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子，放学了哟。”佐仓唤道。她和田中已经收拾好包，准备一同离开，高坂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还在整理笔记，她似乎对纷乱的笔记太过入迷，甚至佐仓走到她身边都没反应过来。“啊，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些笔记要整理。”她指了指桌面上五颜六色的四五个笔记本。佐仓蹙起眉头，“空月今天没来，在家躺着，发烧了。”
“嗯。”高坂应道，好像不太关心，这和以往关心空月一举一动的她不太像。
“我和田中想去看看他，希子呢？你不去吗？”
高坂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我暂时不想面对他，你们去就好了吧。”她小声说，这话勾起佐仓的好奇心，面对回答完后继续整理的高坂，她张张嘴，还是没问出口。去往空月家的路上佐仓提起这事，直言奇怪。“不想面对星海那家伙？”田中也十分惊奇，“那两个人，该不是发生了什么？”
佐仓摇摇头，在手机上自带的地图app寻找着附近的便利店。“天知道，”她随口道，“我想问的，可希子这么单纯的人都想隐瞒的事，多半不是什么我们方便知道的事情。”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佐仓眼神划过一丝落寞，她特意在“他们自己”上加重了语气，被田中捕捉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便利店的话我知道一家，就去那里买慰问品吧。”
“好。”
田中说的便利店自然是山云鲸，之前他和空月去过一次。跨进自动门，顶着黑眼圈的女店员抬起头，“欢迎光临~”她有气无力。“好困！”田中惊讶地蹦出一句吐槽。“田中，这边。”佐仓扯过他袖子，把他拉到货架前，两个人很快选好东西，结账时发现那店员已经睡了过去。“这个人真是随性啊……”田中无语地别过脸，“你认识？”佐仓倒也不算很惊奇。
“和星海来过，他认识，连带着我也认识了。”
“哦——”佐仓觉得新鲜，付了钱，两个人走出店门。
“别看她这样，其实是个挺勤快的人哦？晚间基本不睡，可怕得很。”
“开便利店的都是这样的吗？”
“也许吧。只是感觉，星海似乎也有一样的梦想。”
“晚上不睡觉吗？”
“便利店啦便利店。就算是星海，梦想也不是那么不像样的东西。”田中没好气道。“开个玩笑。”佐仓吐舌，“不过，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我也说不明白，可能他给人感觉和便利店一样？你看，便利店，是不是24小时营业，显得非常……随和？随便？”
“空月确实很不正经呢，不过说他随便也太——”
“都说了只是感觉。认识他那么多年，感觉上的偏差不会太大。”
佐仓明悟似的点点头。“还有一点，便利店很小，但正是因为小且什么都有，才被称作‘便利店’吧。星海也给人这种感觉，内敛又可靠。”
“论可靠希子可不输给他哦。”
“这……倒也没错。”田中挠头，说完他想到了什么，“最大的原因可能是他喜欢那样的氛围？那种清清的，暗暗的，好像期盼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那种气氛。”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空月家门前，在庭院那儿，他们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丽奈？你怎么……”田中很惊讶。
“要叫丽奈学姐哟。”访客迷人地笑了笑，进入大学以后的她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只是仍然很随性，不如说比以前更妩媚。佐仓上下打量眼前高出她半个头的女孩，迟疑着问候：“学姐？”
“你好。”上野微微一笑，看向佐仓，“是高坂吗？总觉得不大像。”
“高坂？我是她朋友。”佐仓道，“当然，也是空月的朋友。”
上野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你们也来看他？”
“听说烧到三十九度。”
“那个倒霉蛋，一年到头没见他生过什么病。算了，也不奇怪，多半是太累了。”上野说着按响门铃，“偶尔病一次也正常。”寒暄过后，三人被空月夫人迎进家里，坐着喝了杯茶，互相介绍一遍，空月夫人便好奇地看着上野道：“大学里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星海君？”
“今天没课，他说病了，就回来看看。”上野置之一笑，“反正也不远，电车的话十站左右的事。”
“学校是……”
“上睿。联考成绩还算可以。”上野说着有些羞涩，佐仓和田中交换眼神，“莫非是那所很有名的……”田中吃惊地瞪大眼，“丽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本来就说过，是你忘了吧？还有要叫我学姐。”
“我们能上楼看看空月吗？”佐仓问，空月夫人点头，“随时都可以，他现在似乎烧退了些，应该在等你们。”
见状，田中和上野也停止斗嘴，佐仓“噔噔噔”爬上楼梯，他们也跟在佐仓的身后走上二楼。
