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空荡荡的小屋子,一把简单的椅子和一张蓝色的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可能会用来照到犯人脸上的灯,警察坐在对面,除了没有戴手铐和猪排饭之外,现在的场景还是相当符合南风原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审问场景的。

“笔录上记载说,你在案发当晚曾经到公寓楼的天台上去过,不过没有遇到任何异常情况?”

警察把双手放在桌上,用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审视的眼光盯着南风原,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怀疑。

早上去上学的路上,突然有一辆警车停在了南风原身边,车里的警察向他展示过证件后,就一路拉着他来到了警局。等到了警局之后,南风原才知道是又要询问402室的那起案件的事。

“这些不是都问过了么?”

案件调查没有结果的话,就可能移交给其他人继续调查。南风原看到对自己问询的警察换了人,方式也更加正规,大概猜到了是这么回事,不过他还是为了确认问了一句。

“这个案件现在移交到我们专案组进行调查了,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警察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

“确实没有别的异常情况了。”

南风原回答道。

“我们在Nchan上看到了这个贴子,”点了点头后,警察拿出了手机,把屏幕展示给了南风原。警察一边的眉毛垂了下来,依旧用着让人不爽的语气问道,“这个账号……是你的吧?在那之后,你遇到了‘魇蜘蛛’的袭击?”

“啊,确实是这样,”南风原伸出了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手腕,“这个就是怪物咬的。”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一开始的时候我又不能因为精神状态不好怀疑被怪物盯上就报警,在怪物出现的时候没有那个时间,等到好不容易赶跑它之后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报了警有谁会信我?贴子上那些人不也是因为我没拍到照片就不信么,我手里就只有用了一点的杀虫剂瓶子和空了的酒精瓶子了,证据又拿不出来。”

南风原摊开双手,无奈地说,紧接着又转移了话题,想要从警察那里套点话出来:

“说起来,那个公寓里死的人,就是被魇蜘蛛吃掉了吧?”

“把你看到的怪物的经过都说出来。”

“那个人确实是被魇蜘蛛吃了吧?”

警察没有想正面回答的意思,而是想要问出魇蜘蛛的信息。警察逃避的态度已经能说明真相了,不过他那副样子和让人讨厌的语气让南风原实在受不了,控制不住的怒气翻涌了上来。因此南风原也紧抓着刚才的问题不放,不想轻易地告诉他。

“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不然的话我们可以选择拘留你,直到问出结果为止。”

瞥了一眼南风原之后,警察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其实啊,因为被袭击的时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都忘得差不多了,有什么特征我也不记得了!”

南风原不再看警察的脸,把视线移到了一边大声地说着。脑海里闪过掀翻桌子,把椅子扔到警察脸上的画面。

不过那种事是不能也完全没必要做的,只要他坚持自己不记得,那么警察也没有对他不提供信息的行为采取什么刑罚的能力,而且拘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你要想清楚——”

“好了,香川,换人。”

警察还在用那种语气试图威胁南风原。不过话还没说到一半,一个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就打开审讯室的门,叫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

被叫做香川的警察只得起身离开,而后进来的男人则关上了门,代替香川坐在了南风原的对面。

“不好意思,新人警察,对这些都没有经验。由他来问话的话,怕是什么都别想问出来。”

男人笑了笑,说了两句缓解气氛的话,南风原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喘了口气调整了一下。

刚才南风原又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每当遇到这样说话的人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南风原也都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正是因为这个,他一直都和自己的班主任相处不来。

南风原想起了石村教自己的办法,但是在别人的眼皮下面做出那样怪异的动作……怎么想南风原都做不出来。

“这个事请你不要发到网上去……那个死者确实是被蜘蛛一类的东西袭击了,不过我们还没掌握实质性的证据能够向别人证明这点。不过是你的话,应该会相信的吧?”

男人的语气要好了不少,南风原气血上涌的感觉也逐渐消散了。低下头抓了抓头发后,南风原回答了关于魇蜘蛛的问题:

“就跟网上那些贴子写的一样,我先是觉得状态越来越差,头痛很严重,睡觉的时间也莫名其妙地变得很长。在网上发了那个贴子之后,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之后就看到它出现在我面前……最后用杀虫剂和酒精把大部分都解决掉了。”

说到最后时,南风原停了一下,最后选择了隐瞒那个少女来过的事情,他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不想暴露她太多信息的古怪想法。

“那个魇蜘蛛,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是没穿衣服的女人的样子,受到攻击的话就会变成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蜘蛛。如果不持续攻击的话很快又会恢复成人形……看网上的贴子写的那些就好,没什么差别。”

“我明白了……案件我们还在调查当中,如果信息在调查结束前就泄露了的话,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希望你能理解,不要把相关细节说出去。”

