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粉红色披肩发,耳朵上扣着耳机地的蓝色风衣少女背着一个斜挎的旅行包站在了一处坐落在海滩后面山崖上的一处双层斜顶小楼的院门前,她没有按门铃,不如说她摁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回应。

这个乍一看十分温馨的小院一侧的草坪里长着一棵苹果树,上面还有叽叽喳喳的黄鸟。让少女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她拿出了记事本翻开了其中的一页,上面写着的门牌号码和手绘的简易地图都指向了这个地方。

可是除了房门前趴着的那只黄褐色的猫叫了一声之外,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来这干什么啊。”少女如是地抱怨着。

还是回去吧。

她刚转身打算往回走,银白色机车就带着一路风尘从公路的拐角处出现,在逐渐减速的过程中恰到好处地停在了少女的面前。

武海月推开自己的头盔面罩看着这个出现在自家门前的少女,而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也同样看着他。

“你是谁?”

“你就是武海月吗?翼奈姐姐让我暂时住在你这,这是她的亲笔信。”少女从风衣内侧拿出一个没有褶皱的信封递给了他。

海月接过信封之后把里面的纸拿了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让她住下---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落款都没有。

这让海月开始好奇这个少女的来头,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扒拉了一下有点凌乱的头发之后才开口说道:“居然是那个大明星的亲笔信?你这丫头的来头还真不小。”

对方并没有回应这敷衍的奉承,海月也没有感觉无趣,推着自己的摩托车走进了自动打开的院门。

当少女也跟着走进院子的时候,那只趴在房门前的猫便抬起头用看着猎物的眼神看着她,还发出来低沉的喉音。

这是代表着敌意的警告声,少女能够听得出来。

“阿比西尼亚,她是客人,放松点。”武海月推着摩托车进了一旁的车库,还不忘大声地对那只猫解释。

即便是把声音拔高,海月在车库里还是瓮声瓮气的。

另一边,屋檐下的防盗门上的红色指示灯随着滴滴声变成了绿色然后缓缓打开,向外开的门在快要碰到那只猫的时候被它起身跳开,姑且算是给少女腾了一条路进门。

少女背着自己的行李走进了房门,但是她刚把脚踏在门口换鞋的地毯上时,屋子里就传出了一个很有感情但是还是带着浓厚机械感的声音:“欢迎您,逢坂世咲小姐。”

“哦?原来你是日本人……不过也是,毕竟那位大明星也是日本人,有个日本亲戚还挺正常的。” 海月这个时候也抱着头盔进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对方不悦的神情,可能是因为自己刚才查了她的档案,也有可能是因为提到了她的国籍。

“你是在取笑我吗?”逢坂世咲把身上的斜挎包丢在了进门就看到了的餐桌上,随后用不是很友善的眼神看着对方。

见面的第三分钟,武海月成功在对方的心里树立了一个很糟糕的印象。

“当然不,我只是最近遇到的日本人比较多所以有点惊讶而已。”把头盔放在一旁的餐桌上之后海月就走进了旁边的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大约在二十六年前,曾经满载着这颗星球智慧结晶的超科学浮空都市“云中城”因为不明原因发生了引擎熄火,导致这座巨大的浮空岛从天空中坠落,尽管用尽了各种办法挽回损失,却还是没能改变坠落轨迹落在了日本列岛境内……这次的灾难最终导致日本人口锐减半数,并将这个可怜的岛屿国家从世界版图上抹去了四分之一。

这次灾难是一个导火索,加上诸多原因在内最终导致大部分日本人选择背井离乡,也正因此他们在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会遭到歧视,因为那些人都觉得会抛弃自己故乡的人不值得同情和信任。

当然在他看来,日本人可能更像是珍稀动物。

总之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讲,世咲都不是很开心,但是她又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然而在看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表情之后,世咲就立刻收敛起自己的不悦感情,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武海月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带着某些目的来的了,这对她接下来的行动很不利。