“不用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吧。”坐在床上的空月看着床头柜上的零食，脸上一副无奈的神情，“好像我快死了似的。”
“烧了两天三十九度，离死也不远了吧。”佐仓笑道，把削好的一盘形状匀称的梨递给他，面对空月惊奇的神情补充道：“是学姐削的啦，希子都做不到这么心灵手巧吧，更别说我了。”
盘子里的梨整整齐齐分成了八瓣。空月赞同地点头，接过盘子。佐仓身后的田中和上野又在争论了。“我说田中君，你要再不认真一点会连大学都考不上的。”
“笑话！本大爷用脚写字都能考上东大，不像某个只能去上睿的家伙。”田中又在瞎扯，他刚才还在夸上野厉害。
“还是省省吧，连这小子你都考不过，”上野努了努嘴指向床上的空月，“他都上不去东大，你就更别想了。”
“切，改天就让你看看老子的本事。”田中嘀咕，他看到佐仓正一脸古怪看着他。
“怎么，你也不信？”
“学姐说得对。”佐仓夸张地撇嘴。
“别拿我当战力单位啊你们这些家伙……”空月加入了这场混战，几个人说说笑笑，上野时不时插科打诨，原本这事是空月来干，但他如今浑身上下没力气，连话也不愿意说太多。“你们都想好高中毕业以后的进路了吗？”上野道。
“大概和学姐一样。”
上野眼睛一亮。“虽然也不是我在吹嘘，不过我的学校也不容易考的哦？”她笑着对佐仓说，后者移开目光。“嘛，会加油的，好歹进了年级前五十。”
“小佐仓别丢下我我也想考那里！”
“怎么大家都一样啊？”空月笑道，“我记得高坂也和我提过她想进上睿。”
“是吗？可希子和我说她想考东大呢。”
“东大？那个高坂吗？真厉害——”
听着上野的惊叹，空月把头转过面向窗，佐仓注意到他眼神变了。这禁不住再次勾起她的好奇心：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然而她猜错了，那时的空月只是在想自己要是也说想考东大会不会被大家说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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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该不该去考东大？”我思忖。时间还有很多，志愿进路明年升入高三的时候才决定，所以没有现在做决定的必要。可话又说回来，考东大和上睿难度不能相提并论，考进上野那个学校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未来便能十拿九稳，还能保证得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可东大……
“空月？”
佐仓唤醒沉思的我，由于发热，思考让我有些头疼。“怎么？”
“我和田中先回去啦，你记得好好休息。多喝水，听到没？”她嘱咐，和田中同时起身，“你的假请到星期三对吧？赶紧回来，你的活真难干。”她撇嘴。
“奇怪，如果我不在，你不就成了班长？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总之快点回来上课。”佐仓可爱地做个鬼脸。“星海，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呜呜呜呜呜——”田中离开前假模假式地飞扑到我床上，好像我真的快死了似的。我用自己剩余的力气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行了，等我真死了再号不迟。”
“你死之前记得把库存游戏全转给我。”
我作势要拿枕头砸他，田中嬉笑着跑走了。
佐仓和田中走了，我在房里听到他们在楼下和妈妈说话，房里只剩我和上野，后者坐在床沿上细细打量着我，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又被你看出来了。”
“同样都是坐着，感觉你比田中那家伙还高。”上野指着方才田中坐过的地方。“半年不见你就又长高，不愧是小星海。”上野戏谑一笑，我嗤之以鼻，别过脸。“害羞了？哟——”
“才没有。话说，你在大学里不是很忙才对？怎么还回来看我？”
“忙了就不能回来看你？说得我那么无情。”上野白我一眼，“自己烧得有多厉害心里有数。就是恰好没课所以才回的，也不远，难得关心你还被你这么说，哼。太伤心了。”她状似赌气地回过头。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赶紧服软，“只是觉得会不会麻烦你……”
“我才不管，你嫌我多余。”
“真没有……你别气了，是我不好。”
上野转过头，眉开眼笑，我这才明白又被她给耍了。“算了，我承认，我今天的确很忙，有课要上，回来是请过假的。”
“为什么？和你手腕上少了一只的情侣腕带有关系吗？”
“怎么可能，那不重要，只是分手而已。”上野打断我，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男朋友这种东西，没了就再找就好。嘛，不过四年的感情是有点难释怀。不提这个，我今天回来是有别的事，看你只是顺带。”上野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我的目光自然而然看过去。“这是什么？”
