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时间,南风原看着上节地理课用的全球地图发呆,手里的笔帽戳在了欧洲的位置,然后向左划动着笔帽,在穿过了一半大西洋后,又把手绕到地图的左边,穿过剩下的一半大西洋,横跨加拿大,又越过太平洋来到日本。

“异空间列车”出现过的地点在地图上连成线的话就是这样。

根据Nchan都市传说版块上的说法,“异空间列车”的传闻最早是由波兰的一个二十岁青年发表在网络上的。2021年3月时,这位波兰青年本来准备搭乘晚上十二点钟的列车,当他按照车票上的指引来到站台时,周围和他一起等车的人寥寥无几,虽然会在午夜乘坐这班车的人不多,但是人数还是少得有些异常。而在登上列车后,他和其他乘客更是发现,车上不知为何一个乘务员都没有。

有些人直接选择下车去找车站的工作人员理论,而这位波兰青年和几个乘客摇摆不定没有下车。结果就在那些人下车之后,列车突然关门开动了,他和剩下的所有乘客都呆在了原地——列车窗外的景象在开动后突然变成了彩色的怪异空间。站在窗边向外看去的话,就会发现列车似乎漂浮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中行驶。

列车上的人开始慌乱地拿出手机想要询问车站工作人员或者报警,可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机都失去了信号。那位波兰青年一边用手机录像,一边穿过一节节车厢前去寻找列车的司机,但驾驶室里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本来想要自己操控列车把它停下来,但并不懂操作方法,手机也无法上网查询列车的操作方法。

在和其他的乘客重新汇合后,他和乘客们说明了情况,没人知道如何操作列车,他们只能无计可施地待在车厢里。

很快两个小时的车程就过去了,正当车厢里充满了绝望的气氛的时候,列车里的提示音却突然宣布到站,车窗外也重新恢复了正常。乘客们发现他们回到了原本的车站里,之前下车的乘客们刚刚带着工作人员走过来,在对列车进行检查后,工作人员们确认了列车并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乘客们再也不敢乘坐它了。

这就是第一起异空间列车的事件,而后在不同的车站又相继发生了类似的事,越来越多的都市传说爱好者登上了异空间列车,也探查出了列车的不少相关信息:

异空间列车在每个车站只会出现一次,并且只有直接购买车票的人才会见到异空间列车,网上订票的人则不会,似乎买票方式不同的人会处于不同的时空一样,他们不会在站台上看见彼此。

在一个车站中,只有乘坐人数最少的午夜发车的列车才会变成异空间列车。

在异空间列车里,手机和对讲机之类的通讯设备会失去信号,指南针会失灵,列车里的人会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系。

当变成异空间列车的列车走过了原定全车程所需的时长后,它就会返回到原来的车站。乘客们会发现,到站后的时间和发车时的时间一致,他们的手表和手机上的时间都快了很多,并且正好快出了他们在车上度过的时间,相当于他们并没有花费一分一秒,就在列车上额外度过了几个小时时长的时间。

听起来这像是个比较安全的都市传说,比起魇蜘蛛和扭来扭去之类的好了太多,不过网上有不少人不相信这一点,由此衍生出了很多阴谋论,像是“从异空间列车回来的都不是原本的人了”之类。

不过最麻烦的还是午夜这点,南风原正费心于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偷偷在午夜的时候从奶奶家里溜出去。或许可以在奶奶睡着之后偷偷跑出去,反正因为异空间列车的特殊性,自己也不会太晚回来,但是如果开门的时候被发现,自己又要编什么借口才能蒙混过关是个大难题。

“你们今天的作业都有什么?”

就在这时,班主任慢悠悠地踱步走到班长的座位旁边问了一句,还待在班里的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深知这下要大事不妙了——

“只有这点?你立刻去找各个科的老师,让他们再多留一些!不这样的话成绩怎么才能提高!?”

班长只好快步跑了出去,班主任瞪着眼睛环视了了一下班里的学生,大声咆哮道:

“怎么!?看什么看!明天你们的作业我要每个人一份份检查!”

