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该说是善意呢,还是心中对平凡人生的那些不甘呢?

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各方面保持着普通人的水准,不论是成绩,体能还是聪明才智,就算是爱好也会让人不由得感慨我的普通。当然,唯有从家族遗传下来的勉强说得过去的容貌大概是我唯一的可取之处了吧,但即便如此,我也因为非常的不显眼而从来没被人注意到过。

我是一个没有任何特色的人,过去如此,未来也是这么打算。

然而,这样的话我却做出了平时不太会做的事情。

春末的夜里,终于做完了作业的我准备到小区里散散心,却在某栋楼的楼顶看见了一个人影。那纤细的身影站在天台边缘,如同晚秋的树叶一般摇摇欲坠。

拯救了一个正要跳楼自尽的少女。此刻的我,正紧紧贴着天台的围墙,抓着一个即将坠落下去的少女。

“放开我……请你放开我……”女孩哭着哀求道,试图让紧紧抓住她的我松手。

“虽然你是这么请求,但是如果现在放手的话,我会自责一辈子的!伤心也好,不甘也罢,有什么事,就用生活来消解啊,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选择呢?!”

光是抓住她那使劲挣扎的手腕就够吃力的了,但我还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些话来劝她。

真是的,这些话,假如换做是我也会听不进去的吧。

因为她在不断挣扎,导致我无法将她拉上来,事态紧急我也没有报警,刚刚好又处在深夜所以并没有目击者。这种情况真是太糟糕了。

我们现在就以这样一种情况僵持着,我拼命地抓住她不让她掉下去,她则不断挣扎着,为我的营救行动制造阻力。

啊,糟糕,糟糕!

因为是穿的拖鞋,脚面出的汗使得我不得不拼命勾住脚趾才不至于打滑。

“姑奶奶,你就让我拉你上来吧!”

我不得已央求道。

“为什么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女孩迷茫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绝望,她好像真的在希望我给她一个回答。

“你想啊,你活了十七八年,难道一点美好的事情都没有吗?你就不想,再多制造一些回忆吗?”

“不可能的,不会再有美好的回忆了。”

“净会胡说八道,你看,就拿我来说,即便高中的生活很辛苦很劳累,我的成绩也不好,但我也交到了朋友,也在日复一日的苦闷生活中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就算未来看起来一片黑暗,但我也还是非常乐意去抓住当下!”

不好不好,说了这么多话,更加吃力了。

“所以,让我拉你上来,好吗?”

少女听了我的话之后,陷入了沉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同于绝望地光芒。

“你可以,当我的朋友吗?”

“别说是朋友,只要你上来,就是男朋友也可以啊!”

啊,糟糕,女孩子们应该都不会喜欢我的吧。不过好像有点效果啊,女孩的挣扎逐渐减缓了。

“可是还是不想面对,自己的未来。”,女孩苦笑着。

“面对未来?那是那些科学家和政治家的事啊!像咱们这种人,只要普普通通的过好每一天,就是人生赢家啦!好,我用力咯!”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女孩缓缓拉了上来,女孩在我的搀扶下站在混凝土护墙上。

“啊!”不知是悬空过久还是受到了惊吓的缘故,女孩双腿一软,突然向后倒去,突如其来的冲击猛的施加在了我的手臂上,而脚底也因为摩擦力不足开始打滑,我随着这名少女,一同飞出了天台。

时间如同被减缓了一般,我望向她的眼睛,眼中还带有一丝刚刚获救时希望的光芒,但很快便被惊讶与绝望所替代。

我这十七年的一生,一直以来的追求就是平凡与普通,想要成为一个不会被他人嫉妒,也不会被他人看不起的人,可是,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热血,该说是正义感还是别的什么呢?我很希望这个女孩能活下去,恐怕,我只是见不得灾难降临于他人吧。

拼尽全力在半空中让自己的位置处在她的下方,这样,至少是她,应该可以得救吧。

脑海中闪回了许多过去的回忆,这大概就是人临死前会看到的走马灯吗?

真是的,还没活够啊。

“小派......何小派......奇怪,医生明明说今天差不多就该醒了啊?”

这是,什么声音?有谁在叫我吗?

