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

南风原感觉迷迷糊糊的,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周围什么都感受不到,一片虚无。

唔……

南风原努力回想了一下,和潘多拉来到巴黎、遭受镜子人袭击以及被抓住扔下楼的事随之浮出了脑海。

“呃!”

从楼上坠落时的恐惧感也一起出现,那种无所依靠并害怕着即将到来的与地面的强烈撞击的感觉让南风原吓得缩成了一团。

不过,那好像并没有发生,自己虽然坠落了,但是并没有摔在地面上,而是到了这里。

自己是因为撞击而昏迷,现在被困在意识中了么?

南风原重新冷静了下来。

潘多拉……她现在怎么样了,面对那些镜子人的袭击,她没问题吧!?

紧接着,南风原又是一阵担心。

“原来你在这里……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就在这时,潘多拉的声音突然响起,南风原急忙在黑暗中起身,向四周看去。

“潘多拉!?你在哪?”

可举目望去,除了虚无的黑暗便是一无所有。

“我就在这,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就在南风原失落地停下来时,潘多拉声音又紧紧贴着他的耳边再次传来,并且随之便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南风原,细弱的手臂缠着他的脖颈,纤细的腰和小而柔软的胸部紧紧地贴在了后背上,弄得南风原的脸一阵发烫,同时也让他安心了许多。

但是接下来,南风原就发现了不对——

那双从背后伸过来的手确实像是潘多拉的,可有一缕因为被手臂带动而穿过肩膀落在自己胸前的长发却是纯白色的,和潘多拉漆黑的发色刚好相反。

“潘多拉……?”

南风原犹豫着又叫出了潘多拉的名字,但紧跟着而来的便是一道刺眼的光芒,南风原不得不紧闭上了双眼。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几乎以为自己仍身处幻境之中——

自己正躺在巴黎的街道上,但地面、建筑甚至是路旁的植物都是由闪亮的反射面组成的,就像是那些全身被光滑镜面覆盖的人一样。

街道上是有人的,而且是外观正常的人,欧美人和亚洲人非洲人都有,可是南风原仍然警惕了起来,毕竟在别墅里的袭击发生之前,他看到了外观正常的人变成镜子人的过程。

看到南风原后,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不过不同于之前的袭击者,南风原从他们的眼神中没有看到攻击性,反而是充满了善意。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南风原试着向他们提问。

“你是日本人吧,”人群中一个同样有着亚洲面孔的男人走了出来,向南风原伸出了手,“你也对未来感到迷茫吧?请跟我来吧。”

南风原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

“我叫渡边丈二,你叫什么?”

男人先对南风原自我介绍了一下。

“南风原茳。”

“茳……是怎么写的呢?算了,那不重要,你一定对这里感觉到很奇怪对吧?我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用担心。”

“你刚才说,我对未来感到迷茫?”

在了解这里之前,南风原更想知道男人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这可以说直戳了他的痛点。

“因为,我们来到这里时都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没有了未来的人,谁又会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放弃……生命?”

“在巴黎,因为失去了未来而放弃生命的人都会来到这里。不论你是本地人也好,还是只是游客也好,这里接纳所有的人,无视你过去的错误与成就,在这里人人平等,一视同仁,这里就是天国,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活——那就是让大家过得更好。”

“天、天国?”

渡边的这一套说辞让南风原感觉自己是进入了某个邪教聚集地里。

“嗯,这里就是天国,镜之天国,它复制了现实世界的景象,虽然现在只复制出了巴黎的第一区和第七区的一部分,但是随着我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天国也会不断扩大。”

说着,渡边自豪地一指,南风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远处正矗立着镜面组成的埃菲尔铁塔。

“这里到底存在了有多久了?”

“只有几年的时间,这里是由我们的领导者埃夫拉尔·瓦尔斯所建立的,他建立的镜之天国教会正不断地传播着天国的思想,以此扩大我们的群体。除了自己放弃生命的人之外,教会的人也会在寿终正寝之后来到这里。”

“那我们这是要去?”

