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没有及时的给陈可他们买到便当,便引起了他们的不爽,于是在放学之后,我被他们拖进了卫生间。

陈可先是一脚踹到我膝盖上,疼痛顿时传来,我双腿一软,顺势跪了下去。

紧接着陈可的球鞋已经狠狠的踩了我的头上,我的前额因为压力的缘故,正死死贴着瓷砖地板。而陈可的脚还在我的头上不停扭动,摩擦着我的头皮和头发,我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痛觉的反馈,还是因为被踩着的缘故,完全睁不开了。

陈可周围站着的几个男生哈哈大笑起来,我从声音可以判断,他们对我现在的姿态应该非常满意,不过我明白这不代表他们获得了满足。

“我们来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陈克的脚已经从我头上挪开,然后我被他们强行翻转成面朝上的样子,我的四肢被牢牢地按住,嘴巴也被他们硬生生搬开,这些动作他们非常娴熟,而这种情境对我来说也不算陌生。

在我的仰视的角度中,我看见丁琦搬来一个红色的水桶,里面晃动着漆黑的水——这是清洁卫生间用过的污水。

丁琪把那散发刺鼻味道的浑浊脏水,直接朝我脸上泼来,我嘴巴也被灌入了脏水,恶心的味道从鼻腔散开,我呛个不停,他们看到我这幅狼狈模样,笑的十分开心。

陈可用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然后蹲下来,对我的脸吞云吐雾,我被熏的难受,但忍住没有咳出来。

“叫你送个外卖,很困难吗?”陈可对我问道。

“去了,但是今天外面下暴雨,你要吃的盖浇饭离学校有3公里的距离......”

我话没说完,我的腹部就传来一阵巨大的疼痛,是陈可对着那里使劲踢了一脚,而且用的还是鞋尖。

我痛的五官都拧在一起,捂着腹部颤抖不止......

“下暴雨?”陈可笑了笑:“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才不管那么多。”

后来一系列发生的事情,是他们的日常手段——拖把在我脸上来回摩擦,有几个男生对我身体各个部位不停踢踹。我的身体发出哀嚎,每根神经的痛觉反馈保持了连续性,感觉浑身上下似乎快要散架。接着我被拽着头发拖到了马桶旁,我的头被他们强行按入了马桶里,马桶里面被他们特意装满了水,好几次我都快要窒息了。

我很清楚他们这样对待我,并不是因为没有给他们及时买到便当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想要折磨我才是最大的目的,理由的话什么样都好。

这一场虐待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我感觉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他们终于停手了。这个过程中,我已经习惯抵达一种身体不属于我的状态,意志也不知飘向那里,等再回到身体的时候,那些记忆才重新涌上来。

即便我清楚那些记忆确实是我亲身经历,我仍然会产生一种恍若置身事外的既视感。这听上去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生理上的疼痛实实在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此刻我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力气动弹,耳边依稀传来他们细碎的对白,隐隐约约之间,我大概听到这几个词——“少女的哭声、废弃工厂、闪过的影子......”

我猜想他们谈论的事情,应该与最近学校盛传的都市传说有关。据说离学校七公里外有一座废弃工厂,每到深夜就会有人看到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以及听见少女的低泣。听上去跟通俗流行的都市传说没什么区别,可对于十七岁的高中生们,却有着独一无二的吸引力。

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个,但不好的预感已向我袭来。

突然我的下颚被一拳击中,痛觉还未来得及发生,我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状态。

......

......

当我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一根根粗壮斑驳的排气管虬曲房屋顶端,一股灰尘和霉味迅速飘入我的呼吸道,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巨大的厂房——很多排陈旧厚重的大型铁门、密密麻麻的废弃机器、破碎的仪表盘、老式的扶梯、以及满地的垃圾和奇形怪状的零件。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光线,昏暗的简直不像话,看上去已经废弃不知多少年了,一切都死气沉沉。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回想起我在学校卫生间被虐待的画面,最后画面定格在被一拳击中下颚,丧失意志的瞬间。再结合昏迷前听到他们讲谈论废弃工厂的都市传说,于是我猜想,这应该就是我们学校最近传的沸沸扬扬,那座会出现诡异影子和少女哭泣的工厂了吧。

但这座工厂离学校有七公里之远,他们是怎么做到把我弄到这里的呢?

思考片刻,我便有了答案。

这对于陈可那帮天天跟校外一些社会上大人混的家伙们来说,弄一辆车想必不是难事,我记得陈可有个舅舅,经常会借他那辆白色面包车开。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十六岁就可以去考驾照了,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看来他们是特意准备这样干的,把我孤身一人丢到这片传说中惊悚的废弃工厂里,让我饱受恐惧的折磨,他们一定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真是麻烦,这帮家伙胡闹也要学会适可而止吧!