啊,好像,死掉了来着,自己当了一回烂好人,拯救了一个轻生的女孩来着。

“哦哦哦!他真的醒了!”

又是这个声音,不论如何,当下我的眼皮十分的沉重,我希望能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以睡眠的方式展开我的天堂生活……

“啪!”

耳中传来了一下清脆的响声,随即而来的是来自右脸的强烈的灼痛感与受到冲击时的眩晕感。

“什么啊!”我猛地坐起来试图向攻击我的人讨个说法,却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

“妈……妈!?”

眼前的女性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热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透过衣服打湿了我的肩膀。这股奇怪的感觉,总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里是?!

洁白的墙壁与被单,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床上,散发着阵阵热气。

这里是医院!?

我掀开被子,检查起自己的全身,可是非常奇怪,浑身上下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受伤和手术的痕迹。

除此之外,最让我惊奇的是,我还活着?

“小派,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啊,你昏迷的这几天,妈可是快要被你吓死了!”

“妈,这,咋回事啊?我咋一点伤都没有啊?”

“什么伤啊,就是普通的脑震荡而已,先不聊了,医生叮嘱我你醒来后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刚醒来先不要活动,躺着休息会,边上有水果,如果饿了就先垫一下啊,妈去叫医生了。”

“诶,妈!”

不等我叫住她,妈妈就离开了病房,留下我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手上扎着输液针,我确认了一下挂在一旁的吊瓶,正在打的也只是普通的营养液。身体也没有长时间昏迷所带来的乏力与疲软,我轻松地就站了起来。

“那林医生您跟他聊,我去接他弟弟放学。”门口传来了妈妈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男子,他以和蔼的微笑看向我。

“你好,何小派同学,我是负责你的主治医生,叫我林医生就好了。”

“那,那个女孩,她怎么样了?我都没事,她应该也是吧?”

林医生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很抱歉,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那个女孩,她没能挺过来,听说在经过抢救,大家都以为情况暂时稳定了的当天凌晨,突发心脏骤停,抢救无效,走了。”

疑惑填满了我的内心,明明将她护在了我的身上,为什么我却没事而她反倒死了?

“可是,我,我明明没事啊!?掉下来的时候我明明在她下面啊!”

林医生抱歉的低着头:“确实是如此。”

“我,昏迷了几天?”

“一个星期。”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什么事都没有,而那个女孩却死了呢?”

“这个问题,不只是你自己,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也想知道。”

“什么意思?”

林医生从手上的写字板上取下一张纸递给了我,纸上印着的标题是“死亡通知书”。

毫无感情,令人望而生畏的五个字。

而在下面的文本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我的名字。

末尾有另一个医生的签字。

我盯着这张死亡通知书,林医生仿佛是特意给我留下了思考的时间,并没有马上说明,沉默了数十秒后,他再次开口:

“这张通知书我们还没有交给你的家属,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就是因为我还活着吗?”

“开放性骨折3处,粉碎性骨折十余处,另有内脏破裂,颅骨破碎,脊柱断裂。你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尸体了。”

“什……什么?”

林医生并不像是在说谎,通知书上还盖着医院的章子,而他所说的一切也更符合我的想象。

“那,为什么我会被治好呢?”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

“没有人治你,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的家人伤心。可是,在确认你失去生命体征后,发生了两件怪事。”

“不会是什么离奇的自愈之类的吧?”

“这是其一。”

“什,啥?那其二呢?”

“与你一同坠楼的女孩,本来经过我们的抢救情况已经稳定,虽说之后也会是个植物人,但好歹能够活下来,不过,当天凌晨,她突然死在病房中。”

“怎么搞的像她一命换一命了一样?”

“从封建迷信的角度去看,情况好像的确是这样,但经过反复确认,你们既不在一个病房,此前也没有任何联系,因此女孩的死和你的恢复完全没有联系。”

“我需要冷静一下。”

奇怪的负罪感涌上了心间,虽然医生说跟我没关系,但,这么离奇的事情,肯定也只能是跟我有关系了吧……

“比起自责,你的营养液快要打完了喔,我来帮你拔针吧。”

此时的我无心恢复,只是默默地把扎着针的手伸给他。林医生拔针的手法十分熟练,中间我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他撕掉了我手上贴着的胶布,把我的手放回来。

“那个,林医生,好歹给我根棉签啥的吧,会流血的啊。”

“不会流血喔。”林医生微微笑了笑。

“哄鬼啊,真当我没打过针啊!?”