“你的住处品位还不错,外面就是大海。”不知道世咲是开始试着转移话题淡化对方对自己的警备,还是想缓和一下和室友之间的尴尬局面,她把话题转移到了客厅的装修风格上。

客厅的面积相对来说比较宽敞,世咲面对的左手边安置着一套红色的沙发和一个茶几,上面摆着一个没有烟头的烟灰缸和对面虚拟屏幕的遥控器;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虚拟屏幕的发生器,下方的小橱柜上摆着几个相框和一台游戏主机;电视墙旁边是卫生间,再旁边的门就是通向车库的门;正对面的落地窗外面是这套公寓的后院,院子里支起来两条晾衣绳,围墙侧面还有一个通向下方沙滩的台阶;在她的左后方就是餐桌和厨房,在厨房的旁边是洗衣间;她左边的楼梯可以通向二楼和地下室,楼梯的另一边则是一楼的主卧室……这就是世咲环视一周之后看到的一楼全貌。

“我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装修好了的,你不如说当时的设计师很有品味。”在分别拿出牛奶和果汁都被对方摇头拒绝之后,海月便再次把两个包装盒放回了冰箱,“一楼的客房有人住了,虽然他不怎么在这住……你可以去二楼挑一间房。对了,如果你在这住的够久的话,半个月之后还会有新的租客住进来,和你年纪差不多。”

虽然他有意将重点进行转移,但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武海月是要世咲和他一起住在二楼,看来是为了方便监视她的动向。

世咲暂时不打算思考怎么应付这家伙,一路舟车劳顿,她想先休息一下。

那只叫阿比西尼亚的黄猫窝在沙发上被阳光照射得十分温暖的地方,狭长的猫瞳就这么盯着世咲,弄得她有那么一些不自在。

看来沙发暂时过不去了,她索性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视柜上的那几个相框上。

一张全家福,一张二十人左右的合影,和一张少女的单人照片。

只不过世咲刚走过去想拿起那个合影的相框,就被海月伸手拿起来扣在了电视柜上。

紧接着少女的那个相框也被扣了下去,世咲只是大致看到了一眼,她觉得那个少女她好像在哪见过。

不过他在扣下那张全家福之前被世咲先手给抢走了,这让他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你的家庭成员还挺多的嘛。”

“在确定你的立场之前我暂时拒绝和你分享有关于我的任何情报。”海月仿佛教训犯错的妹妹一样从世咲手里拿走了相框,他本打算扣着放,但是又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所有的照片又都立了起来。

看到了海月的举动之后阿比西尼亚的瞳孔也变圆了,它翻了个身把肚皮朝向阳光继续晒日光浴。

从刚才在门口对视开始世咲就一直想摸摸这只猫了,现在看来对方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她坐在阿比西尼亚的身边,试着伸手搓了搓这只猫的肚子……

成功了,阿比西尼亚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这个时候世咲才露出了本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笑容,天真且纯洁,不掺杂任何杂质。

终究只是个孩子,海月一边看着手中虚拟屏幕上显示的档案里写着的“16岁”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他16岁那年过得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厨房可以做饭,你不想做饭的话住宅区外面有小吃街,实在懒得动这里你可以点外卖,等一下雷柏会给你提供具体地址。沿着小吃街走一走就有公共交通,方便你在星城四处行动。小吃街旁边有大型商场,里面有电影院和游戏厅,你无聊的话就可以去那里玩。还有,有的时候可能会有邻居来‘串门’,你不要大惊小怪。”

这家伙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着实让世咲有些吃惊,她只能是似是而非地点点头,然后目送着海月从一旁的楼梯下到地下室去。

在武海月下楼的十五秒之后,世咲听到了敲门声,便把本来已经躺在自己腿上的阿比西尼亚放在一旁起身去开门。

“请问是哪一位?”世咲一边开门一边询问着。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面容姣好戴着白色围裙的青年女性,看起来应该是一名全职太太,她的笑容很具有亲和力让世咲生不起那种对陌生人的防备。

“啊你好你好,我是阿月的邻居,来找他借点东西。”似乎是因为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这名主妇有转瞬即逝的惊讶。

惊讶的表情一般不会停留太久,所以会消失的惊讶都是真的——世咲的脑子里不知道从哪就冒出来这么一句,可能是在飞机上的时候推理小说看了太多吧。

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正在向八卦的方向变化,估计是把自己错当成那个家伙新交的女朋友什么的了。

