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与世界滑板日一起到来,树荫下的街道上,点点斑驳的光影随风轻轻晃荡。

“哐——”地一声,粘糕的滑板从街边的台阶上跃下,树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刹,粘糕从兜里捞出手机看了一眼,菜花新换的夏日LOOK头像在跳动。

“粘糕,你来了吗?我和阿板在滑板公园的小广场等你啊!”菜花的声音难掩兴奋。

“快到了。”今天是周末,教菜花玩滑板的日子。

日光强烈的夏至,混凝土的地面晒得发烫,热浪从四面八方袭来。

然而此时的滑板公园,意外的人声鼎沸,音响里传来摇滚音乐,巨大的“WSB”字样涂鸦牌在盛夏的太阳下闪闪发光,宣示这里正在举办一场滑板赛事。

滑板公园的赛场周围,围满了观众。踩着滑板的小女孩,在人群里穿梭自如,青年男女成群结队拎着滑板赶来,也有大叔肩头扛着小朋友围观,与孩子一起挥舞着手臂。

粘糕这才想起来,6月21日,是世界滑板日,也是WSB世界滑板大赛预选赛的日子。因为没有想过要参加,所以也没有留意举办地点,没想到预选赛就在滑板公园举办。

“粘糕!这里这里~”

戴着紫丁香色渔夫帽的菜花,正拿着冰淇淋,朝粘糕招手。阿板站在旁边,手里拎着改装滑板的工具箱。

阿板笑着朝粘糕伸出手。

击掌,碰拳,和其他板友打招呼一样,粘糕默契地回应。

“你们都来看比赛,今天不开店吗?”看二人的样子,粘糕估摸着今天是不用教学了。

菜花摇了摇头:“嗯……准确来说,我们是来看你比赛!”

阿板点头,抬了下左手领着的工具箱:“菜菜让我来为你调试滑板。”

粘糕愣住。

“那个那个,其实呢——我有给你报名!”菜花仰头看着粘糕:“要不要参加看你自己哦!”

一张参赛资格卡递到了粘糕面前。

也许是比赛的音乐,和西海岸时有些相似,也许是热烈的气氛,点燃了他早已平息的热情,粘糕忽然有些心动。

可是……如果比赛的现场情况被记录下来,散布出去,他就有可能会被奎老大的人发现。粘糕下意识迟疑起来,水鬼帮的追杀,即使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粘糕将视线挪向别处:“还是不了。”

“为什么不呢?在给你报名卡的时候,我明明有看见,你的眼睛整个亮了起来,你是想参加的对不对?”菜花盯着粘糕,无视掉从身边走过的人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被人认出来,也不知道你究竟在躲着什么人,可是,难道你准备躲一辈子吗?”

菜花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直击粘糕的灵魂。

难道你准备躲一辈子吗?

是啊,他难道要一辈子躲着奎老大,躲着水鬼帮吗?

菜花将参赛资格卡重新递到粘糕面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师父粘糕,玩滑板真的很厉害。在我心里,玩滑板是追逐光的过程,你不必一直躲在黑夜里,一个人偷偷地玩滑板。当然啦,我会一直一直支持你,无论你要不要参加比赛。”

菜花用手肘碰了一下阿板。

听得一愣一愣的阿板,这才反应过来,张口说出了四字名言:“来都来了……”

“……”菜花白了阿板一眼:“阿板你真的很破坏气氛。”

粘糕忽然笑了一下。

他接过参赛资格卡,又将自己的滑板递给阿板:“请你帮我调试一下滑板。”

“哎?你要参加了吗?”菜花放大了眼睛。

“嗯,反正来都来了。”粘糕歪着头,冲菜花眨眨眼。

她说得对,滑板,是用来追逐光的。他真的好想光明正大地玩滑板,虽然还是很担心会暴露行踪,但是,就任性这一次吧。

“太好了!”菜花长舒了一口气:“差一点点我就失去了满冰箱的芒果布丁……”

说到一半,菜花捂住了嘴。

“嗯?”粘糕挑眉看着菜花。

阿板一边调试滑板,一边摇头解释:“那天她和芒打赌,如果你预选赛被淘汰,她就把满冰箱的芒果布丁全送给芒。为了说动你参加比赛,她可是准备了很久的台词……”

“阿板!”

菜花打断阿板,冲着粘糕摆手:“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那个,如果遇见芒,粘糕你不会输的吧?”

“你猜。”粘糕眯起双眼,将目光放到赛场内。

……

WSB的城市预选赛,难度并不是很高。不过作为亚洲赛区的赛点之一,上海一直人气很高。有许多实力强劲的pro滑手,也会就近选择在上海参加预选,运气不好撞见他们,可能真的会在预选赛被淘汰。

参加预选赛的滑手很多,赛场的大银幕上,排列着滑手的出赛场次。

找了半天,粘糕总算在下午5点半的那一场比赛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啊,真的和芒撞上了,你们是同一场哎。”菜花指着大屏幕上芒的头像。

“那可不,他就在你给粘糕报名的时候,重新提交了报名,比赛顺序是按报名次序排列的。”阿P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样子,他可是很想和你师父比赛呢。”

“没事,粘糕不会输的!”菜花双手握拳,为自己的芒果布丁加油打气。

预选赛的规则很简单,滑手需要逐一通过障碍,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终点。

赛场就设置在滑板公园的障碍区。

障碍区是长弧形的,和往常一样的U形池、台阶和栏杆,粘糕都很熟悉。

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弧形的障碍区之间,停放了一排SUV汽车,共计8辆,车门靠着车门排成了一排。从起点的U形池一直排到了终点线。

