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手过不了安检,加之会被前同事认出身份,要进入微芯大厦,伊塔只能另辟蹊径。她趴在通风管道里,手上提着个包,面前有扇排气窗,低头就是二楼的女卫生间。她趁没人在场破窗而入,要在隔间换上包里的西装,可刚进去就触发了计时器。

三分钟倒计时即刻开始,她不记得有计时器,连忙与雫共享视觉。

“快看看,这是干什么的?”

“定时炸弹!”雫顿了顿,“其实是防止员工在里面偷懒的。”

“有必要吗?”

“反正这两年成了公司标配。”

她啧叹一声,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换上西装,化身职场达人。她上身只着衬衫,右手提着西装外套,用以掩起明晃晃的义手,作为微芯的前员工,她自然知道该如何伪装。镜子里仪容完美,可她突然耳根发烫,嘀咕道:“视觉共享,是不是一直没关来着……”

“我没看。”雫说。

“我还没问呢。”她面红耳赤,“你故意没提醒我是不是?”

“别在意啦,正事要紧咯。”

她把包塞回通风管道,安上排气窗,匆匆离开卫生间。外面是技术部门,穿过走道就是中央电梯,直通机房所在的四十七层。可她知道,二者之间有扇激光警报闸门,只有该部门的员工才能解锁。雫能屏蔽警报器开门,可最多半小时就会被防火墙发现。

“小雫,我就位了。”

“我现在动手,”雫说,“记住了,半小时内一定回来。”

她穿过闸门,迅步走向电梯口,现在是工作时间,不时有人跟她打照面。从前作为安保人员时,她跟普通职员少有交集,更何况两年过去,早已无人记得她了。如果时间允许,她真想停下来,好好看看曾经工作的地方。

余光扫过沿路的办公室,相较于两年前,多了不少仿生人,他们统一着装,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想,公司就像一台巨型机器,员工则是燃料,少了谁都有新的补上,可今后都是仿生人,公司不就真的变成机器了吗?到那时,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名仿生人拦住她,抱着文件说:“交给工艺总监。”又板起脸说:“你没戴员工卡。”

“哎呀,忘家里了。”她低头接过文件。

“你是哪个部门的?”

她满脸委屈,说不出话。

“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敢不戴员工卡?”

“求你了……我还在试用期呢。”

“下次别把自己忘家里了。”仿生人叹着离开,殊不知文件溜进了公用碎纸机。

四十七层空无一人,她迅速找到目标机房,作为前高级安保,避开走廊的警报系统轻而易举,唯一绕不开的是门锁的警报器,也被雫搞定了。她退一步,掌心弹出热能短剑,手起刀落,铁门碎成四瓣。按雫的指示,她将黑客设备接入服务器,视网膜上映出操作界面,这时刚过13分钟。

“还以为会更波折呢。”她找到西蒙的私人文件,“狞笑的兔子”被嵌套在两层加密文档里,破解花了5分钟,随后无面男交代的密钥浮出水面。她记下密钥,正要切断与服务器的连接,角落的一份文档如针般扎进眼里——

《3·26鲸落行动作战计划书》

她想,3·26事件是一起恐怖袭击,怎么会有作战计划书呢?她从没见过,更没听说过“鲸落行动”。西蒙是微芯的首席安全顾问,亦即公司雇佣兵的最高司令官,他的私人文件意味着什么呢?雫在通讯里劝她撤离,她摇了摇头,屏息凝神打开计划书。

里面有“杀人鲸”柳德米拉的详细资料,包括植入体型号、常用武装、战术风格等等。她注意到,文档的编辑日期是两年前的1月中旬,想到事发那晚,指挥部没给任何情报,其与队长的通讯历历在目:

“初步确认为恐怖活动。撞击点位于三十层。117,请立即带队控制现场。”

“117收到。情报部门……就没有任何要说的?”

“敌情不明,正在调查中。”

指挥部骗了我们,她想,可为什么呢?她继续浏览文档,为应对“杀人鲸”来袭,高层制定了一套周密的作战计划,按计划甚至能将其活捉。上面白纸黑字写道,作战的第一阶段,为削弱“杀人鲸”的战力,并为排兵布阵争取时间,要牺牲一支先遣小队,不计代价实现战术目的。

换言之,她也是“代价”之一。

她脑门一阵晕眩,差点没喘上气,下意识切断连接。雫叫喊道:“干什么呢!只剩7分钟了!”她这才缓过神来,或许雫一直在叫,只是她没听见。她赶忙收起设备,原路返回,边跑边想,要是带把枪来就好了,为什么没带呢?只有枪还不够,应该用炸弹,要把整栋楼炸塌才行。

电梯走走停停就是不上来,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她开始锤打电梯按钮,恨不得扒门跳下电梯井。还剩两分钟时,她终于乘电梯回到二楼,门一开就不顾形象飞奔而出,可没跑几步就被来时的仿生人拦住了。她一把推开那人,箭似的飞向激光警报闸门,短短的走道,此刻像要一口吞了她。距离在缩短,五米,三米……眼看闸门落下,她滑铲要钻入缝隙——

可还是没赶上。

半小时已到,雫被迫切断通讯,她孤立无援了。得改变撤离路线,她想,出口的安保都是朝夕相处的前同事,会被认出来吗?只能试试看了。她打算下楼,刚转身就被仿生人拦住:“叫你送的文件呢?”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瞪了瞪,惊呼道:“你不是这里的员工,你怎么进来的?”她无言绕开,却被死死抓住胳膊,“你到底是什么人?”

“给你放假的人。”她甩开西装外套,电光石火间,仿生人被拦腰截断。

红灯闪烁,警笛嘶鸣,走道一片骚动,大厦进入戒严状态,事已至此,只能强行突围了。她割下仿生人的脸充当面具,没人能认出她,也没人敢拦住她。她飞奔下楼,翻窗扔掉面具,没走北面的正门,翻墙从南面的小路逃走,这一带摩天楼遮天蔽日,路况如迷宫般复杂。正跑着,背后大呼一声“在那儿!”,跟着一串雨点般的脚步,接着是枪鸣,子弹擦身而过,左臂一阵连心剧痛。她下意识拐进小巷,不敢回头,更不敢驻足,想到被追上就全完了,只好咬紧牙关一路狂奔。

直到脚步声渐远……

她躲在巷口的阴影里喘息,几步之外是车水马龙的吉布森大道,嘈杂得令人平静。逃出了微芯的管制区域,她发给雫位置信息,雫表示会开车赶来接应,这时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刚结束通讯,就感觉有人接近,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伊塔小姐?”

把她清清楚楚映在眼里的,是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