虽然自己不会在这里住多久,但这种误会还是会让人很困扰的。

“我是……他的远房表妹,来这边走亲戚的…对,走亲戚。在门口和您说话还蛮不礼貌的,请进请进。”世咲赶紧侧身把门口的人让进屋里,“武……海月哥他刚下楼去地下室了,您要不然等他上来,我下去叫他。”

一听到海月去了地下室,主妇便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下去和他说就行了,表妹你不用麻烦的。”

说罢,主妇便十分熟络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这个主妇自来熟的有点过分,看这个样子还以为这里是她家呢。

正好这个时候阿比西尼亚叼着逗猫棒想要和她玩,她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蹲下来就开始逗猫玩。

……

主妇走进地下室的时候,海月刚好把一个金属方盒收进了口袋里。

“你们这次是故意晚来了一会儿吗?”他转头看着那个主妇把手里拿着的光束手枪塞回了腿上的枪套里然后把长裙放下来,“我先说好,上面那个姑娘我是真的不认识,是我的一个朋友托付在我这住几天的,别吓到人家。”

“早上你在月华区未经允许使用单兵作战装甲和疑似拥有美洲豹特征的改造生命体发生了武装冲突,这并不在监禁规定的允许范围内,所以我要求你放下武装和我回支部参与审问。”和刚刚在门口打招呼的和蔼模样完全不同,这个主妇此时俨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斗人员,“而且你需要把当时截获的原子炉以及从研究所窃取的资料一并上缴。”

“得了吧,你们老大要是真想抓我,刚才就应该带队破门冲进来,而不是让你一个人来这里和我说一些毫无威慑力的警告。”他把衣兜里的金属方盒拿出来用两根手指捏住轻轻晃悠着,“至于这个东西,他想要就让他来抢。”

被看穿了目的之后,主妇也没有慌张,她注视着海月手里的那个小盒子,看样子还真有要去抢下来的意思。

当然很快对方就把这东西收起来,毕竟在B级特工的面前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弄东西是真的会被抢。

还好主妇只是抬手捋顺了一下前额的头发顺到耳后,并没有真的动手。

“队长让我警告你,你现在已经不再是银河联邦的行动人员而是记录在案的假释犯人,所以停止你的侦探游戏,不然我们真的会连根铲掉你的小买卖。”主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个情报网,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很多的纸条还有很多的红色丝线将不同的线索连在一起。

这便是他不方便离开星城的第二个理由——武海月现在是银河联邦记录在案的假释犯人。

四年前他曾是银河联邦驻地球防卫部队的2036籍训练生,但由于一些意外的变故锒铛入狱,并在半年后被假释。自此过上了被联邦调查员监视的生活。

如果在监视范围之外出现或者做出什么违反监视条例的过火行为的话他的假释期很有可能大幅度延长甚至还会被重新抓回去,所以他无论是在财团Q的工作还是自己私下的武器贩卖都万分谨慎。

面对对方的这次警告,海月终于是沉默了下来,紧接着他就把那个小铁盒以及自己早上抢来的原子炉丢给了面前的主妇。

“东西归你们了,我用不上。”说罢,他侧身躲过对方的肩膀沿着楼梯往上走。

“你一个人没法对抗那个组织的!醒醒吧Auriga,17小队已经是历史了,你再这么下去是在自寻死路!”

可能是对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海月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那个试图阻止自己的人,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此时已经变成了苦笑:“你回去告诉黑羽霊,17小队永远都不可能是历史。我和他们之间除非有一方彻底倒下,否则这一页永远也翻不过去。”

……

“不是我说你啊雪姐,就借瓶酱油还非得下来和我亲自说,你直接拿不就完了。”从地下室上来的海月带着一股哭笑不得的表情进入厨房拿出一瓶新的酱油递给了跟在自己身后上来的那个家庭主妇。

“嗨~这不是好借好还嘛,过两天我烤点饼干给你送过来。”她拿了酱油之后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往门口走。

两个人一直寒暄到那个主妇出门甚至是防盗门自动关上。

“只是邻居哪有这么多话要说,你们两个在下面干了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尽管只是未成年的少女,但是世咲的聪明程度已经让海月意识到有些棘手了。

“一些八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Auriga’是什么?”

