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學的時候我其實是非常合群的。上黑網打遊戲,抄作業說髒話,為了合群我無意識地學會了這些。然而漸漸地,隨着我年歲的增長,思維深度的增加,我被分離出來了。不知不覺間被退群了。從那時起,我認識到所謂扎堆的優點,那就是降智。為了降智而扎堆,行動也全靠一點隨意的小事。比如“好像有點餓呢”——“那麼吃飯去吧”——“你們要去嗎?我也去”——這樣。只因為一個人隨口地說了一句話,這個小團體的行為馬上就定了。扎堆大概就是如此可悲的事。大概是每個人都想要一個有自己的堆吧。

除此之外,我也深刻地認識到沒有任何人願意了解我的事實。“這樣啊。”隨後,他們轉而與其他人說話。可能是我把握不好距離感吧,或者是我這個人真的很無聊很難相處,總之我能感覺到我要是再繼續沿着這個話題說下去,一定是不識時務。於是我沉默了。

所以我買了隨身聽和耳機。

即便是不合群,也要看起來合群。就是說,即便不在任何一個堆里,世界也會逼迫你看起來在某一個堆里。不扎堆,社會是不會允許的。哪怕是裝個樣子,管你適不適應,總之只要扎堆就對了。因為人多力量大。自己的東西,只有自己才一定認為重要。帚敝自珍,就是這個道理。

有了音樂以後,我就能隨時做到隔離外界;再閉上雙眼,我就真的從世界上被分離了出去。這叫做遺世吧。

憑藉興趣學了日語,也因此明明淡出人們視野的我又被重新注意。

“日本種”,這是我的外號。大概是“日本種的狗”之類的意思。我想說的是,我遭到了校園暴力。口頭暴力,冷暴力,這兩種暴力交雜在了我的身上。雖然只是幾個人而已,但是其餘的人從不發聲,大概是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更為悲慘的是,中國的學校多為住宿制,封閉制,那麼我的難熬也就易知了…

可我默然承受了一切。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除我之外的所有人應該都是這種看法。“到底怎麼樣不應該聽聽我這個當事人的看法嗎?”即便我這樣發聲了。——“少脆弱一點。”也多半是類似於這樣的回答。所以不是我堅強或者懦弱才選擇了默然,而是我只能選擇默然。

總之孤獨也好,學業也好,玩笑也好,我都一個人扛過來了;從今以後,我也將一個人繼續下去。

本是這樣打算好了未來的日子,卻因為九年級的一場驟雨而全盤崩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那天以後,少女與我的關係越來越近,以致於傳出了流言蜚語。不過,少女很可能是真的喜歡上了我。可就算有這個事實,這些流言蜚語,也未免太過分了點。

被女生所喜歡,這是我未曾料想到的盲區。原來在這世上還存在着這樣令人無奈的地獄。被誰所喜歡、顧及誰的感受、無意地傷害了誰,這些都是我以為與我無關的事件。我以為像我這樣陰沉乖僻、難以相處的人,是不會有誰喜歡的。結果這些可怕竟在同一天彙集在一個人身上一起出現了。簡直是噩夢。對我們雙方都是噩夢。我頭一次暈厥地覺得這世上應該存在着所謂“天罰”,因為我們二人都是離群居索之人。

“不合群,世界是不會允許的。”我冒出冷汗地說出這句話。

於是,如何儘快撲滅這份戀心就成了我現在最要緊的研究課題。可是即便我故作猥瑣地說我最喜歡女人的胸部了,她卻羞澀地以雙手環抱的姿勢,裝作無意識地托起自己的魅力:“男人會對乳房有感覺,不是很正常嗎。就論這一點來說沒什麼庸俗的…”她瞟視着我。沒錯,我失敗了,可能是我頭開得不好吧,我一開始是用“其實我是個庸俗的人”開頭的。嗯,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不是啊,我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就是說…那個…胸部吧,怎麼說,那種吸引力你應該很難理解吧?呃…我是說,我對這個…呃,很喜歡。你能明白嗎…?”在末尾我的語氣漸弱,搞笑力度也減緩,因為少女正在用懷疑的眼光注視着我。“你很奇怪。”她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偽裝,忽視了我的搞笑,“你可不是會隨意地用性慾的眼光將女人的身體當作話料的人,而且還在女人的面前。”

是的,我不會。於是為了暗示少女不在我的射程之內而準備的“loli控”和“同性戀”這兩種角色我就放棄了。我真的很不擅長偽裝,這樣的我果然是純種敗犬。

“我們還是不要再聯繫好了,這樣對你和我都好。”

自顧自地說出了無心的利劍。我在以後的歲月中,在無事閑想的閑暇時光里,才深切地意識到我深深地割了少女一刀。要儘快撲滅這份戀心,我竟慌亂得沒有思考這麼做的合理性。我壓根沒有考慮到少女的感受,我根本無權對少女的戀心說三道四。我深深地厭惡着這樣自私過分的我自己。

“為什麼?”——“因為我覺得你很麻煩,而你也因我風評受損、空費光陰。”——“…。既然你覺得這樣會很好的話,那就這樣吧。”

終於,我過回了一如既往的日子,但內心卻未一如既往地感到暢快,而且再一次因安靜而倍感空虛。又要再一次適應深海,戀愛果然是一件很麻煩的事。那日的烏雲,揮散不去地籠罩在我的心間。瓢潑的大雨所揚起的氤氳時刻不停地潮濕着我的內心。就如詛咒一般,我難以將少女忘記,空閑時的思維一不留神就會轉到她的身上。總是會有意識地感受她的存在。那日的烏雲如同詛咒一般時刻凝視着因悔恨而苦惱的我自己。

希望高中能在不同的學校。我誠切地向神明請願。

可我們都選擇直升本校的高中,而且因為成績優異,理所當然地被劃分到同一個班裡。被理所當然的詛咒束縛住手腳而無法逃離,我突然想起命運這個詞語。

“你在搞什麼。一中在全市師資條件、硬件設施和學習氛圍都是最好的,轉什麼學?”

我理所當然地被拒絕。

“我不習慣住宿,我想轉到家附近的高中就讀。”

“別人都搞的來你為什麼搞不來?而且等到大學你還不是要住宿?趁早適應趁早好。”

一如詛咒一般地被拒絕,我想到了名為命運的通解。看來這整個高中我都無法逃離這個女人了。所以說戀愛真的是一件極其令人煩惱且可怕的事情。看來我的整個高中生活都不會有輕鬆了,話說我的希冀破滅得倒是很輕鬆。不過,我還要向神明請願一件事情:我希望從今以後都不會出現喜歡我的女生。我很認真。

但是對於少女…...我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連祝福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