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水,源於地下,地下之水,源於神湖。

彼岸本是沒有“水”的概念的,所有的河湖溪潭之水,皆源自神湖水。其中,直接聯通着神湖的水域共有五處:三萬林的接天湖、青蕪丘的暗溪、舊桃塢的靜水道、大龍仙潭和小龍仙潭,其中,大龍仙潭早在百年以前便乾涸成了無底深淵,因此今日說道龍仙潭,便是指的小龍仙潭。

此潭被一環草地圍繞,其外皆是原始樹林,地勢崎嶇,太不好走,除了些小蟲小鳥,鮮有其它生靈棲息於此。據史料記載,小龍仙潭與大龍仙潭一樣深不見底,通向神湖,二者區別僅僅只是水潭的表面大小不同。譚中無任何魚類,潭水平靜,清澈透亮,水溫較低,且不隨着氣候變換而變化,全年無霧。

通!

從天而降的兩人落入譚中,打破了小龍仙潭的千年寂靜。

雨一護着鹿晴背身落入水中,迅速沉了下去,一動不動,緊閉着雙眼,感受着,

魚類。

沒錯,魚類。

它們是水中的霸者,吞噬萬物之存在,皆來自神湖的永生者。

“似乎並沒有魚類在附近,好運氣!”雨一心中暗喜,在確認附近不存在魚類后,微微睜開了眼,只擠一條縫來小心辨別著位置,隨後再緩慢調整姿態,控制着周身水流將自己向上托去,好一會兒終於浮出了水面。

剛一出水,雨一猛地一睜眼,確認周圍情況安全后,迅速上了岸,將鹿晴托到地上,維持着坐姿開始檢查其頭部傷口。

“咦!怎麼已經癒合了?”雨一愣了一下,一眼撇到自己的右臂,竟也已經癒合了。他將鹿晴放下,讓她躺在草地上,隨後望着潭水,陷入了沉思。

“不會吧……”

“當然不會咯。”

雨一趕忙回頭望去,只見一位矮小的女子不知何時起,已經坐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

那女子銀髮齊腰,眼若翠玉,膚色白皙,面容慈祥。身高約不到四尺樣子,全身只掛着一塊深灰色破布蔽體,赤腳盤腿坐着,舉止溫柔,輕聲細語。

“在我的領域裡,是不會受傷的。”

雨一驚奇地看着她,緩緩起身。

“你是鹿沐那傢伙的學生吧,還是穿的這身難看的衣服嘞,這麼多年就沒變過。”

雨一終於意識過來了:“龍仙?”

“噢噢,聰明的小孩,一下就認出我了啊,”她看上去十分高興,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走到雨一面前,抬頭,微笑着對他說:“你可比你們以前那幫戇前輩強多了,頭腦也是,戰鬥也是……”

嗖!

雨一突然猛地后跳,定睛一看,只見那女子只伸了左手的一指,似是戳過來,卻令他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

“呼……”大喘一口氣,雨一嚴肅了起來。

“唔,反應真快誒,眼神也很犀利,看起來就很靠譜呢,要是再扎一把辮子,很像某段時間的鹿沐本人呢。”女子打量着雨一,看到其頭上的圓鏡,瞬間露出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收回了:“那個東西,用來偷窺的小道具,真是看着礙眼啊。”

啪!當!

圓鏡瞬間被粉碎了,就像是被四面八方撕扯一般,而雨一卻並不震驚,繼續提防着面前的女子。

“你,不是龍仙吧。”

“嗯……這麼說也沒錯……”

“那你到底是誰?”

“那種事情怎麼都無所謂啦,”女子聳了聳肩,擺出了放鬆模樣,搖了搖頭:“好啦,我錯了行了吧,不該這麼試探你玩兒的,我道歉,噢,快看看,小妹妹醒了哦。”

女子剛想走近鹿晴,雨一便擋在前面。

“哎呀好啦好啦,我真的錯啦,我可是你們園長真正的情侶哦,你看你看,這可是他親手打造的指環哦。”說著,女子笑嘻嘻地伸出右手,其無名指上確實帶着一枚黑石指環,刻紋獨特,雨一見了,立即認出是園長鹿沐所制。

“切,那種東西,塔園的女教師們都有,偶有遺失的被你撿到了吧,證明不了什麼!”雨一態度堅決地否定了指環證明,但警戒似乎放鬆了些。

啪!

女子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突然裂成兩半,其表情也略帶些吃驚:“誒……竟然大家都有啊……誒……那……那我額頭還有他留下的充滿愛!的痕迹!”她撥開頭髮,左側額頭確實有一處並不起眼的微小傷痕,“怎麼樣,這……這可是他才能做到的哦,其他東西根本沒法做到!”

“八成是他在做什麼危險實驗的時候被傷到的吧,習慣啦,塔園每年都會有個幾次這樣的大規模爆炸事件什麼的,不幸的倒霉蛋們大多都有像這樣的烙痕嘞,呵。”雨一的語氣突然變得緩和下來,並且透露着一股無奈,同時也基本承認了此人必定和園長有些聯繫的事實。

“呵……哼,真虧你能看出這是烙痕呢……那……那……那,彼岸五大絕景,這可是我才好不容易才問出來的哦,其他人他肯定不……”

“四鯖華麗,哀鳴地迴響岩,新通極小道,崖角秋林溪,還有棕林小屋炊煙。”

“你……你怎麼知道?”

“這是塔園歷來的旅行選題之一,特別受歡迎的一條路線,除了四鯖華麗因為需要達成某些特別條件從來沒有誰見過外,其他四景大家都見過了。”

咕咚!

女子跪倒在地,她的內心受到了劇烈衝擊:“騙人的吧……他才帶我去過兩處……”

“哦對了,根據我出園之前的最後一次彼岸美景評比中,崖角秋林溪已經不在榜上了,因為園長說那個地方已經淪為一片荒地了。”

“仙人花……”

“嗯?”

“塔園裡,有沒有一株灰白色帶刺植物?”

“哦,你說仙人花啊,那東西一直在塔頂種着,挺好的,怎麼了?”

“哼哼,你們果然不知道呢,那可是我們精心培育的紀念物,每當金位星耀之時,便會在其頭頂看出巨大的多彩花朵哦,可好看了,啊,順帶一提,我的那棵種在島上了,種在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了。”

“原來如此,看來你就是園長口中那個愛瞎操心的羅嗦老太婆啊。”

“啊?”女子愣在原地,她一時覺得肯定是這孩子記錯了,但再轉念一想,那個男子,鹿沐,對他的回憶中一旦撇去那層情侶濾鏡,他似乎確實偶爾……有時……經常……總是嫌自己啰嗦,於是又露出了一絲不悅的神情。

就在此時,鹿晴從地上爬起,悄悄來到了雨一身後,探頭看向那個女子,而那女子也恰好注意到了她。

“噢……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