海月着实没想到这个姑娘居然这么开门见山,不过他也有专门应付这种情况的说辞:“小孩子好奇心别太重,会给你惹麻烦的。”

“你越是这么说我的好奇心就越重,到时候跟踪调查你的行踪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就不好了,别忘了翼奈姐姐可是把我托付给你了,出了什么岔子你都要负责。”

这一下直接给海月呛得没了声音,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上话:“你想跟就跟吧,我尽量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就是了,现在的小孩子真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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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大暴雨,大雨倾盆,覆盖着整座城市。

似乎一到下雨就会有一种想要犯罪的冲动,在大雨倾盆的小巷子里用手里的匕首刺穿一个人的心脏,看着地上的血随着雨水一点点地流进附近的下水道里,再看着自己受伤的血一点点随着雨滴落在地上和那些血水一起消失在那黑漆漆的井盖缺口里……

范京南颤抖着的手里滑落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扎在水泥路面上之后转了半圈整个刀身就躺在了满是鲜红的雨水之中。

他的面前躺着一个还在隐隐抽搐的人,亦或是还带着余温的尸体。

地上的男人叫尤俊,范京南更习惯称这个人尤总。

他跟着这个尤总干了大概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期间范京南周围的同事几乎换了一圈,而他们这个公司差不多也换了三四个买卖做。

在这个公司里,他卖过保险,结果电话打欠费了十几次也没有人愿意买一份;他卖过装修材料,结果因为他卖的油漆有质量问题导致整个公司不得不连夜跑路;他还推销过POS机,这份买卖倒是没什么差错,结果尤俊和供货商没谈拢拿不到货;他甚至还办过假消防证,结果他当天就被拘留了……

做过什么行业并不是重点,对于范京南来说,他的人生追求无非就两点:钱和女人。

而女人也好办,只要他有钱了就可以在酒吧里一呼百应。

“今晚的消费由范公子买单!”

他偶尔也会做做这种梦。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就目前来说什么都没有,他有的只有尤俊给他画的一张大饼以及那个疑似给尤俊当小三的前台小姐每天做作的早安消息。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至少他现在身上有一个装着身份证和二十八块钱的钱包以及一桩人命案……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不算什么都没有,对吧?

和众多的打工仔差不多,范京南一开始也相信老板那一套“只要公司做大做强,你们都是有原始股的股东”这类的鬼话,但是他醒的比较晚,在其他同事都早早撤退的情况下,只有他还在坚持着。这么一看他确实想拿到那份原始股然后翻身做老大。

直到他好几个月都拿不到工资,已经没法继续坚持自己的黄粱美梦之后,他才被无情地打醒了。

“你这公司连个财务都没有,还怎么给我们发钱啊!”

这是他意识到的第一个问题。

“天天让我们自己去找客户找资源,你连个广告推广的钱都不想出吗?”

这是他意识到的第二个问题。

“当初说的好好的是文职工作,我应聘个视频后期你给我安排去当销售?”

这是他意识到的第三个问题。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之在想明白了这些之后,范京南就跑到了尤俊招待几个朋友的酒局上和他撕破了脸皮,为此他还用空酒瓶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来比狠。

很显然他没狠过人家,被几个人抬着丢出了烧烤店,就扔在大雨瓢泼的街道上。

一直坐在门口的老板从头到尾都在看报纸,都没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他的一种安慰。

尤俊这个时候倒是喝的高兴,他把自己的花半袖掀开露出圆鼓鼓的肚皮,夹着那个不知道是正版还是盗版的包站起身来就摆起了谱:“不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小老弟呢?去去去回去喝酒去,我和我老弟好好聊聊。”

随后他就出了门把地上的范京南想拎着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往旁边黑漆漆的小胡同里走。

“他妈的怎么这连个挡雨的棚子都没有……行了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把你脑袋上的血擦擦。”尤俊说话的时候一边点烟一边比比划划的。

“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尤总,好歹我也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给我点钱啊。”

“跟我干大事,怎么就只在乎这点小利益呢?行吧行吧,这有一千块钱,拿了赶紧滚蛋,以后你不用来了。”随手从包里拿出了几张钞票点了一下之后,尤俊就把这几张钱丢给了范京南然后甩甩手就要往回走。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后不用来了?

