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纸巾糊在了脸上时,南风原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急忙用手清理掉了沾在脸上的纸巾。

“噗通!”

坐在另一边的潘多拉并没有注意到南风原的情况,她捡起了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水里,安静地注视着逐渐在水面上扩散开的波纹。

“我们学校那个看到扭来扭去的学生会长出院了,”看到潘多拉似乎有点无聊的样子,南风原主动挑起了话题,“他已经恢复正常了,不过把看到扭来扭去的事情全都忘了,现在好像已经了解了那天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扭来扭去的样子之类的他完全不清楚了。”

“是创后应激障碍吧?因为承受不住,所以把扭来扭去的事情都忘掉了,这样他才活了下来。”

潘多拉被吸引了注意力,侧过脸看向了南风原。

“可能是吧……他说和他一样见过扭来扭去的人有些精神还不太正常,还有的已经死了,他亲眼见到同病房的病友硬生生把自己的颈椎扭断了……听起来像恐怖片一样。”

“是么……”

听到这个说法后,潘多拉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依然保持着平时的样子。

“我们一会儿可能要面对的就是会飞起来把人烤成焦炭的怪物,就算知道了它的弱点,也可能出现意外,死得和那个人差不多惨……你为什么会愿意调查这些事呢?”

“你是为什么要调查这次的事?”

潘多拉又如以前一样反问了起来,每次有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潘多拉都会在对方给出答复之后直接保持沉默。南风原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又要得不到回答了。

“那是因为……就只是想调查而已吧……”

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开始答应相川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现在虽然想到了,自己却没有产生要立刻收手的想法,南风原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么做的原因,只好说出了这样一句回答。

这么看来,自己的行为和恐怖片里那些主动进入闹鬼的房子一类的角色好像也差不多,只希望最后别死的太难看就好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生命就是用来做想做的事的,在这社会的底层里,只有这样才会有价值,至少为自己服务,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出乎意料的是,在听过了南风原的回答之后,潘多拉居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句话听起来还蛮有思考的地方,短时间里南风原也没法剖析清楚,但是目前他至少清楚了一点——潘多拉在调查的事上有着清楚的觉悟,而自己还处在迷茫当中。

“接着玩吧。”

南风原愣神的时候,潘多拉已经重新拿起了隔热服开始穿了起来,南风原见状,也立刻开始穿起自己的那套。

穿好了隔热服后,南风原拿起了最后一张看起来有灼烧痕迹的卡带,潘多拉则从箱子里随便拿出了一张卡带。两人分别把卡带插进了游戏机里,启动了游戏。

熟悉的像素画面和背景音乐响起,这张卡带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之处。南风原不禁怀疑这三张带着烧灼痕迹的卡带都是按都市传说里所描述的故意制作出来的,这款游戏其实有着相当多的都市传说,而一些关于奇怪版本的传说也曾经在爱好者们改造卡带内容后变成了真实存在的东西。只不过,那样制作出来的卡带是不会放出什么游戏里的怪物的。

南风原按下了A键,伴随页面的跳转而播放出的粗糙的8bit音效莫名地让南风原感觉到一丝心慌。与上一张卡带不同的是,这张卡带里没有任何存档,只有“开始游戏”和“重新设定”两个选项。

在南风原选择了“开始游戏”后,与正常的游戏流程不同,屏幕上没有播放开场白画面,也跳过了给主角和劲敌起名字的环节,直接进入了主角在家中的画面。按下start键打开菜单,可以看到主角的名字是一团乱码。

目前的游戏内容对比之前的卡带已经有了很多不同之处,这张卡带里的至少也是一个改版过的游戏,不像之前的两张都是完全的原版。

南风原按正常的游戏流程进行了下去。在选择初始怪兽的时候,南风原选择了火属性的那只,随后走出游戏中的镇子,进入了外面。外面的地形布局也和正常的游戏有所不同,走出去便能看到一大片水域。正常来讲,没有学会相应的技能的怪兽的话,主角是没法渡过水域的,可南风原随手按了一下前进键,主角却直接进入了水域当中,踩在了水面上,紧接着屏幕上就开始闪烁,有野怪跳了出来。

