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很抱歉,我们会尽快为您解决的。”

“请务必,我们现在是十万火急之状。”

由于路上发生的事故,主任着急地在难得找到的维修处等待着汽车的修理。虽说汽车在马劳大陆出现应该已有五六年之久,但当地的人们似乎还是不愿意投入足够的信任给这铁玩意。主任本是极度推崇紧随潮流的人,但现在出了问题只能干等,也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小本啊,既然赶时间,咱们不如另寻他路。”

“您说的轻巧,但这附近连公共马车驿站都没有,真的还有其他办法可寻吗?”

“办法总是有的,比如说,我们去借一下停在那边一看就是可以供人借用的马匹。”

“您…确定吗?赶回学院可是需要高速奔驰的。”

“放心吧,老头子我啊,等真正开始服老的时候,就是我拿棺材当床的时候了。”

或许是对木剑不够放心的原因,兰伯在目前的十余个回合里,从未用双剑直接格挡艾里克的进攻。身为高出兰伯一截的巨型狼人,艾里克的速度倒是作为代价地为兰伯所高估,因此兰伯一直在向侧面规避它的攻击并借机偷袭背部,也是这样才得以吸引它足够久的注意力。或许如果不是有那样强的好胜心的艾里克,也不会让兰伯的计划得以实施得这般顺利。出于戴伦与尼克对它造成的明显的体力消耗,不但是在速度上,在力量上艾里克也开始出现了力不从心的状况。因为疲惫,被暂且掩盖的人类意识开始渐渐地得以重见天日。

“记住你的承诺,保护好艾莎,带着荣誉回来,成为格雷西格家堂堂正正的骑士。”

“我明白,父亲”

“艾里克…你…回来了吗?”在空档时休整的兰伯这样想着。

“别太乐观,接着把这家伙当野兽看待。”一个幽浮一般轻飘飘的男声从兰伯耳边飘过。

“是你吧。是你在使用能力帮我吧?”

“果然还是很明显吗?算了,反正不是我所需要在意的。”艾伦的手指在他的大腿上上下触动的频率正在加快,在观察着局势的同时幻想着自己弹着那无形之钢琴。从战斗开始之时,他便悄悄制造了一个仅覆盖了艾里克的结界,并在艾里克每一次发动攻势时发出噪音来单独影响它的判断。他其实还是有些后怕,一旦自己激怒艾里克的效果强于兰伯,那么艾里克多半会转移目标,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野兽的专一程度。

“该死!”兰伯没有料到,一直在放缓节奏的艾里克,或许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解释他的行为-尝试。兰伯因为他缓慢的进攻,自然采取的防守或闪避节奏也开始放缓以保存体力。但就是现在,狼人重整状态,像是作为最后一搏,抑或是说决胜的一击,腾地跃起向着兰伯扑杀而去。兰伯有些乱了阵脚,出于本能地双剑交叉来格挡冲撞,而结果不言而喻。狼人轻松地撞断了兰伯的木剑,巨大的作用力将兰伯震地连往后退直到摔倒,狼人则恢复了四足爬行之态,口水如计时器一般一步一滴地滴落于地板上,狼人正不紧不慢地逼近他的猎物。艾伦再怎么加强结界之内的音量,看来都是无济于事。

“放浪时间结束了,乖乖回笼子去吧。”

一声巨响从地面之下传来,随即,数株巨大蔓藤自地板之下倾泻而出,一瞬之间将艾里克的身体五花大绑,它死命挣扎才得以将头部与一只手露出,依旧在奋力地挣扎着解脱。

“哦呦,还好是赶上了,不过吃饱了骑马可真是有些折磨人啊,年纪大了好像确实不能太折腾自己了啊。”

主任和校长,两位受到全学院信任与指望的擎天之柱,总算在约定的时间赶到了现场。跟在他们背后的,则是相互搀扶着的尼克与戴伦。

“看起来,几位小弟们已经靠着车轮战,差不多耗完了这只小灰狗的力气呢。这么说来的话,我们好像是来抢功劳的呢,这样子看是不是有些显得不厚道啊?本尼老弟。”

“学生安全至上,理论上由学生来亲自面对这种问题,已经算是我等教师的严重失职了吧。所以,先不谈首功,倒不如应该谈一下是谁的过错吧…”

