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会腐朽的。

特别是青年人对他人容貌的赞美,只是青春时期的懵懂与悸动,会被时间的无常打散。

况且“爱意”本身不会那么激烈,起码在洞房花烛前不会那么容易表露。

试想下,走到那里,都有人会在你身后轻声细语,讨论着你的容貌与姓名,到哪里都一样,没有变化,同一个话题,同一个口吻,没有变化……

而嫌弃呢?

可以承认,只有极少数人会因为嫉妒他人的容貌做出暴力事件。

嫉妒和嫌弃一般不会过多影响他人的生活。

嫌弃本身其实更像一根线,千万不能越过。

这根线要求着容貌超常者不要做出超常规的举动。起码在要求着他人不要过度在乎自己的相貌,不要太把自己的脸当回事,要不然会引来非议。

破碎不堪的爱,无法越过的嫌弃,唯有在这两者中取得平衡,那些所谓的帅与美的人才能够渡过平凡的一天。

当然,手指甲做到了,我认识他已经有一年了。在这一年内,什么大变化都没有。

只不过他的成功方法很怪,十分的怪异,是一个绝对无法成功的方法。

他越过了嫌弃的线,获得了“永恒“的”爱“。

这个世界本来的怪异——只有小女孩的学校——让他拥有直接驳斥所有人的嫉妒和嫌弃的机会。

只要自己成为大独裁家,要求所有人都闭嘴,就没有人会再嫌弃他了。

虽然我没有直接询问他的具体持政方针,但他的行为无疑证实着我的猜测的正确。

唯一的男人,除我以外的唯一的大人,拥有足够的手腕,让所有人听命于他。

只不过自己会变得更孤单,群众会变得更暴躁。这些都是小事罢了。

只要撒一个谎就行了,撒一个关于“毕业“的谎言就好了。

爱就会来了,多杀几个人总归总是快活的;群众也会安静下来了,毕竟只有自己才有权力宣称毕业,只有自己才可以与神明对话,即使神明根本不存在。

……

以上是我大概做出的思考。

在那个男人从血泊中站起,一步一步向我靠进时,随手想的。

“我没有,她不是这样的,是她自己杀的,和我无关……”

接连不断的谎言,不断从他口中传出。不由得令人深思他的说谎,是否比吃饭呼吸还要平常,又或是,这就是他的生活?

他的脚步十分的不平稳,一摇一摆地像只老鸭子,身体似乎非常的虚弱,是我看到他的“进食”的原因吗?

但这都不是我应该想的第一件事。

他的身体贴近了我,近到鼻子快贴在了一起,他的每一次呼吸我都能用皮肤感受到。我的头发顺着他的鼻息摇动,轻微地摆动。

甚至我还可以透过他的瞳孔,在眨眼的间隙,看见我的容貌,看见那精致的五官下,无暇的皮肤上,有一柄刀具,架在我的肩上,十分稳固。

刀具渗着地上那具地上的尸体的血,一滴一点地从我的锁骨流下 ,舔舐着我的精神。

刀具的目标是我的咽喉,只要我敢反抗,结局可能跟那具尸体无疑吧。

如此紧张的关头,如此严肃的场景,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将轻松决定着我的未来。

但是……

这应该算是件奇异的事件。

一个奇怪的念头驶过我的脑海,忍不住地从我嘴中穿出:

“这不是代表你刚才都在撒谎了吗?”我只是将我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却在男人心里重重地摁了一下,留下个坑。

他被惊到了,刀刃更加深入,划破我的皮肤。我的血混杂在刀尖原有的血中,一块在我的身体上肆无忌惮地流,安静地淌。

他保持着点到为止,目前我看不出他有要杀了我的打算。不知是他“吃饱了“,还是单纯打算吓吓我。

男人瞳孔中的女孩脸上却露出一抹温和又嘲讽的微笑,暗暗地勾着魂,我才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微笑是如此的恐怖。

我的情绪异常的平稳,微风拂过湖面,连一丝波纹都未涟起。

虽然这对我来说是“平常”罢了,如同日常一样的无所谓。

……

我不久前就发觉自己拥有“世界第一奇怪性格“了。

……

“所以说我还是不是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从我口中说出,令人匪夷所思。

“嘶……呼……”他再次被震惊到,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特别绅士的,他防止把深呼吸的气吐在我的脸上,特意往后推了几步。

他回到了他的安全区,脚下踏着血泊,看着女孩的尸体,硬撑着把自己的呼吸调顺。

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这大概证明着,我起码已经脱离危险了。

“你的性格……是会变……”喘着虚气,他在回想过去的两天中,我所做的一件件怪事。

在短暂两天的相处中,他也勉强知道我的性格的独特。

虽然他也不知道,一年后的他已经完全摸透我的性格了,但是这么点的了解,也足够保证我的安全。

“那神……确实也没问题了。“他此刻说的这句话,是为了回答我的上一句话。

他作为一个大独裁家,要求一个绝对的权力中心肯定是必须的,因此不能有一个神在学校之中。

可是最近总有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自从我到来这个学校之中就冒出,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开的头,最终竟连他也无法压下去。

这件事在烦恼着他,不过我的性格似乎令他回心转意,于是我们这个世界难得的一个转变以此开始——我成了神明。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你要先给我回复。“眼前的男人咬着牙齿,艰难地憋出了这几个字。

可我没有再次主动的给他回复。

我不知道怎么给他回复。

我为什么要给他回复?

