有告诉他早上会议的真正安排吗?作为他的,挚友。”

“额…其实还没有…我也很想,但在关键时候犹豫了啦。主任也特意叮嘱过我,说虽然辩论只是锻炼能力用的练习,无论如何尼克学生会的成员们都会得到安置来作为补偿,但要我告知安德烈的,只需是他成功的这一结果。”

“这感觉可不像是主任这种现实到苛刻的人会说的话啊。是在照顾…安德烈他的梦想吗?”

“我想是吧。真奇怪呢,安德烈他总是莫名地能够得到…宠爱吗?但从那样的过去,这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着这样纯真的真我,哪怕是主任也会对此产生保护欲吧…当然是我的猜测而已。”

“虽然结局是好的,可安德烈他,确实是真的很努力在为他人而战了。我其实还是希望,能够给他安排一次真正的自我证明的舞台,以他今天的表现而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他已经向所有人展示过了。”

“诶?”

“别忘了,主任托我和你安排的,不过只是最初的几个体面问题罢了。而之后的自由表现环节,可完全是以你我及主任的意料之外在发展的呢。”

“所以说,那段发言会…?”

“啊,主任托人一字不差地记录了下来,至于是对学院进行发表还是留作珍藏,想必都取决于主任对整件事的看法了吧。”

艾莎往窗外瞥去,看到安德烈重焕精神后在兴奋地朝她挥手,艾里克赶忙跑到门口把今天的唯一主角请了进来。

“那么,在大获全胜之后,对将来又有什么想说的吗?传奇的继承者,安德烈同学?”艾莎调戏似的戳了戳安德烈的脸。

“比起继承者,我更希望是成为,与他肩并肩存在的另一个传奇,亲爱的副会长。”安德烈不像艾里克,可以很自然地回应艾莎的玩笑。

“真想让尼克他也第一时间能知道你的战果啊。如果他是真心托付于你,想必只会比你更加激动吧。”艾里克也这么应和道。

“谁知道呢?他也有可能在喝上一顿睡上一觉后全然忘了有这种委托。但是呢,我是不介意的。虽然不能像他一样去到外面开拓更多可能性,但是在这里,在这个我无比热爱的环境之中,我也将同样活得精彩,在阿斯达克的土地上开出专属于我之特色的鲜艳花朵。这…就是安德烈·温德米尔,在接下来的三年半里的追求了!”

三人欢笑着,畅所欲言。

尼克躺在马车车厢的地板上,哀嚎着:

“好他妈的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