现在的我只想赶紧回家,好好冲个澡躲进被窝里,戴上耳机听我歌单里的音乐。对我来说,比起被霸凌关到一个可能会出现什么女幽灵漆黑废弃工厂,听不了音乐才是最糟糕的。要是我耳边一直没有旋律,我真的受不了,特别是在晚上,在漫长寂静的长夜,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会觉得每分每秒都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煎熬。

当务之急,是找到从这里出去的办法,我仔细摸了摸身上破损的校服,没有找到我的手机,看来是被陈可他们拿走了。

不过手机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是我专门准备的备用机,从二手市场两百块淘来的老旧货色,现在已经没有人用这种手机了。

买它的目的只不过是预防陈可他们,毕竟他们总是从我这里抢走不少东西,光我记得的就有很多,譬如漫画、耳机、游戏机……

陈可家境优渥,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企业家,所以他并不缺这些东西,相反他有着许多同龄人都没见过的新玩意,而他之所以喜欢抢我的,只不过因为他单纯喜欢夺走别人的东西而已,这会让他感到快乐。

其实仔细想想,我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不断失去什么,到后面失去的太多,都会恍惚的怀疑自己是否从来都没拥有过任何事物。

我在这座工厂四处乱走着,试图寻找出口,但很多铁门都早已封死,门栓都已经完全生锈僵住,凭我力气根本无法推动

但是我想他们既然能把我弄到这个工厂来,一定有可以进出的地方吧,只要多花一些时间,我应该能找到一个出口才对。

于是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在这个结构复杂的废弃工厂中找了半个小时,除了满地的酒瓶和垃圾,我仍然一无所获。

我难免有些感叹,如今这个时代,还有这种地方真是难得啊,随着人类社会日新月异的科技进步,大部分工厂都开始选择使用智能机器人工作,相比之下这座工厂像被遗弃荒原的远古之物,仿若不被时间刻度所标记。

不知为何,这让我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外面的天色好像完全暗了下来,导致工厂里面一点点仅剩的微弱光线,都开始逐渐削薄,我视野里能看清的面积也不短减少,最后被挤压成一条幽暗的直道。

这一刻,我只能看到漆黑工厂中,那些机械模糊的轮廓,这让我内心隐隐不安,因为我觉得这些东西在凝视我,就像活的一样。

——突然,空气中传来了声音。

——是属于少女的低泣声。

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虽然这哭声断断续续,极其细微,像飘散在黑暗中的微尘,但我确实听到了,正如那个都市传说一样,夜晚这里会传出少女的低泣。

我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了,但我很难分辨这究竟是不是害怕的缘故,我从这频率感受到了一种共鸣,宛如身体有什么地方缺失了,急需被填补一样。

这种感受对我来说不算陌生,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它包含了太多内容——惊恐、寂寞、悲伤、犹豫、期待,犹如十几种情绪纠结在一起,彼此缠绕,激烈挣扎。

但在今天,它被无限放大了。

这时,工厂楼上一个地方突然亮起了斜斜的微光,照亮了下方那条已经长满青苔,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扶梯。

那正是女孩低泣传来的源头。

我咽了咽口水,理性告诉我应该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是我的身体如同被施了魔法般,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扶梯,一步步朝着楼上那团有光的地方迈步。

扶梯每踩一步,就会伴随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金属摩擦声,我努力控制着平衡,慢慢地拾级而上,避免自己不小心坠下去。

大概走到十四阶的时候,脚下的金属阶梯脱落了,我半只脚一下踩空,瞬间失去了平衡力。那一刻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双脚骤然发力一跳,抓住扶手借力 ,跃至楼上。

扶梯就这样掉下去,发出轰然巨响,在空旷的工厂中传来久久回音。

我想这下哪怕是幽灵,也会吓一大跳吧。

看起来我更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侵略者呢。

与此同时,哭声蓦地止住了。

莫非幽灵已经发现了我这个侵略者,正准备对我展开报复?

还是说幽灵也是个胆小鬼,准备逃之夭夭呢?

无论如何,幽灵是选择报复还是逃跑,我都打算先找TA再说。

于是我朝着那团散发微光的房间跑了过去,这里很多房间的玻璃已破碎了,墙壁蔓延着蛛网状裂痕,房门也都快要散架,看上去一切都在腐朽,又一成不变。

就在我快接近那团有光的房间时,那道斜长的光渐渐变得微弱,我清楚的见证,在三分之一破损的房门的下方缝隙里,折射出的光被方形阴影覆盖的运动过程。

我还听见窗户拉动的声音。

幽灵应该不需要开窗,让月光照进来吧?

我来到了这扇房间的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吁出。

三秒之后,我轻轻转动了快要掉落的门把手,打开了这扇房门。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飞来的黑影,我本能的侧身躲过,一块金属物件砸落在墙,发出一阵闷响。

好险,要是被砸中脑袋肯定会流血吧!

当我顺着砸我的那道身影认真看去,我却怔住了。

……

……

该如何去形容这样一副画面呢?

半遮半掩的格子窗。

透过窗户微微斜照的晶莹月光。

衣衫褴褛,身材纤细的少女。

她颤抖着,紧握住一个对着我的扳手。

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不到两米。

若隐若现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和透明。

仿佛她……

就快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