“你自己看看不就行了嘛?”

什么玩意,我低头想确认一下手背上的出血状况,可奇怪的事,别说血了,连个针眼都看不见,我不禁开始怀疑扎针的到底是不是这只手。

“什,什么情况?是最新的医疗手段吗?”

“很抱歉,我们给你用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输液装置而已。”

“那,这?”

“来,把手伸给我。”林医生用那种“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的微笑看着我,我把手递给了他。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手术刀,对着我的手心就是一下,鲜血就像不要钱一样冒了出来。

“嘶……”我猛地把手抽了回来,手心的灼痛使我攥紧了那只被划得手。

“卧槽,你干嘛!?”

“没事啊,已经好了喔。”林医生神秘的说道,“张开自己看看吧。”

正当我准备因为林医生这神叨叨的发言而破口大骂的时候,却注意到了一件事情,好像,确实不疼了?!

我半信半疑的打开了被划伤的手,刚才血流如注的伤口消失不见,只剩满手尚未凝固的血液提醒着我这里刚刚受伤了。

“最初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从中科院被调来研究你的情况,你有着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恐怕就是这个能力救了当时的你。”

什么啊,假的吧,这不就跟超能力一样吗?

“我并不提倡用不科学来概括你的这个恢复能力。诚然,这并不是一般人类会有的特征,但我也不觉得它会是不科学的存在。”

“为了将这件事保密,”林医生拿过我手里的死亡通知书,“我们告诉你的父母,你只是从高处跌落,引发了脑震荡。他们对你当时的情况并不知情。所有涉及此事的医护人员,包括我自己,也签了保密协议。”

“啊?为啥啊?”

“你是傻子吗,假如这件事传入了社会,全世界都会想方设法的把你搞到手,你身体里所具备的科研价值是无限的!”林医生无奈的解释道。

“好怪!我才不要被科学怪人解刨!”

“那就好好听话,别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配合我们的实验,我们能保证你过上与正常人无异的生活。”

“到头来还是要做实验啊!”

“你放心,出于人道考虑,我们不会特别过分的对待你,只是希望能定期检查你的生化指标,还有采集一些你的血液样本和组织样本。”

“而且,”林医生补充道,“作为补偿,我们也可以满足你的一些要求,当然,违法犯罪是绝对禁止的,就算是你也不行,倒不如说,假如你犯下了足够严重的罪名,我们能保证你会落上你刚刚所担心的那种下场。”

听到这,我略有些害怕的看向了林医生。

“别担心,如果仅仅是些物质上的要求的话,是完全合理的。”

“那我现在就想吃正宗的芝士牛肉堡。”

“如果这是你想的话,我可以替你安排。”

“啊,不了不了,我只是问问而已。”

卧槽,这是什么展开?我看了眼林医生,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可是他就是微笑着看着我,那副表情,充满了对我的尊敬与温和,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另外,何小派同学,请你在这份保密协议上签字。”

“哦,好……”我拿起林医生递来的笔,仔细确认了一遍内容之后在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那么小派同学,请跟我来,我要为你做一些体检,之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换上了备在枕边的我的常服,我跟随着林医生离开了病房。

七拐八怪之后,我跟着林医生来到一个不算很起眼的平房建筑前,进去之后,到处都是先进的医学设备,光滑的玻璃分割着每一片区域,地板也光洁无暇。

“这里是他们紧急为我的准备的实验室,我可能有很久一段时间都要呆在这里了。你也准备好当这里的常客吧。”

之后就是林医生给我做了一些比较日常的体检,抽了两管血,还用奇怪的东西从我的大腿上取下来一小块肉,令人惊奇的是,那块被割肉的伤口很快又长出了新的肉和皮肤,跟被取之前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林医生带着我的组织样本和血液样本进入了无菌室,换上了隔离服。

“小派同学,你先坐一会,给你妈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哦,对!想必妈妈此刻还挂念着我吧。

这样想着的我决定掏出手机给老她打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