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是郑昕在呆滞中唯一能够问出的问题。

“我也听命于人啊,倒不如说……除了听它的话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女孩说到这,伸手从挎着的包里拿出了一支药水,“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放了毒的?”

“气味。”郑昕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那个味道说实话真的难受。”

“……是啊,不是那次,你也不会虚弱到躺在床上几个月。”小娜姐一边说着,又拿出了一支药水。双手快速混合两种药,“我本来应该注意的,毕竟是由各种毒药混合而成的药啊,中间发生任何事故都不奇怪——如果那天我知道你还在房子里的话,我绝对不会做这个药的。”

“各种毒药……”

女孩点了点头,继续调配药品:“本来我就是毒剂师,药剂师只是伪装而已。”

“……这样啊。”

而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不能让我醒过来?”

“它的命令。”

“……‘它’是谁?”

“不能说。”

再一次沉默。

“……打一次,还是像以前一样?”

面对郑昕的问题,女孩沉默了。

“毒剂师的战斗方式,你好像没有和我说过。”郑昕轻声说着,低下头看着地面,“小娜姐,我……必须要过去。”

“……即便是要杀了我吗?”女孩的声音很平静。

郑昕闭上了眼。

“……的确,我们现在是敌人啊。”小娜姐说着,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你在杀人这件事上,嘴硬的次数还多过真的动手的次数呢。”

“是啊。”少年无奈地笑了出来,“我讨厌杀人,你知道的。”

“……即便是有着那样的力量吗。”小娜姐合上了双眼,双手停下了动作,“以一打十,十人全身骨折的力量?”

“他们先想要图谋不轨的,不是吗?”

“即便是只用了短短一周便杀死了一只幻影螳螂?”

“没有你们给的情报,我光是一个照面就死了。”

“……即便是你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不打算阻止吗?”

郑昕沉默着,左手握住了匣刀的把手。

“你……太天真了啊。”小娜姐轻声笑着,松开了手——

“死在这里吧——或者,杀了我。”

药剂瓶落下,猛地砸到了地面上。刹那间,浓烈的白色雾气升腾而已,吞没了女孩的身影。但是奇妙的是,雾气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如同墙壁一样,伫立在少年的面前,同时封住了整个山道。

“……”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杀死她,因为他已经想起了关于她的记忆。只从记忆来说的话,他绝对不想杀死她。

“杀死自己的……老师吗……”

他做不到——他可以很坚定的这么说。但是就像她说的那样,也就像自己感觉到的那样,不杀死她就过不去下一关。

“……这是两难选择题啊。”

他必须做出选择,也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或许他还能够找到别的只需要一个人通过的方法。但是背后还有三个人,他必须考虑他们的行动——

“郑昕,刚刚那个人……”林塞文的声音打断了郑昕的思路,“难道,是曾经在金熊团里相当有名的‘守命毒师’娜提拉?!”

“娜提拉?”郑昕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林塞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其余三个人不知何时都是一脸的惊讶。

“不……我们一直都叫她小娜姐的。”郑昕说到这,微微歪头,“因为她外观上看起来是小孩子,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些侮辱性质的名号,但是我在金熊团里面的时候,这似乎是她的昵称了,跟我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啊,啊?是吗?”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林塞文的脚步晃了晃,“等,等下……也就是说,你去了金熊团?”

“……”郑昕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会吧……”伊森珀都是一脸惊讶,“那……那个,金熊团可不是普通的冒险团啊,是整个王国顶尖的冒险团之一啊!”

郑昕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那里面也有很多都是普通冒险者的人啊。”

小娜姐的真名郑昕确实没有记忆,但是她是“毒剂师”这件事他还是记得的——自己曾经在她的手下练习过很久很久,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和她学习……

“……嗯……学习什么来着……?”

记忆又一次断掉了。只是这一次,似乎有着明确的指向——

【总之我还没有认可你呢,想要留下来的话,就跨过这片毒雾吧!】

“……啊,对哦,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说那些话了。”

招进来的人确实多,但是刷掉的也有不少——其中有一关,就是小娜姐的毒气场。说的很可怕,事实上可能更加接近于低浓度麻醉气体场吧,主要考验的是意志力和应对毒物的手段,也就是所谓的基础知识。即便是有所准备,郑昕最后也是差一点没过关来着——没办法,他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在别人拿着全套防毒道具的情况下,自己完全是闭气冲过去的。

“等下……毒雾场……?”郑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那片雾墙,“……是吗。”

郑昕隐隐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仿佛要印证那份违和感,郑昕左手上的藤蔓骤然收紧,探出一根枝条,指向了雾里面。

“……郑昕,你忘记的东西,难道是和金熊团有关?”林塞文似乎冷静了一些,看向郑昕的眼神都认真了不少,“如果是这样,恐怕我们不能太放松了。”

“的确。”郑昕点了点头,看向那团雾气,“你们呢?要进去吗?我先说好,恐怕我们必须要通过她的考核才行了,不然绝对过不去。”

“……明白了。”林塞文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伊森珀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抽出了自己的剑。刃四沉默着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双刀。

“……那么,出发吧。”郑昕笑了笑,轻轻合上了眼睛。

——抱歉,小娜姐。我也必须往前了。

——如果真的要杀死你才能继续走下去,我……不会这么容易就犹豫的,一定。

——就让我……送你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睁开眼,少年转身站定在雾墙前,率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