“不是吧……今晚社团活动我要去不了了……”

“又犯病了吧他……”

等到班主任走后,班里的学生们才开始抱怨起来,南风原也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头,这下在想好怎么溜出去乘坐列车之前,还要先解决一大堆作业才行。

回到奶奶家后,南风原开始趴在桌子上解决那些作业。正写到一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奶奶正好站在门前浇花,于是顺手打开了门。

“妈,这是我给你买的东西……”

是南风原的大伯来看奶奶了,大伯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和奶奶站在门口一下就聊起没完。南风原本来就不满于自己要写那么多本来没有的作业,这下又被吵得写不下去,烦躁感瞬间涌了上来。眼看着奶奶和大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只好出声制止:

“我在写作业,小点声啊。”

烦躁的南风原说话语气不太好,奶奶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好气地回道:

“那不会好好说么?像癞皮狗一样。”

“什么叫和癞皮狗一样……我在写作业,为什么还能那么大声地聊的下去啊?”

“你奶奶都多大岁数了?你要是不会好好说话的话,那我就把她接到我家里住去!”

大伯也生了气,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明明最开始就是你的问题吧……站在门口完全可以看得到我在写作业的!

南风原听了之后一阵不服,开口反驳:

“我……”

“看你那个样子!你奶奶这么大年纪,跟你在一起怕不是要气坏,要不然还是你回家去吧!”

这是什么有病的歪理……

南风原气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拧着眉毛看着奶奶和大伯呆坐了半天。

“算了,我走。”

过了一阵,奶奶朝大伯摆摆手,示意他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走到屋子里开始收拾东西。接下来的一小时,大伯站在门口数落着南风原,奶奶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好,最后跟着大伯一起走了。

“这都是什么……”

南风原抓了抓头发,无语地把笔摔到了桌上。虽然说早就觉得自己和奶奶住时间长了肯定会出问题,但是怎么他也没想到会是今天这种情况。印象里上次奶奶生气还是小学时候自己和亲戚家的小孩淘气,把水故意洒在门口想看人摔倒的时候,这次居然仅仅是因为自己写作业被吵到就发展成这样。

“至少今晚可以随便跑出去了。”

这样倒是还有这么一个好处,可南风原还是摆脱不了莫名其妙挨了一个小时数落后的烦躁,作业一时也写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南风原只好拿起手机,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等烦躁的感觉下去了再继续写。

“我建议你还是先写完再说。”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风原放下手机抬起头,石村晃正坐在他的身边。

“我写不下去。”

南风原摊开双手。

“那尽量也不要去看手机,不然的话可能到午夜你都写不完了。”

石村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该怎么办?”

南风原双手捂着脑袋的两侧,用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

“我们可以聊聊。”

“好吧……”南风原再次把头抬了起来,“之前我说有很多困扰着我的问题,它们让我烦躁,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可能是遗传的……不是那些事的问题,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这样。我以前还以为家里的其他人不是这样,看样子只是之前和他们相处得太少了。”

“这是可以被克制的,你应该学会这点。”

“怎么克制?用那个全身发力的方法什么的么?那是有局限性的,我又不能到处去做……靠我自己的话,刚才我已经忍了一小时了,这就是……”

说着,南风原愤怒地朝床上锤了一拳。

“这就是忍气吞声罢了,根本不是什么克制。”

“社会上这种事会特别多,如果你没法学会克制的话……”

“这些我早就明白了!”南风原大声说着站了起来,“我早就想到我到了社会上就会是一个废物,家里那些人对我的期望我一个都实现不了,是个人就会和我说‘你根本就不适合活着,不如去死吧’……”

说到最后,南风原无力地晃了晃手臂。

“人看事情的视角是会随着时间不断改变的,只要你认识到这点了,迟早有一天你就能做到……我会一直等着的,我也永远不会说那样的话,我永远相信你。”

石村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南风原的肩膀。

南风原点了点头,用手捂住了眼睛,试图止住冒出来的泪水,不过最后还是失败了。他放下手,面前只剩下了摆着作业的桌子和空荡荡的床。

“如果不是我自己来对我说出这些就好了。”

南风原叹了口气,抹掉了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