艾伦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关闭结界,却又听见从空气中传来的急促的诡异呼吸声。

艾里克憋足了劲,将另一只手也从藤蔓中解脱了出来,朝着触手可及的,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主任的脑袋抓去。

“现在的年轻人啊,”校长将不知道何时拔出的剑收回了鞘,“似乎并不清楚,实际上不少自以为高明的小心思,在我这种老奸巨猾的糟老头子面前,可是纯真到不能再纯真的小恶作剧了。是吧?本尼老弟。”

主任转过身来,他的半边脸已被厚实的树皮覆盖作防御手段。元素类天授力修炼到高水准的一大体现,便是这样仅靠着生物本能的自我防御就能够将天授力发动,换言之,即人与元素为一体。但主要得以成功,可能还是归功于在艾里克得手之前的一刹那,校长便用剑背击中了他的手腕,疼痛改变了他挥爪的方向,但在主任的树皮面部上依旧留下了较浅的爪印。

不止是离得最近的兰伯,事实上大部分屏息凝神在观看发生的一切的旁观者们,都未曾注意到校长拔出剑的动作。兰伯只能在校长开着玩笑时,得以瞥见他的佩剑“阿喀琉斯”重新入鞘前的一刻时的模样。

“这就是狼的专一吗?挣扎到最后一刻,哪怕赌上命也要争取到眼前的猎物吗?”

“或许不是狼的本性呢?说不定只是本尼老弟你平时太严格了,就趁机这样报复你一下。”

“是个好玩笑,但我不喜欢。”

主任解除了藤蔓的束缚,艾里克虚弱地趴在地上,终于只剩下微弱的动弹。身上的灰色狼毛缓缓褪去,逐渐露出了人类的肌肤。这时候,本来正在离场的人群不少停滞了下来,又开始朝着逐渐显露赤裸躯体的艾里克窃窃私语。随着艾里克的面容开始变得清晰,她们的讨论也随之激化。

“喂!你们那么喜欢看裸男吗?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你们吧。”尼克冲到了那些停下脚步的旁人面前,直接朝着他们脱掉了上衣,还专门向着讨论声最大的方向扔去,自然是得到了满是感到恶心与嫌弃的回应。

“什么啊,还不满足吗?那我可就要准备份大礼咯。”尼克的手向下摸向了自己的裤带。

“好了!特殊情况让各位于此避难,既然事件解决,就请各位早些回去休息或是处理事务,之后的安排交给我,学生会的人留下来一起负责清理现场,其余人等尽快离开。”

疏散了人群后,主任拍了拍尼克的肩膀,说道:

“你这家伙,虽说你的作风我不会多加评价,但也没必要彻底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对我而言,除了效率和结果之外,其他都是挺无所谓的东西。”

艾里克和艾莎两人都双双被送去了医务处,安德烈也以帮人帮到底为由跟了过去,即便被通知可能要在医务处内的等候处长椅上呆上一宿,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喂,你不打算告诉下他们吗?到底是谁给他们争取来了宝贵的时间,一说出去我们可不止是突击科明星那么简单了。”尼克在门口叫住了打算混在人群中一同默默离场的戴伦。

“只是拖延时间却没有打赢他,没什么光彩的吧?”

“你这死脑筋的家伙。人是为名利而活的生物,舍弃完美的结果去奢求良好的过程,你不会真的要固执到去做这种本末倒置的事情吧?”

“我无所谓。我只不过是要给科拿特这块招牌增添光彩罢了。在胜绩才值得被记录,败绩会直接让招牌一文不值的情况下,我只要靠着维系这块招牌,我就无需担心任何名利相关的问题了。”

“你这家伙…也就你们德罗维亚人会为这种东西赌上人生了。在马劳大陆可不会有人欣赏你的倔强,而在罗布大陆,你摆着这种个性可是要活生生饿死的。”

“那你把我的份拿去吧。反正你不会看着我饿死的吧?”