从起点的U形池出来,有两条路线,既可以选择走障碍区通向终点,也可以选择越过汽车直抵终点。

8辆汽车,是这次比赛的焦点。如果想要争取时间快速抵达终点,势必要选择从车顶跳过去。

不过,汽车虽然排成了一排,车顶之间却都有一段间距,这意味着滑手需要在车顶连跳,才能抵达终点,难度很大。

粘糕看了半天比赛,只有少数人选择从汽车上跳过去,还有一部分挑战失败,跳上去后滑板卡在两辆车之间的间隙。

“这难度,确定是预选赛?”菜花看着从车顶跳过去的滑手。

“跳汽车本来就是高端操作,给少数滑手玩的,大部分滑手还是会选择障碍区这条路线。”板混阿P忙着给滑手拍照,顺口解释。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溜走,转眼就轮到了粘糕。

比赛一组有4人,前2名晋级。粘糕这一组除了芒,还有另外两名不认识的滑手。

那两名滑手,都选择了走障碍区通向终点,娴熟的技术引来阵阵掌声。

而芒,从他站在起始点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挑战更高难度的极限。

芒穿着一件oversize衬衫,上面印满了向日葵。他的滑板卡在U形池的边缘,然后不假思索地,一脚踩了下去,四周一片欢呼。

这位从俄罗斯学习归来的专业滑手,一直以来充满了神秘感,很多观众都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芒从U形池的一端,滑向另一端,登顶的一刻,滑板卡住边缘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下粘糕,挑衅地抬起下巴。

双臂高举的瞬间,欢呼声和热浪一起袭来。一个漂亮的Bstailstall,被他用来做赛场定格个人展示。

“很狂啊,我喜欢。”阿P跟着吹口哨。

“他有这个实力。”阿板点头,他明白芒接下来要做什么。

芒在定格后,开始降低重心,在U形池来回滑,他在寻找一个能把他抛向空中最高处的惯性力。这和荡秋千是一样的,随着来回荡的过程,不断加速,越荡越高。

果不其然,在他第三次冲向U形池另一端时,他扑捉到了时机,果断地带板往前跳,一跃上了车顶。

众人直接吸了一口冷气,芒直接越过了前两辆汽车,落在了第三辆汽车上!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动作中时,芒已经开始连跳,很快跃过了8辆汽车,滑向了终点线。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议论声不绝于耳。

“太厉害了,不愧是种子选手啊!”

“他第一跳直接跳上了第3辆车,然后第二跳是第5辆车,第三跳直接落地,我服了我服了!”

当芒的比赛结束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粘糕身上。

粘糕穿着一件白T,背上有绿色的“danger”涂鸦,但没有任何名声的他,看上去并不能带给芒任何威胁性。

“这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菜菜的师父,和阿板一起来的,应该水平还可以吧。”

“就别想超过芒了,芒可是大赛的种子选手。”

“他应该会走障碍区吧,比较保险,只要比之前两位滑手快,也能晋级的。”

听见人群中议论纷纷,菜花有些愤愤不平,一把夺过阿P带来的扩音喇叭,高声喊:“粘糕加油!”

“加油!”众人的热情再一次被点燃,也跟着呐喊,和西海岸地下滑板比赛不同,这里的观众,对任何一位滑手都充满了善意。

粘糕踏板下U形池,压缩身体自然下蹲,冲上斜坡空中翻转,又滑了回去——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选择相对保守的障碍区。

滑板比赛,如果不挑战极限,还有什么意思。

在冲下斜坡时降低重心,再在冲上斜坡时,拉高身体,他就像秋千一样,越滑越高。和芒一样,粘糕在第三次时,冲向了U形池对面的斜坡,但他的高度,比芒高了将近半米!

炽热的风,从耳际拂过。

控制着滑板,粘糕一跃上了车顶。

1、2、3、4!

粘糕稳稳落在了第4辆汽车的车顶,可他并没有缓下来速度,进行小距离的车顶连跳。而是在落地后再一次跳起,直接越过剩下4辆汽车车顶,最后一跃,直冲终点线!

现场有一瞬间的沉默,而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

这一刻,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看上去名不见经传的滑手——来自Ollie星球羊驼族的粘糕!

“八辆汽车,芒跳了三次,粘糕选手只跳了两次!”

“这是谁啊,不认识的滑手都这么厉害,今年的WSB有得好看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咦是在哪个比赛上……”

粘糕从赛场下来,汗水浸湿了衣衫。比赛刺激了他的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双手有些颤抖,脑袋里嗡嗡地响,四周的欢呼声都有些听不清楚。

他靠着直觉往前走,穿过人群,来到菜花和阿板面前,这才平复了下来。

“57秒,1分钟内!比芒快11秒!”菜花冲上来,张开手臂,愣了一下,激动地抱住了旁边的阿板。

阿板扒拉下菜花,对着粘糕笑着说:“恭喜,你晋级了。”

阿P拿出自己准备的小风扇,跟在粘糕后面吹:“粘糕,你还缺徒弟吗?介不介意多我一个!”

粘糕抿嘴笑了起来:“不缺。不过你要是想拜师的话,除非……你也拿个滑板公园比赛第一回来。”

阿板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哼。”一声冷哼,打破了快乐了氛围。

芒独自一人拎着滑板,从粘糕身边擦肩走过。

“下次遇见你,我会打败你的。”

在嘈杂的人声中,粘糕听见了芒的话,他朝芒点了点头。

“他和你说了什么呀,粘糕。”菜花不解地问。

“没什么。他说,你的芒果布丁保住了,他会再送一箱给你。”

“真的?”菜花两眼放光:“那我不介意请他吃一个。”

“嗯。”

“菜菜我也要吃!”

……

和去年的西海岸,一样炎热的盛夏。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的身边,也有了坚定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改装滑板,为他呐喊,为他的成绩提心吊胆的人,名为“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