“我爸的遗嘱。”上野若无其事道，“上面写有他给我留的遗产。你忘了吗，我们怎么认识的？我爸和你妈妈是至交，他临终前托人把一份特殊的遗嘱给了伯母，说是等我成年的那一天转交给我。而如今……不是我非得请假，实在是我按捺不住想知道老爸到底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我沉默着点点头。当初上野的父亲病重，人手不够，作为至交的妈妈就毛遂自荐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一来二去和上野就熟悉了。除了留下足够的生活费，上野的父亲几乎没再留下什么，整个高中时期上野几乎都租住在公寓，饶是如此她仍旧能每天保持笑容时不时和我插科打诨，最终还考上了那么好的上睿大学。至于为什么不把遗嘱交给上野的妈妈？这世界上知道病痛的人很多，但愿意一起面对的并不都是那些人。上野怨恨她的妈妈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打算问。“上野先生的遗物吗……”我安慰她道，“一定是很棒的东西。”
“当然，这我可不否认，虽然现在还没看遗嘱上写的什么。”上野坐回床沿，不经意瞟我一眼，“我听她说了。”
“嗯？”
“她。”上野重复一遍，耸耸肩，“理香说，你长大了。”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情景，场景闪回到那天夜晚，我们在那里郑重告别后，理香离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她给我发了条长长的短信，开头一句是“我已上车”，用十分钟看完，我又在秋千上坐了半个小时才回家，妈妈一个劲责怪我回得这么晚。她跟我提了一嘴高坂来找过我，但我那时没有心情，揭了过去。
“年岁渐长的结果。”
“她说你狠狠地拒绝了她。”上野从牛仔衣靠近胸口的口袋里拿出烟盒，询问似的看向我，我以往不喜欢烟味，但今天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于是把烟衔在嘴上，转身去开窗。“哎呀真爽，刚才那两个小朋友还在，我实在不好意思。”点上火，她满足地饱吸一口，烟雾从她唇间流出，看去魅惑极了。我问：“你现在住在学校吗？那个，生活费……？”
“我住宿舍，生活费的话平日在学校有打零工，姑且够开支。”
“那就好。”
“偶尔也会去做做校外的兼职，家教什么的，拜这个所赐烟钱有了。实在不行就去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上野笑道，我才注意到她眼周有淡淡的黑眼圈，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行啊，最后一条我支持。”
上野摇头。“开玩笑的，我自己那么忙，哪来的时间谈什么狗屁恋爱。”
“明明这么忙还在这里陪我两个小时？”我道，“为什么分手了？”
“怎么又拐回来了？”上野耸耸肩，“我把他甩了。因为他不跟我在同一个大学。”
“这很重要吗？”
“当然了。你可要知道，大学的复杂程度不比高中，那里是大人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走向成熟，不是谁都能抵抗住诱惑的。他的话我再清楚不过，所以为了避免被他甩掉，索性我来甩掉他，我可不会允许自己傻傻等着即将到来的伤害，换句话说，就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境地。星海，你也快成年了，要明白很多事情需要前前后后仔细思量一番。”
“这突然的说教是怎么回事……”
“作为学姐的责任。”上野露齿一笑。
“好吧，就像你说的，我觉得你也有责任解答一下我的疑惑。我和理香的事你怎么看？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我问这话只是心血来潮，上野闻言忽然定定地看向我，她手撑着床沿，修长的双腿一翻就上到我的床，手脚并用向我爬来，她越爬越近，一下到了我面前，吐气如兰，烟味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薄荷味，居然让人觉得很好闻。“星海君，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她用暧昧的语气道，说话时的气息打到我的嘴唇上，“这个，我觉得自己也不大明白——”我情不自禁往后仰去，感到脸上烧起来似的红，保持着坐姿的我以及用爬行姿势撑在我面前的上野构成一个令人遐想的画面。“如果硬要选择呢？”上野轻轻一笑，往我脸上吐气，语调也变得富于魔力，我尽力别过头，“那我觉得自己做得对。话说上野，领口里的露出来了——！”
“要叫丽奈学姐，哟~？”
上野伸出手指往我额头上点了一下，她跪坐起来支起上半身，忽然开心笑道：“啊哈哈哈，调戏纯情小男生就是好玩。”
“好歹也是男生啊。”我恢复姿势，心有余悸瞪她一眼，这家伙，比小可还坏心眼。“不玩了，说正事。首先——”
我聚精会神，可上野说到这儿忽然伸出手重重弹一下我的额头，疼得我嗷嗷叫。
“——问这么蠢的问题干什么？”
“哪里蠢了？”
“错与不错，是你们俩自己决定的吧？”上野不经意道，“假如在未来挑选出任意一个时间点，在那个时候你回想起拒绝理香的那一刻，如果不感到后悔，那就说明做得对。懂不懂？”
“也许你说得对。”我看着自己的被子，上野把手伸过来，我以为她还想弹我，结果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别想太多，你的挣扎我都看着呢。”
“.…..”