“你在想什么?今天的折腾害得我损失了我的宝贝,我又得花上个把月去修理它,这种破事就足够让我在一个人发表感言时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臭脸了。”

“所以,你我都不是英雄。我们不过是在做些,有我们这个能力的人都会做的事情吧?”戴伦总算露出了表示开心的笑容,背对着尼克,他用着无比轻松的语气惬意地笑着,呼吸着总算不带有血腥味的晚风。

“不过,既然有灾祸,就必然会有英雄,这是和平社会的最好反映。只不过,英雄不是我们这些量力而行的,大概是,要归属于那些超越了自己的,努力者吧?”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主任坐在艾里克的病床边,手上拿着厚厚的一叠记录表格,“开始你的,天授力汇报工作。”

“明白了,我会…全数如实汇报的。”艾里克有气无力地答复道。他在昨晚深夜时就已经恢复了清醒,然后在即时向同样未睡的安德烈打听了情况后,就陷入了深度的自责与懊悔。

“基本的个人信息。”

“艾里克·格雷西格,今年十八岁,三军联合院突击科一年级,马劳大陆特洛维亚人。”

“监护人,或者是所属家族的家主。”

“父亲兼家主是伊戈尔·格雷西格,职业是猎人。母亲是安娜·格雷西格,无职业。”

“天授力情况已经由我记录完毕了,也向你转告一声,让你也清楚一下自己的能力。世界署天授力档案记录,生物类,档案记录学名名为‘贪狼’。以后你的天授力信息就会绑定在你的身份信息上了,你的身份信息也会更新为特制的天选者版本。大概一周之后世界署会回告汇报是否通过,不过那些事我自然会帮你代理,接下来还有一些相关的天选者法则需要告诉你,可能要花点时间,不过你今天也没法回去参加常规训练了,是吧?”

从主任早上进门,到他收拾好全部的表格,交代好艾里克下次学生会会议的大致规划后出门,总计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那么,你的天授力汇报以及工作需知大概就是这样了,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虽然我说过我不会因为天授力的暴走而责备学生,但是艾里克,但凡你已经基本可以确认自己将成为天选者,你就应该及时通知学院或者我,不是吗?”

“对不起…主任,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我以为我可以撑到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时候…”

“可是事与愿违,你越是想靠自己避免一切麻烦,越是容易陷进越多麻烦里。你很有责任心,但绝对不要逼着自己承担太多压力。”

“抱歉…”

“没必要继续这样低迷了,艾里克。过去的事情,哪怕再后悔也已成事实,何况这次虽说是事故却幸好没有太多人受伤。你是学生会会长,即便现在的你或许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可还有不少相信着你的人等着你去继续作为他们奋斗的榜样,所以无论如何,打起精神来,你的生活远不止如此,不要过久地滞留于回忆之中了。”

艾里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作出明确的答复。

“我也不打搅你了,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你的朋友应该还有事情要找你聊呢。”

“朋友?是安德烈吗?他还在吗?”

“是啊。在外面呆了一整晚呢,在我来的时候可能不小心被我吵醒了,估计也在担心你们俩所以睡得很晚吧。你们几个学生会干部之间,倒真是存在着奇妙的羁绊啊…”

还是在那熟悉的长椅上,安德烈睡眼朦胧,但不影响他从昨晚开始的复杂心情。在与艾莎一同经历了这样的事件后,他发觉自己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对于她的好感表露。哪怕艾里克再怎么迟钝,也总有一天将会察觉。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这次的事件是个契机,但他从来不敢多想。抓住这次的“契机”,意味着是对于艾里克这样的挚友最恶劣的背叛。在他的视线左边是艾里克的病房,而在右边则是艾莎的病房,他犹豫着,感觉自己的选择将会严重影响自己未来的走向。

“哟,安德烈。”艾里克突然出现在长椅的另一边,吓了他一跳。

“诶!艾里克…你…都恢复了吗?”

“让你担心了,不过,根据主任说,大概是暴走的‘馈赠’吧,天选者会在暴走结束耗尽体力之后迅速地恢复状态,只不过,我暂且还不想离开这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学院里的其他人。”

“如果是我的朋友出事,我都不一定会一直陪到现在。你是最不能自暴自弃的,会长。”

“哈哈,你倒是说着和主任相似的话呢。确实是我有时候有些矫情了。我会负起责任,不会辜负你和艾莎的期望的。”

“艾莎…吗?说起来,我还没听到护士谈论她的状况,不知道结果如何。”

“放心吧,她肯定没问题的,当然还需要休息就是了…”

“怎么了吗?”