男人用商量的语气说着,听起来让人发不了脾气,南风原也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问询的一整套流程结束后,上午也过去了一大半。学校那边已经由警局帮忙请过了假,南风原自然不打算再去,直接回到了家里。

距离魇蜘蛛袭击的事件仅仅过了一天,南风原发过的贴子就没人再回复了。没人相信南风原手腕的伤口是魇蜘蛛咬伤的,毕竟这个通过化妆的手段也不是不能造假。

不过南风原觉得,就算自己真的拍到了照片,质疑的人也不会少到哪去。

南风原不在意地打开手机,继续在Nchan上胡乱翻着贴子。翻着翻着,突然弹出了一条私信的提示。南风原点击屏幕到了私信的页面里,发现是一个叫“truth&peace”的人发过来的:

“你发的那张公寓楼的照片不是假的,而且做过清晰处理后能看得出天花板上的就是蜘蛛网,能跟我说一下更多的细节么?”

看上去这似乎是一个有一定技术力的人,已经对南风原发出的照片进行了分析。

“细节都已经在贴子里提过了。”

南风原给对方发送了回复,他贴子里描述的从遇见到驱散魇蜘蛛的过程和跟警察说过的大致相同,都没有提及那个神秘少女的出现。在贴子里的描述中,他拿了杀虫剂才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因此在二楼击退了魇蜘蛛。

接下来,对方没再发来新的回复,南风原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下午碍于母亲的催促,南风原只得去了学校。由于学校召集所有班主任开会,下午的前两节课班主任都没有出现,因此难得安静地上完了两节课。

第二节课下课后,班长从学生会跑了回来,收拾起了一大堆文件材料。教室里的男生一下课就全都跑光了,在环视了一圈后,班长看到了不爱运动趴在桌上的南风原。

“那个,南风原,帮我送一下材料吧。”

南风原抬头看了看,起身帮班长拿起了多的一份材料,然后跟着班长一起朝学生会的办公室走去。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大开着,很多人进进出出着,办公室里一片乱糟糟的景象。看起来所有的班级都把这样一份材料拿了过来,办公室里正在处理。

学生会长最上凌坐在办公桌后面,和干部们忙得焦头烂额。看到班长和南风原进来后,他扶了一下眼镜,吩咐道:

“先等一等,等这些处理完了再拿过来。”

接着,他又重新埋头到分类文件的事务中去了,班长和南风原只好站在办公桌旁边等着。

学校的教学楼分成三栋,每一栋都容纳着不同年级的学生。学校的前院分布着一栋办公楼和两栋教学楼,而最后一栋教学楼则在学校后面,和前面三栋楼隔着一个操场,跟体育馆待在一起。学生会办公室门的方向朝向了东面,而办公室的窗户与门相对,朝向了西面,正对着操场后面的那栋教学楼。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正好被那栋教学楼挡住,整片操场处于一片阴影之中。

文件繁多复杂,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最上和干部们也没能整理完。南风原等得无聊,便朝窗外的操场看去。

星期五的下午第三节课,恰好是整个高中任何一个班都没有体育课的时候,操场上应该是空荡荡的一片。可南风原在看向操场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阴影中的操场上,它显得异常显眼。

由于近视又不喜欢戴眼镜,南风原看不清楚人影身上的细节,只能看出那好像是一个全身都穿着白色衣服的奇怪的人。人影站在操场的中央偏右一些的地方上,举起了双手不停地扭动着身体。

那扭动的姿势南风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见过,仔细想了想后,南风原想到了某些餐厅或者超市门口有时会摆放的充气舞蹈人偶。那些人偶通常会双手做成朝上举起的姿势,在充入气体的机器的驱动下晃晃悠悠地摇摆着。而操场上那个古怪的人就和那种人偶极为相似,蹲下又站起,举着双手怪异地舞动着。

这是谁在操场上做行为艺术么?

南风原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清楚些,不过效果不怎么好。可就在他眯眼的瞬间,一股可怕的寒意突然从背后窜起,南风原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身体就像是在看恐怖电影时看出了导演安排的在jump scare之前的镜头,下意识地后倾躲避着。

这个……这个好像是……

南风原吃惊地张大了嘴,喉咙却像被恐惧堵上了一样一声也发不出来,身体也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把东西拿过来吧。”

最上那边终于收拾完了文件,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南风原的模样。见最上半天没有出声,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南风原,而最先注意到情况的最上则扶了一下眼镜,疑惑地转头朝操场看去。

“南风原?”

班长推了推南风原,这才让他从惊惧中回过神来。随即,南风原立刻大声地冲着所有人喊道:

“别看窗外!千万别看窗外!”

可惜为时已晚,就在南风原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看着他时,最上突然双眼一翻,“咚”一声倒在了办公桌旁,全身疯狂地抽搐颤抖了起来。

“会长!?”

“会长!你怎么了!?”

办公室里瞬间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