更奇怪的是,在游戏中的主角放出手里仅有的初始怪兽的时,出现的却是一只100级,达到了最终形态的火属性初始怪兽,屏幕下方的对话框也明显有些不对劲,显示出了奇怪的文字:

“使用我,杀掉你想杀的一切吧。”

看起来明显是唬人用的台词,游戏的地形和主角是否能通过哪些地方也都是可以修改的,这些对于改版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南风原觉得对话框里的文字有些好笑,从技能中选出了“火焰喷射”后,对面只有2级的野怪便被轻松击败了。

“咔哒!”

与此同时,正在测试着另一张卡带的潘多拉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她放下了游戏机抬起了头,却透过面罩看到原本坐在对面的南风原已经不知所踪,本来应该是南风原拿着的游戏机掉在了地上,刚才的声音似乎就是它掉落发出的。

环顾四周都没有南风原的身影,潘多拉放下手里的游戏机起身走了过去,掉落在地上的游戏机正显示着主角的怪兽喷出火焰的画面,紧接着跳出了野怪被击败的提示。

潘多拉感到有些奇怪,弯下腰想要把游戏机捡起来看个究竟。然而就在她俯身的一瞬间,周围竟突然暗了下来,如同是进入到遮阳用的棚子里一样,一片巨大的阴影罩住了她的全身。

潘多拉的动作一滞,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头顶掠了过去。紧接着,一旁的水面上便传出了“呼”的声音。

潘多拉立刻转头看向身旁的水面,竟然是一道恐怖的火柱从上空喷向了水面。火柱消散后,一条被烧得焦黑的鱼浮了上来,死鱼周围的水面向上涌动着阵阵蒸汽。

见到面前的状况,潘多拉急忙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家用灭火器,迅速拔掉上面的保险,一手抓着游戏机,一手拿着灭火器严阵以待。

“呼——”

空中传来了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潘多拉一点点仰起头来,终于看到了刚刚喷出火柱的元凶——只见一个龙形怪物正在高空中盘旋,由于是逆着光,那个影子显得又小又黑,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它的外形和卡带图案上的怪兽极为相似。

另一边,打败了一只野怪的南风原对用100级对战2、3级的战斗没什么兴趣,于是便操控着主角继续移动。主角可以无视地形,随意地在水域和地面穿梭,阶梯形状的地形和树木也都拦不住他,看起来这个改版似乎给主角开启了穿墙的金手指。

在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屏幕中的陆地上出现了一个女性npc。南风原操控着主角走了过去,想要试着触发一下对话,结果却直接跳到了对战的画面里。

主角这边依旧派出了唯一的一只怪兽,而对方却没有派出任何怪兽,只有npc本人在那里站着。

所以这个改版是把对战改成了直接攻击npc,用这种方式体现残酷和诡异的么?

南风原犹豫了一下,从技能里选择了“百万飞踢”。

“呼——!!!”

正在潘多拉盯着空中的怪物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对方突然停止了盘旋并且迅速地下降了高度,直逼潘多拉而来。潘多拉见状不妙,连忙拔腿就跑,那头怪物则在临近地面时转而用双腿对着地面,随后伸出其中一条腿,借着降落的势头踢在了潘多拉刚刚站着的位置上。

“嘭!!!”

如同陨石坠落的炸裂声传来,地面都跟着产生了震动,潘多拉脚下不稳险些摔倒。等她再回过头时,怪物已经再次冲上了天空,地面上则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周围满是裂缝。

卡带!