“我…真是惭愧…我隐瞒自己作为潜在天选者的时候,艾莎她是帮了我最多的人,可我却不知好歹地…居然第一个伤害了她,还将她作为猎物死死追着…真是…”

“那是狼的意识和所作所为,与你无关。”

“但是…这对我而言,是不能允许的过错…我,又该怎么面对父母的交代呢…”

“父母…吗?”安德烈有些诧异,为什么艾莎的安全会与艾里克父母的交代有关。理论上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只有亲密到了几近巅峰值的时候,才会为父母所重视吧?一想到这里,安德烈不禁有些难以接受。

“你和艾莎…可真是这样互相关心到…某种地步了啊…”

“这不是必须的吗?如果做不到的话,我还…”

“是艾里克·格雷西格吗?”医生从艾莎病房的方向向他们走来。

“是我。艾莎她,她现在状况如何?”

“基本的治疗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她也恢复了清醒。但出于保险起见,我们认为她需要一定量的输血。”

“没找到对象吗?那就让我来吧。不用检查血型报告,我一定是匹配的。”

艾里克跟着医生过去了,安德烈也自然不会落下,当然也还是只能站在艾莎病房外等着就是。

“居然那么肯定的吗…不过也对,关系密切到那种程度的话,知道彼此的血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为什么医生也这么配合着信了?倒不是说应该怀疑…为什么总有一种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很清楚他们二人关系之好的感觉…”

安德烈的碎碎念,当他看到今天早上刚送到的,摆放在艾莎病房外的慰问礼物时停住了。他蹲下身去将礼物拿起,看到上面附赠的小纸片上写着这么一行字:

“这是来自海伦娜女士和你的朋友们的关心,艾莎·格雷西格,祝你早日康复。”

安德烈,不知所措。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艾里克坐在艾莎的病床边,摸着自己的额头表示惊讶。恢复清醒的艾莎止不住地在床上偷笑着,对象自然是因为尴尬而低头不语的安德烈,现在正靠在门边,一遍遍质问自己怎么会搞出这样滑稽的笑话。

“我也知道啊!只是…也没人告诉我啊…你这家伙怎么也不早点说啊...还有你平时的措辞,我误会也是…”

“可是...这不能怪我吧?我以为你作为她的同学,肯定是知道...”

“我知道啊!我...我也感觉很奇怪啊...为什么我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低级了吧!我从开学到现在,居然真的一次都没有去好好思考过这一点吗…”

安德烈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一直以来在那边捉弄着自己情绪的人,似乎就是严重犯蠢的自己。自己一直说着在意艾莎,却连她的姓氏都只有到刚才亲自确认后,才得以彻底清楚。

“还是你的问题啊!你们俩明明是兄妹,还搞得那么亲密干什么?”

“这...兄妹亲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但你…你这家伙整天把你们的合照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向我炫耀呢!”

“为什么你会理解成炫耀啊!那我身为兄长,在乎自己的亲妹妹,想每天都能通过照片看到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艾莎因为笑得太开心而咳了几声,暂且打断了面前二人略显幼稚的对话。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我们实际上是双胞胎,由于年龄上没有差别,因此我才会尽量避免直接用常规的兄妹叫法相称呼。”艾莎向安德烈这样解释道

“可是...虽然是双胞胎,但从小到大我也都是...”

“我知道的,哥哥。你的照顾我都铭记在心,我只是不希望你把我当小孩子,毕竟只有那数分钟数小时之差,可能一个意外我就是当姐姐的了。”

“这我也知道,只是嘛...”

看着这对关系无比融洽的兄妹,安德烈也很好奇,自己到底为什么从始至终就一直坚信着自己最初的那矛盾满满的误会观点。

“算了。你们兄妹暂且先好好相处吧。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同时缺席,我这个秘书长总该去稍微干点事情了。”

安德烈简单地告了别,赶忙溜出了医务室。

“不过,有件事让我挺在意的,”艾里克突然记起什么事的样子,“安德烈每次听我谈到你的时候,似乎都会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他刚刚的样子,为什么感觉像是一直关注着你啊。”

“那是当然的啊,只不过可能因为误会而在故意隐瞒吧。由于这样的误会,让他在与人交际的时候,想必增添了不少麻烦吧。”

“确实如此...诶,等等,哪怕他一直在误会,不也该是能正常接受的吗?…总不会…你的意思是…他因为对你…所以觉得我…”

艾莎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那简易的包扎,那是连医务室的学生都感叹的极其认真且有效的包扎。

“你似乎才是更迟钝的那个啊,哥哥,当然这样也很可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