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雅的视角)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现在真正相信了这句话。

我这一两年来一直在寻找的人,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她是怎么发现我的、刚才想对我做什么,这都无所谓。

只要……只要是她就好。

虽然很在意为什么我的命运之人是个女的,但是这也可以往后放放。

我伸出手,想撩起她的刘海作最后的确认。

——但是一个男的挡在了我面前,是对我起敌意的其中一人。

“哈!?你要干什么,混蛋!”

我抬头看着他,哎呀,竟然意外地和我相像——都长得和人类一样。

但是,敢妨碍我的话——死!

直觉突然感到右前方飞来什么东西,我条件反射地侧头躲过,同时向那东西飞来的方向从斗篷里甩出一把匕首。

硬物刺进我身后的墙壁,我扔出的匕首也几乎同时刺进另一个魔法使的肩膀,把她钉在墙上。

细看,才发现,哦,两个魔法使都是恶魔呀。

下一个,就是你了,“人类”!……啧,这不是变得跟那些嘲笑我的混蛋们一样了吗?

算了……

那名维夫基娜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跑到刚才被我反击的那个魔法使身边,好像在为她使用治愈魔法。

她能用治愈魔法的啊?说起来我身上也没有伤口,明明从山顶摔下来了。

原来刚才是在给我治疗吗?

但是没用的,那个小角的恶魔马上就要死了。

我的那把匕首是带有诅咒的魔道具,只要被它划一个口子,马上就会死亡,治愈魔法什么的根本不管用。即使立刻把划伤的地方切除亦无济于事,这是只要受伤,自身就会被赋予诅咒的模式。

死前的症状嘛……就和那个恶魔一样,黑色的纹路从伤口处不断扩散。

最多能坚持半分钟吧。

我看了看身后的墙壁,上面扎着一根冰。这样啊,另一个也是冰系恶魔。

这时,一旁男性已经挥着石头棒子朝我砸了下来,他身上缠绕着不明紫光。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除了兽族以外的人使用这种土到掉渣的武器。

也许是看我手边没有武器了,他很鲁莽地就攻了过来。

锵——!

从斗篷下抽出一把武器。是我的镰刀,不过我只抽出了把手的部分,挡住了头顶砸下来的棒子。

瞧啊~,他这傻掉的表情,就像是在说“这家伙的武器从哪儿掏出来的?”一样。

但是这怪力有点恐怖啊,石质的东西竟然能发出这种声音……差点没挡住。

不过,他傻得愣住了,我可不会浪费这机会,空出一只手,迅速挥出几拳打在他身上。

意料之中,他瞪着两眼倒下。

啊啦~,就这么点实力也敢招惹我?

另一手举起镰刀,我这就打算斩他首级。

可正当我想出手时,又一根冰刺冲过来,注入的魔力似乎比上一根更多,阻止了我的攻击。

那家伙!……

嘁,临死前的最后反扑吗?心中一恼,既然如此,我将镰刀全部抽出,打算提前结束她所剩无几的生命。

可是……诶!?

“她”也在怒视着我?

刚才……是“她”发出的攻击?

我能感受到有非常浓厚的魔力环绕在她周围。

这……这是认真的!不是刚才那种打闹的程度!!!

为什么?我没伤害她啊,为什么会对我产生敌意?

为什么?为什么啊!好不容易见到你了,却……

我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名马上要死的魔族身上,又看了看眼前如临大敌的男性。

愚钝如我,这才反应了过来。

啊……这样啊……

“她”是群居生物。

“他们……他们两个,是你的同伴吗……”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面前两人都没什么反应,看来,他们也听不懂我说的话。于是我又用【译言】魔法说了一遍。

(【译言】——翻译用魔法。通过译言说出的话在别人耳中会被自动翻译。只能作用于自己说的话,所以两个不同语种的人想要交流,双方必须都消耗魔力使用,在魔界传播广泛但不受欢迎。)

“是又怎么样。”

“她”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她”没有用【译言】,但我能猜到她在说什么。

……是肯定的答案。

我意识到,我搞砸了。杀了她的同伴,这下彻底成敌人了……

即使是我这种独行的人,也知道,习惯群聚的生物有多么重视同伴。

怎么这样……好不容易见到面了,我却……

我追求了这么久的“幸福”……如今刚刚经手就被我……亲手打碎了。

“怎么会……”

咣啷!