“我会带你去见我们的领导者,去见埃夫拉尔·瓦尔斯,和现实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者不同,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有见到他的权利。”

“但是,他既然领导着一个教会,不应该是现实中的人么?”

“他在现实中和天国里都有可以行动的躯体。”

“这样么……”

南风原一边跟着渡边前进,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周围的人们之间的相处看起来十分和谐友善,举止行为也很有教养,不愧于“天国居民”之名。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的脸上果真没有痛苦和迷茫,每个人的精神似乎都是充实的。不像现实一样,人群中充斥着急躁和恐慌,每个人都在担心着明天的生活。

“在这里,我们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水,没有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压迫,如此才能达到人人平等。从今以后,你将再也不会有焦虑和恐惧了,所有人都会在你身边,你也同样在他们身边。”

渡边又说道。

“为什么,那个埃夫拉尔·瓦尔斯会想要建立这样的地方呢?”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为了造福人类,人人都期望着救世主的存在,而他则看到了所谓的‘救世主’的虚幻性,于是便挺身而出,尽自己所能为他人实现这样一个期望。”

南风原没再说话,从渡边的描述里,他大概确定了这里是一个由意识异常现象创造出的地方,而更多的信息就能等到见到那位埃夫拉尔·瓦尔斯在确认好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经过镜面埃菲尔铁塔,在镜面的塞纳河旁登上镜面游轮——镜面塞纳河的河水是由一种类似水银的液体组成的,似乎除了外观之外,和普通的水没有什么区别。

游轮靠岸后,两人又继续前进。奇怪的是,徒步走了这么多路,南风原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疲累,若是在现实里,自己的腿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渡边说在“天国”中不需要食物和水,现在看来甚至就连疲惫都不存在。

南风原有些惊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和右小臂外观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和那些镜子人一样的光滑镜面。

“这、这是!?”

“不要惊讶,这是你正在转变为天国居民的正常现象。”

渡边回过头看了看南风原,平静地解释道。

“转变?”

“只要到了这里,我们就会一点点变成这个样子。”

渡边说着,在南风原面前变成了镜子人的样子,接着又变了回去。

“这样,所有人的本质都是相同的,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歧视了。当然,我们也还是更习惯用原来的躯体活动。”

南风原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右臂上正在蔓延的镜面化症状,明白了袭击别墅的那些镜子人的由来。

“到了,这里就是埃夫拉尔·瓦尔斯的所在处。”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由镜面组成的卢浮宫前,渡边带领着南风原从玻璃金字塔进入,一路进入了卢浮宫当中。

卢浮宫里的各种雕塑都是镜面外观的,勉强可以欣赏,但是里面的名画都变成了普通的一面面镜子,彻底失去了价值。

终于,在卢浮宫地面层存放着古罗马雕塑的地方,南风原见到了渡边所说的埃夫拉尔·瓦尔斯。他站在那些镜面塑像当中背对着他和渡边,只留给他们一个一言不发的长着棕色卷发的后脑勺。

“埃夫拉尔,这是新人。”

渡边直接用日语叫出了埃夫拉尔的名字,并没有加上任何称呼。看来正如他所说,这里人人平等,即使是领袖也一样可以直呼其名。

“哦,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冥想。”

埃夫拉尔像是大梦初醒般长吸了一口气,一边用日语回答一边转过身来。

南风原也看清了他的长相——埃夫拉尔有着一张皱纹很多的脸,看上去像是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但是他的头发却没有一根是白的,南风原觉得或许只是他长得显老而已。

埃夫拉尔的眼睛是灰蓝色的,眼神像是雄鹰一般锐利,不过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意外的和蔼。

“你叫什么?”

埃夫拉尔对南风原问道。

“南风原茳。”

“这样啊,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所有人都是朋友。我也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领袖,称呼我只要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埃夫拉尔用双手把头发向后捋了一下,双眼看向了卢浮宫的窗外。

“我不会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每个在这里的人都有各自的迷惘,但是在这里你就能开启新的人生,当镜面覆盖你全身的那一刻,你就可以彻底抛弃掉你的过去了。另外,每个人都有了解天国历史的权利,就让我告诉你吧,我创立天国的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