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的父亲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是在我两三岁的时候,他把我领养回家的。”

“那、那前辈,你亲生父母——”

渡边濑泽愣愣地问道,坐在他旁边的马场则立刻拍了一下他的肚子,小声说道:

“你问什么不好……”

“没什么,都是事实而已,”相川不在意地笑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根本不在乎,我在长大了以后才知道我的身世,你们听说过一个都市传说‘储物柜弃婴’吧?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那些人生出婴儿又不想抚养,就把他们放进投币储物柜里,因此诞生出了这个都市传说。在被送到福利院之前,我也是一个躺在储物柜里的弃儿。”

“这些不负责任的家伙。”

马场义愤填膺地锤了一下渡边的腿,渡边一脸懵地看看他,揉了揉自己的腿。

“领养了我之后,父亲对我一直照顾得很好。我很感谢他,也认同他和我说起的那些东西,像是什么关于对正义的理解啊,他打击犯罪时的想法之类的。那时候我觉得他就是正义的化身,别人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时候,我也都骄傲地说他是警察。

“但是有一天,事情就变了。现在看来,这种看法会变是迟早的事,因为现实本来就不是什么理想的世界,早晚我都会看到……那个时候,我还是国中生,父亲说要放学带我去外面吃饭。我一出校门,外面就下起了雨,我看到门外有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就好奇地挤过去看,结果却看到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就是他。有一个男人正抓着他的裤子,跪在地上哭,说着什么他的儿子才八岁之类的。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怎么都不想说。不过不想说也没用,这件事很快就被媒体曝光,传得到处都是了——那个男人的儿子出了车祸,被一个富二代撞死了,但是他没拿到任何赔偿,我父亲抓到的罪犯在法庭上轻松就逃脱了制裁。”

说到这里,相川长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正义是需要一个程序的,而只要能打通其中一个程序,那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并不认为程序正义是错误的,但是把控着程序的那些人实在让人失望。一旦体制内出现了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人,那他就会想尽办法把周围的人也拉下水来保全自己,当体制内都变成了这样的时候,再加入体制的新人要么只能顺从他们,要么就被冷落甚至踢出局。长此以往恶性循环,整个政府都烂掉了。

“还好,我遇到了沃森教授,他的想法和我一样,程序正义并没有错误,人类的法律也有其作用,并且有逐步完善的希望。但是在某些人那里,法律就变得形同虚设了,类似的情况确实能让法律不断完善,但是其中无数受害者就变成了牺牲品。在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我坐立难安,总是会想起在雨中跪着求我父亲的那个男人。

“所以我加入了沃森教授创立的Owl,Owl是法律的补充剂,那些利用权力和金钱无视法律和规则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也正是因为我们是法律的补充剂,所以我们选择不留下任何标志,不向世界宣扬我们的存在,不会正面与政府为敌。”

“前辈,那个……标志这种东西是很重要的吧?像是起义军或者其他一些组织都有标志,这不只是想给自己取一个名字,更是因为这样可以创造出威慑力,能让敌人对他们有所畏惧,不敢再做某些事。但是我们这样不留任何名字,还总是把行动伪造成意外,也就对那些犯罪者没有形成威慑,有些人甚至都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这样不是对犯罪没有任何遏制的效果么?”

马场又问道。

“法律应该在相对自然的情况下发展,我们不想挑战法律,只是要在它发展的过程中,帮助那些被牺牲的人讨回他们该有的复仇结局。所以我们才自称为补充剂,要用各种方式隐藏我们的存在。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还是太理想化了,我们行动的资金基本都是从一些成员拿出自己的资产组成的基金那里拿来的,再继续这种行动的话,我们撑不了多久。而且为了保持Owl不变质,我们不接受和黑道之类的势力之间的合作,这就导致他们和政府的人一样都成了我们的敌人,在多重夹击下,Owl覆灭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才会有地下室的那台大机器……沃森教授拿到CSIG的资料的事,还有那个组织的各种相关信息,你们还大概记得吧?”

“就是,研究怪物的。”

渡边用粗糙简单的方式回答道。

“差不多吧,因为意识异常现象是目前绝大部分人都还不清楚的特殊力量,沃森教授拿到的那份资料里就记录了一个CSIG对这种现象研究并且加以利用的机器‘创造者’。简单来说,只要有了创造者,我们就能造出一个怪物,并且可以对它进行设定,只要让它继承Owl的全部意志继续行动的话,Owl就算当场解散或者覆灭,也不影响我们理想的实现了。而创造者的资料被当初的CSIG分成了三份——制造和使用的相关信息、制作图纸以及和它相搭配的检测者的信息和图纸。目前我们就只剩……”

“嘭!”

相川还没说完,他的话就被突如其来的破门打断了,十几个警察站在门外,为首的正是专案组的组长松本一彻。

“相川鸣也对吧,还有旁边的两个,马场潮和渡边濑泽,你们被捕了!”

松本亮出了一张逮捕令,身后的三个警察立刻拿出手铐上前,把三人的手腕拷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相川皱起眉头盯着松本,事出实在太过突然,他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此时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那些话到了警视厅再说吧。”

松本一挥手,三人就被押着走出了事务所,分别上了三辆面包车外形的警车。令相川没想到的是,车里居然装着一个关动物的大铁笼子,而押送他的警察直接把他塞进了那个铁笼里。

“喂!这不是押送嫌疑人的程序吧!?”

相川感觉到不对,拼命地挣扎着,但是也逃不出三四个警察的围堵。而松本则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警车,命令警员开车出发。相川在路上想要试着撬开笼子的锁,但是手里并没有工具,折腾了一番后也只能作罢。

过了将近一小时,警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荒郊,警察们跳下车,把关着相川的铁笼拽下了车。警察们的动作粗暴至极,铁笼被“当啷”一声摔到地上,仿佛他们拽下的笼子里关的只是一只畜牲而不是人类。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符合押送嫌疑人的程序吧!?”

相川又对着警察们大声质问了一遍。

“你们执行那些私刑的时候,不是也不符合程序么,这种死法不是正适合你们么?”

说着,松本居然掏出了手枪对准了相川,似乎是准备将他在这里就地处决。

相川只好无奈地端坐在了笼子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子弹,虽然自从加入Owl时他就做好了会有被击毙的下场的觉悟,但是没能亲眼看到创造者发挥作用还是实在有些遗憾。

“当然,我们也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求饶,说你想出来的话,我们就放你出来。”

这时,松本却又突然抬起了手,把枪口朝上。

“哦……”原本已经做出了视死如归的样子的相川听了这句话,立刻不屑地笑了出来,瞬间就恢复了往常的从容,“原来是这样,想要我说出来,是因为空房间里制造幻象还是有些麻烦么?你安排的情节也太生硬了,我没猜错的话……Abthutho,对吧?”

松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被拆穿后不甘心的表情,举枪再次对准了相川:

“现在就把你——”

“啊,开枪吧,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潜藏在我们脑海里这么久,没想到现在只能做到这些么?”

“嘭!嘭!嘭!”

紧随而至的便是三声枪响,相川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