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楼下又穿来了餐具破碎的噪音,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想把嗡嗡作响的大脑安抚平静。

前两个月这个小区发生了一桩凶案,细节不清楚,但据新闻说犯案人和受害人都是未成年小学生,结果自然就不难猜了。

而若是两周前初到此地找房的我稍微关注一下本地新闻,恐怕就不会被诱人的便宜房租和着急的房东给骗了。

恐怕是对判决结果不满意吧,总之楼下的受害女孩的父母每日每夜吵架,由最开始的口头争吵变成砸东西,逐渐升级的噪音折磨我到如今。

这样下去恐怕我要跳过神经衰弱直接耳聋了。

我曾下楼相当委婉地提醒了他们,结果那天惯例的夫妻吵架确实停了,但是变成了一对疯夫妻指着我骂的闹剧。

“要不是你那天睡觉,婷婷才不会出事!”

“谁叫你给她买那条破狗,我累死累活一天哪有时间遛!”

“工作工作,一天到晚就说你那破工作!一个月能挣几个钱!?”

“至少我还能赚到钱!你吃我的用我的还有理了?!”

“我不挣钱?好啊,当年你说马上就能升了马上就能当经理了骗我辞职,七年了,经理呢?!”

“够了!!!”

争吵突然中断,肉体被捶打的钝击声与女人的惨叫接替而来。

起初我还会同情,但如今我只希望这个疯婆子被打死,然后这个疯男人进局子,还我一份清净。

殴打持续到后半夜,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到了清晨后,我再次哀叹难得的周末泡汤,悻悻地回到床上,伴着窗外汽笛声与人声下入眠——在夫妻的争吵下这些声音甚至谈不上是噪音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一两个小时后吧,楼上重重的摔门声把我惊醒,急促的脚步声预示着那个疯婆娘又去隔壁小区闹了。

说起那个男孩,他的家长也是奇葩,母子倒是搬走了,但他爹还住在原来的小区,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还一天到晚骚扰附近的女的,不过还好他不影响我。

我揉着扑扑跳的心脏,一边咒骂那疯婆娘一边入睡。

醒来后已是傍晚,我置身在漆黑的屋子里,盯着天花板神游,不一会儿咕咕叫的肚子终止了我的发呆。我揉了揉还在微微作痛的脑袋,沉思一会儿后,决定还是出门去吃点东西。

看着窗外漆黑的天色,我没有洗漱,随便披了件外套出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眉头不自觉皱起。刚下了两层楼梯,就瞥见了楼梯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缓缓上楼。

真倒霉!

我刻意啧了一声,刚想立刻走掉,但想了想昨晚受的折磨,又故意站在原地,等着那个疯婆子上来,同时脑内在模拟着一个“复仇”计划:等她路过的时候,我要骂她女儿死得活该,然后立刻跑掉。

她比往常走得还要慢,短短一层的距离让我等得相当不耐烦,终于,人到了楼梯间,踏上脚下这楼梯的第一层。然而看到她的那个瞬间,我的喉咙哽住了。

她鼻青脸肿的,顶着一头乱发,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眼旁,衣服也有些凌乱,第三个扣子竟能扣错到第一个上去,衣领一外一里,两手抓着裤子慢步上楼,断掉的腰带一甩一甩的,细看一下双手手腕还有些发紫。

靠,不会又被那男孩的爹给打了吧。

随着疯婆子的靠近,楼梯间的味道更浓郁了——原来是她身上的味儿。体臭、头油味、劣质的酒精味和难以言喻的臭味混在一起,光是闻一下就近乎呕出来。

我不自觉屏息来逃过臭味袭击,哽在嗓子里的话自然无法说出了。

随着她一步步的接近,我的大脑被愈加浓郁的气味冲得在哀嚎,喉咙不自觉涌出一声干呕。

忽然她抬起头,正对上我的视线。

那双眼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可却从中能感受到灼人的火焰与刺人骨髓的寒意——很矛盾的比喻,但确实让我同时有了这两个感受。

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可脚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她只盯了几秒,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最后她垂下头,擦过我肩膀继续上楼梯。

我呆愣在原地,直到楼上传来防盗门关闭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呜呃,”喉咙有些发痒,压抑在其中许久的东西要喷发出来了,“活……”

“……活该。”细如蚊喃的声音消失在空荡荡的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