“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预见到今天，当初的你还会和她表白吗？”
“应该还是会的吧。”我想了想说道。“毕竟那些美好都是真真切切的。”
“是吗。”上野又点起一支烟，凑到窗边，“哪里长大了啊，明明都是小屁孩。”我听到她喃喃道。
送走上野，我在床上玩手机。现在的我比起昨天已经好上一些，中午的时候没拗过妈妈，打了一针，可能听起来很滑稽，大男生居然会害怕打针？嘛，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像我，我的弱点便是朋友，因此现在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的高坂不仅没跟着来看我，还和我好几天都没联系，不仅让我有些在意。也许是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没法主动表达对于礼物的喜爱之情，还是说妈妈说的她那天来找我就是为了感谢？
不行，我得问问。
「礼物喜欢吗？」
我给高坂发去一条信息，就算她在学校不看手机现在也接近六点了，估计很快就会回复，果不其然，我发出信息不到十分钟对面就有了回信。
「很精美」
高坂回道。
「你喜欢的话就好了」我说。
又过大约半个小时，她再次发来一条信息，这次是一张照片，淡蓝的联名款发夹置于酒红色封面的书本上，书名叫《女生徒》。太宰治的书，我送的礼物。还真是严谨啊，连礼物的照片也要发过来。
「书和发夹都是我思前想后挑选的，因为你看，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佩戴着玉桂公主的发夹吗？这个发夹算是一种纪念。至于书，我觉得一定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满心期待地等待高坂的回答，她会如何回应呢，和小可一样喜欢仪式感的她？
「嗯。谢谢你，空月君」
等了半天，高坂只回复了几个字。
期望与现实的落差不禁让我很是失望，算了，她大概是喜欢的。我又敲下几行字：
「高坂，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
我的手犹豫起来。问啊，我催促自己。
「前几天下午我们的谈话，你不是说“喜欢的证据”什么的吗？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没能好好回答，现在想想，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在说这个之前，我也想问你个问题」
高坂回复。
「你那天真的是去见老朋友了吧」
「是，怎么了？」
我疑惑起来。
「果然……你不肯和我说实话」
高坂好像很失望。
「明明是见老朋友，可你好像很难过呢」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对你骗了我感到很生气，除此以外没有别的」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见」
高坂回复。然后她就不说话了。我想了想，敲下一行字：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但是我不想方便」
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在LINE上拨过去，语音通话一下子就通了，那头一片安静。“是高坂吗？”我问。
“……”
沉默。
“那个，总之对不起。我本想不惊动你就把问题解决的，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怎么样，谁知道你看到了。”
“嗯。”高坂低低地应道。
“你在生气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我正想松口气，听见那头的高坂道：“我只想狠狠踢你一脚。”
这哪叫没生气啊……我吐槽。高坂的音量并不大，但我听得出她在赌气。“你和那女孩贴得很近吧？那时候。”她忽然说，“我还以为你们亲上了。”
“怎么会！”我说，“这是你生气的原因之一吗？”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看来这就是回答。“你真的特别、特别生气吗？”
“没有特别、特别生气，是特别、特别、特别生气。”高坂说。她真的惜字如金。“那要是我现在去找你，你会打我吗？”
“会。”高坂毫不犹豫，“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给你一个打我的机会。”我说，火速挂上电话，这时感觉身上不疼了头也不烫了，跟妈妈说自己要出门一趟，不顾妈妈的阻拦，我推开门，出了庭院直奔高坂家。天色几近全暗，路灯没亮，我还发着低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取得高坂的原谅。高坂家不远，两分钟以后我就站到门口前，按下门铃，足有一分钟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高坂咬着下唇，面带不满。“你来干什么？”