我暗暗地攥紧拳头。

明明是他杀的人,是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伤,他竟还像要我给他回复?!

这个男人究竟是把他人当作什么了?

是在这个世界像皇上一样的生活冲昏了他头脑,还是这就是他的本性——藐视他人性命的杀人犯。

可我想想还是算了,不能反抗他。毕竟我现在还是处于弱势,不要三番五次挑逗杀人犯的神经。

又是一阵难熬的寂静,无言穿梭在我们之间,又是大眼瞪小眼的时光。

他的找个座位坐下,看着尸体,一口喘息,一会沉思,似乎认定了我会给他回复,他愿意给出他的所有时间,直到太阳的升起。

幸好我及时思考了一下,做出了此刻我认为最好的行动……

我礼貌性地鞠个躬。

“抱歉,天快黑了。”我这么说着,转过了身,回头看了他的表情,伸了个懒腰,擤了个鼻涕,活动了下脚踝,向他挥了挥手。

跑出了教室(以我最快的速度)。

只要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对方就没有新的问题问了。

既然我们之间回到了还算正常的状态,那我也没必要做出什么决断,跟他接着对峙,保全自己的生命了。

“喂……”第四次的震惊,冲出门口看我渐行渐远的背影,希望他已经习惯了,毕竟我顺手已经把走廊中的灯关上了,希望他把尸体处理完也早点睡。

保持着急速的奔跑,浑身的肌肉快缩成一团,气息逐渐失去了协调性,但我还在奔跑,依然在奔跑,直到楼梯口。

三阶楼梯一脚跃下,三阶楼梯一脚跃下,三阶楼梯一脚跃下……脚踝扭了一下,没关系,已经是三楼,然后是三楼,我已经达到了三楼。

不敢确认身后的状况,气息乱到不成样子,心脏如同交响曲般欢脱,整个身体都不对劲到底。

在眼前的夕阳落下的一瞬。

砰!!!!

玻璃碎了……我在飞……我在距离地面三楼高度的地方短暂地飞翔……

风不时拂过我的耳旁。身体不断地舒张,成了一个“大”字,破着风前行。

很棒,一切顺着我的意发展,但是我的身体还是不允许我做出想象中的事。

在我打算扒住树干时,地心引力牢牢地把我把握住,滑了一下,我没抓住,顺着树干粗糙的纹路一路滑了下去,才勉强抵消冲击力,我狼狈地摔进高草丛里,耳边有小虫地低鸣。

坏消息是,我的衣服磨出了几个孔。

好消息是,我大概没什么大事。我事先把手缩进袖口再去扒树干,草丛上也有点积雪,我摔得不重。

“一天……一个月……一年……我会等着你的回复的!!!”透过窗户,他似乎才从震惊中逃出,面对已经站在距离自身四楼的我说道。

“什么!!!我听不清!!!“我听到了他的话,只不过想再气气他,特意说得特别大声。

“保……咳咳…咳……“他又想说点什么,可是刚喊出个响声就咳嗽起来。

我懒得听他的话术,无非又是“保密”这种极为自大的话语。

我迈开步子,接着保持着两步一呼两步一吸的节奏,回想起回寝室的方向。

天空竟然还是如此清澈,能看见星星,这还是我失忆后第一次看见星星。

夕阳刚刚落下,余温还缠绕我的四周,不小心就流多了汗,放慢脚步。

回想起勉强取得的优势,因自己的性格而得,可能又会因自己的性格失去。

不得不说手指甲是真的很有计谋,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大概摸清我的性格。

我回到寝室楼,跟“室友”通告一声小心,撒个谎解释身上的血迹,把门锁紧,就躺床上了。

关于手指甲的事,我一句都没说……

……

…………

………………

……………………

有些过去的事,总会在触景生情时偶然冒出来,在不知不觉时,留下一道岁月的伤痛。

回到现在,竟然已经是我见证杀人犯的一年之后了。

雪下得更大了,树木的叶子也都落完了,学校的人也更少了。

当初关于“保密”的请求(我就当是请求),我也依然遵守,虽然是我的性格暗中引导的结果。

此刻心中果然有情绪不敢轻易显露,留存在某个地方,暗暗地涌。

心想着是否乘着如此个好时节顺势抒发出来,顺便遵守他的另一个请求(回复)。

说定就定。

眼前手指甲的目光如同一年一样,只不过多了些柔和,没有那时的咄咄逼人。

我顶着他的目光,将心中所想说出:

“神经病,看什么看,滚回去!”

我给予他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