镰刀脱手,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我不禁蹭起眼泪。

迄今为止,我不论受到了怎么样的伤痛,都不曾哭过。被族人抛弃也好,被当成奴隶也罢,当冒险者这么多年我也多次面临过死亡的威胁,但这些都没能使我落泪,像现在这样落泪。

我的幻想,这么多年的幻想,破碎了……我没有寻找到“幸福”,却体会到了“绝望”。

恍惚中,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想?”

不是“她”的声音,但是也是个女声。

诶!?

“奥露伊你说了的……只要有伤害我们的意图,就不能……”

“又来了!……只是看见别人哭你就心软。再说一次,她可不是人类,只是长得像人类。”

“我知道……”

那个冰魔,竟然还活着!?

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她”好像很怕那个冰魔。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她”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既然一下死不了那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就在身体擅自行动、我险些再次暴起时,理智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压制住了野性。

等等等等等等!冷静!

我也有所耳闻,有些种族平时就是这样相处的,对,没事,很正常。

既然她的同伴没死,那我们之间还是有机会好好相处的,是吧?

千万不能再冒犯了。

总之、总之,深呼吸,这里先为攻击他们道歉,呼——。

“对不起。”我用【译言】说道。

面前的三人都以一个狐疑的态度看着我,但总归是看起来没有要攻击的意图。

呜呜……作为第一印象来说可真不好啊。

…………

之后我向他们介绍了自己,也结识了他们。

原来如此,她叫蓁汐啊。

蓁汐啊……那就叫你汐儿吧。

在得知了她的名字后我大概露出了傻笑,遭到了另外两人的白眼。

至少在我说明了前因后果后,我对他们来说从“危险的魔族”变成了“可疑的魔族”。

汐儿对待我却像是放下了担子,招呼着我:“过来吧,我把剩下的伤给你治好。”

“嗯!”

也许表面上不明显吧,但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但在我说了“为了得到幸福,我在寻找她”这件事后,三人却表现出了不同的反应。

汐儿有点尴尬地撇开了视线。

柏琛一脸不可思议地嚷嚷着“出现情敌就算了,但情敌是个女的我不能接受”之类的话。

奥露伊,同样一脸不可思议,但更从容,或者说……那态度更像是看戏的。

唔……他们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想不明白……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汐儿像是在闹别扭一样地扭过头去了,嗯……有点可爱。

我也知道自己习惯独行以后,很难和别人相处,别人看我肯定也不太舒服。

那个叫柏琛的“人类”依然警惕我,但因为奥露伊说“让她给我们带路去商市”,他并没有再做行动。

别这样嘛~,你我可是同类。因为这副外表,从小到大受尽嘲讽的感觉不好受吧?我懂我懂。

汐儿在给我治疗时非常温柔,不像其他治愈术士那么粗暴,治好了旧伤之后又会留下新伤。

为了让他们放下戒备,我直接平躺在地上。她坐在我身边。这个姿势对汐儿来说好像反而不方便,但她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她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身上的伤疤,要消掉吗?”

嗯?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消掉吧,没什么人会想留着这东西吧,毕竟都是和魔物战斗的时候伤到的。我又不觉得伤疤很光荣,而且有时候还会痒。

我点了点头,在那之后过了……十秒?结束了。

“好了。”汐儿说道。

好快啊。治不好也没事哦,我不会怪你的,你愿意给我治我就很开心了。

我坐起身来,看了看袖子下的手臂。

诶……骗人的吧。

光滑的,像婴儿一样没有任何凹凸伤疤的手臂!

十几年来的大小伤疤,全都消失不见了!

“好厉害!全治好啦!好快!”我语无伦次地叫了出来。

“啊哈哈……太好了,你这么高兴。啊!等!……快停下别脱衣服!”

……

本想把上衣脱下看一看背后的情况,但马上被制止了。

汐儿立刻抓住我的手臂,强行往下压,与我的臂力相比她简直像哈咕哒一样无力。

只是我没有抵抗。

刚才躺着接受治疗时,我看到了——她左眼处的伤疤。

嗯,就是她。

——我的命运之人。

我不相信神,但现在如果让我高声赞美神也是可以的。

一年多的苦苦寻找,无数次身陷险境,许多次都九死一生,而现在,这一切的辛苦终于被赋予了意义。

她终于出现了!!!

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温柔、如此的特殊!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我就打心底确信——我绝对能在她身边找到我所追求的幸福。

这是……命运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