这算是把我开了吗?

我给公司鞍前马后,我给你当孙子帮你卖货,钱都被你拿走了我一点都没捞到,然后你就把我踹了?

就这?

“尤总……那个,开除员工是要付三倍工资赔偿的。”尽管范京南心里波澜翻涌,但是他面对尤俊的语气还是带着一点怯懦和颤抖。

“我陪你妈了个蛋!给脸不要脸是吗?信不信老子在这弄死你?”被挡住去路的尤俊很明显已经不耐烦了,他可没什么格局,但凡是惹不起自己的人敢惹自己他从来都不留手。

在他看来,范京南就是那种惹不起自己的人。

“那我他妈的先把你弄死!”

范京南也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把刀来,叫骂着就攮了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刀就已经插在了尤俊的胸口上。

尤俊扶着被刺中的胸口,血不住的往下流淌,但是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却只是龇牙咧嘴地喊疼,丝毫没有要断气的意思。

我求求你了赶快死吧,别出声了。

有的时候世界就是要和你对着干,你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是会发生什么。

尤俊张嘴就要喊。

范京南这个时候脑子已经空了,不过他很清楚不能让尤俊出声。

一不做二不休,他一把拽出刀子对着尤俊的脖子就捅了下去。

紧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

一直到地上的这个男人已经没了动静,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的地面,范京南才停了手。

“尤……尤总?”

看着地上的尸体范京南也不敢靠前,只能从旁边报废的小推车上拿起一根钢管戳戳对方的肚子。

除了从伤口里戳出半截白花花的肠子和更多的血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范京南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还是雨水就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

别人杀人最起码还有钱可以跑路,他杀了人可哪都去不了,毕竟现在可没有什么远门是二十八块钱就能出的了。

“哎呀~这位先生你是杀人了吗?”

就在范京南哭的稀里哗啦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你你你——你都看见了?”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黄棕色皮夹克的高个男人双手插兜看着自己,吓得直往后窜。

“你不要怕,我不是要报警,也不敲诈你。”

不同于范京南的慌乱,那个穿着棕色皮夹克的男人蹲在尸体旁边推了推,似乎是在确定尤俊有没有死透。

然后他捏着尤俊尚且还有起伏的脖子,稍微一用力。

“好了,死透了。”

这个行为似乎给这个男人迎来了信任,范京南竟然没有继续后退——你可以单方面理解成他被吓傻了。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说好有条件,你之后得帮我做事才行。”皮夹克男一上来就先和他讲清楚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不会有人知道你今晚杀了人,你之前的损失你也能拿到,前提是你要接受我给你提供的工作。”

“工作?你是HR?”

“算是吧,这份工作可不轻松,所以才会有这么好的报酬。当然如果你没兴趣的话就当我没说,你就自己想办法跑路好了。”

“我做!我什么工作都可以做!”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范京南想着最起码要先迈出去,就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下来。

“你别答应的这么快啊,我招人也是讲原则的,不讲条件的人我是不要的。”

见皮夹克男站起来就要走,范京南赶紧爬起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大哥,我求求你收留我吧,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必要问什么“你真的需要”这类的话了。

他从自己的皮夹克里抽出了一把带着刀套的尼泊尔军刀还有一个头套递给了范京南,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他的第一份工作:“去店里把那桌人都杀了,灭口。”

“好好好,我这就去。”范京南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刀拿过去,不过他马上就要走出黑漆漆的胡同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大哥,咱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嘛~就叫‘修卡’。”

“好嘞大哥!”范京南站在胡同口把那个黑色的骷髅头头套戴在了脸上,随后抽出那把刀就走进了店里。

一直坐在门口的老板这个时候则是折起了报纸,站起来把门给拉上了。

……

今夜是大暴雨,大雨倾盆,覆盖着整片森林。

豆大的雨滴狠狠拍打着麻麻赖赖的岩石,将水滴溅得四处都是。飞溅的雨水仅有几滴落在了那条本不是特别大的小溪之中不见踪影,而更多的水滴则是落在了其他的石头上,将这附近的一切都变成了湿润的深色。