我低下头，稍微弯了一点腰，“来，请打我！”我闭着眼大声说，“打哪里都可以，除了头，因为我还在发烧！”
我喊出了声，等了半天，才感到一只拳头落到我的背上，轻轻敲了一下，又对着我的胸口捶了一拳，高坂脸色通红收回手。“算、算你运气好，”她小声道，“我今天学习很累了，现在正是没力气的时候……哼。”
这就结束了？
我抬起头，对着高坂释然一笑。“要不，我再请你吃一次我的——”还没说完，高坂突然对着我的胸口正中央轰出一记直拳，那力道大的，我就差一屁股坐到地上了。“——谢罪便当。”我后退好几步，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我本来就不舒服，这一下打得我是浑身酸疼，高坂收回手，笑容灿烂：“要吃！”
“好好。”
我苦笑，上前几步。
“刚刚我骗了你，我其实还有力气，我们扯平了。”高坂双手背到身后，扬起脸气哼哼道，“这一下是宣泄怒气。”
“知道知道。便当想吃什么？”
“章鱼香肠，星星鸡块！还有……”高坂冥思苦想，“嗯，水煮豆腐！要辣的！”
“记下了记下了。后天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明天就想吃到。”
“明天我还在家呢。”我不由得笑了，果真是个单纯的女孩，“我的假请到周三，所以我后天才能回去。”
“唔，那么好吧。”高坂看着我，忽然露齿一笑。那笑容看得我真是心旌摇曳。“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
“不知道。哎呀，忽然就觉得心情好极了。”
她一个劲地对我笑。
“是吗。”
高坂说我做的便当很好吃。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台上，我和高坂肩并肩坐在铁丝制成的围栏下，我在高坂热切的目光里拿出一只布袋，里面有两个便当盒子，把写有“KK”的递给了高坂，“SH”的留给自己。高坂开心接过，轻轻“叩”的一声打开盒子，米饭和鸡块的香气一下让她的肚子“咕~”地叫起来。
“闻起来就好香！”
“吃起来更好吃。”我自得，“快尝尝看吧。”高坂用筷子夹起一块正方形的鸡块，她无语地看着我，像是在说，说好的星星形状呢？“呃，这个，虽然不是星形，起码也是四个角的星星对吧？”我很是尴尬，“虽然技术不太过关，还是很好吃的。”
“希望是这样吧。”高坂说着，把鸡块往嘴里送去，她咀嚼几下，眼中迸发惊奇。“好好吃！这肉质，爽滑又不粘腻，火候把控得好厉害！”
“嘿嘿，过奖。”
“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羡慕死我了。”高坂嘀咕，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崇敬的味道，“其实这是以前为了做给理香吃才学的。”我说，“学会到现在挺多年了。”
“哼嗯——这样吗。”高坂玩味地拉长声音，我看向她，“除了理香和爸爸妈妈，你还是第一个吃到我手作便当的人。”
“不情愿？”
“哪里哪里。”
“不情愿，那也是你提的。”高坂轻哼一声，嘴角溢出笑容，“不过，你真的好厉害，真是太好吃了。”
“你喜欢就好。”我看着像金鱼一样嘴巴鼓起来的她，“你的手艺和我的比起来，谁更好吃？”
“嗯？当然是你，虽然我很不服气。”嘴上这么说，高坂脸上喜滋滋的开心得不行，最后一口米饭吃光，她满足地打了个嗝，转向我正式地说道：“好啦，从这一刻开始，我原谅你啦。虽然之前明白被你骗的时候很生气很生气，但是空月君你的诚意不错，而且也事出有因，你……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打算瞒着我的吧？”她脸红了，“我想问的是，原因是什么？”
“怕你生气。”
高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怕我生气呢？”
她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似的，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连忙道：“你……你不是说了那种话嘛，我哪里再敢跟你说实话，怕你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希望又没了。”
“简而言之，就是不想我失望咯。”高坂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笑。我看着她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才，不，信。”
高坂一字一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