对方是会飞的怪物,以刚才的速度来看,就算自己再怎么跑也都是没用的,如果是因为南风原刚才拿着的游戏机释放出的怪物的话,只要关掉游戏拿出卡带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想到这里,潘多拉抬起了拿着游戏机的手,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变成了那头龙形怪兽和一个女性npc的对战画面,潘多拉刚要去按游戏机的电源开关,画面下却突然跳出了对话框:

“如果结束游戏的话,他就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潘多拉按开关的手瞬间停住,联想起火灾中失踪的男主人的儿子和现在突然消失的南风原,她瞬间便明白了“他”指的正是南风原。

“百万飞踢,没有命中。”

南风原那边的游戏机屏幕上显示着攻击未命中,“百万飞踢”这一技能威力虽然大,但是命中率只有75%,所以南风原倒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这改版玩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他便垂下了拿着游戏机的双手,想要抬头看看潘多拉那边的情况。

可当南风原抬起头来之后,面前却只有空荡荡的沙砾滩,潘多拉不知道到了哪去,周围也一片死寂没有一丝声音。而且一切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滤镜,就连抬起头来直视太阳也不觉得刺眼。

“潘多拉?”

南风原疑惑地起身叫了一声,却无人应答。他的右手从游戏机上松开,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嘶……”

南风原疼得倒吸着凉气抬起了右手,刚刚用来操纵AB键的拇指不知被什么东西刺破了,不断地流出血来。再抬起左手,游戏机上已经被血染红,操控方向的左手拇指也被刺破了。

“好疼……”

南风原把游戏机放到了地上,蹲下来查看手上的伤势,游戏机的按键上明明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把自己的手指刺破的。

“现在退出的话,就可以结束,但是如果使用非正常手段退出游戏,则无法获得逃出的机会。”

屏幕上的对话框显示出了这样的文字,似乎在暗示着只有按正确的方式结束对战,存档后再从游戏里退出才能解决现在的异常情况。

“怎么回事……喂!有人么!?”

游戏机上的文字令南风原彻底慌了神,他大声地朝着四周大喊,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里除了你以外,就只有他。”

游戏机上的血液逐渐消失,像是渗进了它的里面,屏幕上的对话框也弹出了新的文字。

“他?”

南风原疑惑地看了看屏幕,身后随即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吱嘎”声。

不祥的寒气瞬间爬上了南风原的脊背,等待在背后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风原颤抖着转过了头,在他身后的像是一个从空间中被切割出来的、一扇门大小的长方形的框。框的另一边连接着另一个地方,那是一间看起来像是卧室的房间,而在房间的正中,一具骷髅正靠墙而坐。骷髅的身上挂着已经变成了破烂布条的衣服,好像是被困在这里不知多久后绝望而死,身体腐烂殆尽的人。

“他曾经抛弃了我,而在游戏中他也没有正常地退出游戏……”

“这是他应得的,也将是你没有正常退出游戏会受到的惩罚。”

南风原盯着那具骷髅,恐惧在心中掀起了巨浪。再次拿起游戏机后,上面慢慢跳出的两段文字更是让他感觉到一阵呼吸不畅。

自己如果杀掉游戏里的那个npc,就可以离开这里。

而如果不动手,将会被永远关在这里,最后可能会迎来和那具骷髅一样的结局……那骷髅恐怕就是那场火灾里失踪的房子男主人的儿子。

只要干掉一个npc,只要动动手指,但是关乎性命的选择,真的会有这么简单么?

似乎很简单的选项,南风原却迟疑着没有立刻行动。

“现在,他要选择被困,或者杀掉你从而获得逃出来的机会……”

“你可以选择关掉游戏,保全自己。”

潘多拉那边,对话框里则跳出了这样两段文字。

“百万飞踢”、“火焰喷射”……

这些都是写在龙形怪兽技能栏里的技能,而刚才空中的怪物似乎使出的正是这两招。

南风原茳,他正在游戏机创造出的另一个空间里对自己发动着攻击么?

潘多拉纤细的手指悬停在了电源按钮上。

现在按下去,牺牲南风原,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按下去,怪物可能会继续发动攻击,从刚刚的那两个技能来看,自己根本不会有任何招架之力。

那么,到底是该……

两人心中的天平,以要将两边挂着的托盘都甩飞的力度,疯狂地摇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