雨滴几乎不间断的对着这片区域所有的东西狂轰滥炸,大量的雨水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发少年就在这磅礴大雨之中艰难地前行,他踉踉跄跄地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

愈发艰难地路况和根本看不到亮光的前方根本没能阻止他前进,就好像前面有什么他必须要去做的事一样。

意料之中,他脚下打滑直接整个人摔倒在了小溪边的地面上,因为这是个斜坡的关系,他并没有在摔倒之后停下来,反而是因此翻了下去。

即使是摔得满身泥泞伤痕累累,他还是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就算用爬的,我也得过去……少年就这么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本着那个斜坡的上方跑了过去。

然而那如同幕布一般密集的雨珠甚至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只能在一次次的摔倒之中不断地爬起来然后再一次地往上爬。

他最后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之后,终于是爬上了那仿佛故意不让他上去的斜坡。

然而在他爬上来的一瞬间,他看到的便是那个手上长着一把电锯的蜥蜴怪人在砍杀一群装备精良的战士的画面……砍杀他伙伴们的画面。

不……这已经不算是砍杀了,因为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还站着。

“他妈的给我住手!你个王八蛋!”

强烈的风压吹散了落在少年周围的雨水,银白色装甲的战士带着满腔的怒火冲了过去。

他一拳又一拳地捶打着那个蜥蜴怪人的面门,在不断地猛烈攻击下甚至将那个怪人狠狠地嵌进了后面的岩石之中,裂纹沿着怪人的身体不断延伸,直到最后整块岩石都被震得粉碎,那个假面骑士才算罢休。

他喘着粗气,握紧的拳头颤抖地慢慢松开,上面青色的体液在暴雨的稀释之下慢慢滴落在地上。而那个怪人,也因为他的猛击而被打瘪了脑袋,直挺挺地躺在碎石之中时不时抽搐一下浪费仅剩的生命。

只剩下一个人了吗……他转身看着勉强站在大雨之中的那个人,因为之前激烈的战斗,他身上的装甲已经被打坏了,有的地方连线缆都露了出来。

“你没事……”

少年解除了变身之后伸手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而在他碰到对方的一刹那,那被碰到的胳膊就脱离了对方的身体,掉在地上砸出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血顺着他被斩断的肩膀不断流淌,渐渐在地上形成了一片血泊。

还记得吗……咱们的游戏~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的伙伴……他最后的伙伴。

你每摔倒一次~

白色的闪电将整个夜晚照亮,少年也看到了面前的一切……伙伴死去之前最后的表情。

就死一个人~

原本站着的身躯轰然倒下,那具身体的头颅也因此滚落出去。

最后停下的时候,闪电再次照亮夜空。

让少年正好能够看到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毫无生气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武海月又一次从同样的梦中惊醒。

他猛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不断喘着粗气。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些许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刚好照到放在窗帘缝隙前那个圆滚滚的东西上,让海月一瞬间又产生了幻觉。不过在一瞬间他就反应了过来,那只不过是自己放在那里的一颗球而已。

阿比西尼亚窝在床脚下的纸箱子里发出安稳地呼噜声,这个家伙在半夜从来都不会醒。

他随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抓起丢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已经过去四年了,明明在这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挥之不去的梦魇似乎怎么也摆脱不掉。

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但是又真真切切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在每个夜里都会出现的噩梦都在以不同的形式提醒他,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伙伴,他的战友,确确实实都在他的面前失去了生命。

他来到一楼拉开落地的玻璃门,坐在木制的台阶上看着前面黑色的大海。

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点缀着天空,远处的灯塔照亮深邃的大海,指引着迷途的船只。

那座灯塔的灯不是很好用,有的时候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熄灭掉。就像现在,它就因为年限原因而暂时失去了亮光。

看着忽然间熄灭的灯光,海月知道再这么看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转身回到了屋里,顺手拉上了落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