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过了一段时间。
“哟，郑昕，我们进来咯～”
郑昕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石板，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进来吧。”
陈世带着一堆慰问品走进了病房，身后跟着潘龙和致明。从表情上来判断，今天过来应该是有什么好事想说的。
“我和你说啊，现在城里都不允许人们说之前你那场表演赛了，国王是真的气了。”陈世笑着取出了一罐牛奶，开好放在郑昕手边，“加夫之前是想弄死你吧？这下你也算是报复成功了。”
“本来是算好自己会死那的，还活下来了……”郑昕摇了摇头，喝了口牛奶，“你说，接下来是不是更大的报复行动呢？”
“那不必须的？”陈世摇了摇头，笑容也变得苦涩，“下一次应该是你单独执行任务，然后让你死那了。”
“……可惜伤还没好，不然我就先跑为敬了。”郑昕脸上出现一丝笑意，“不过，现在也好。”
“对了，我们这边也不准谈论你们的事，林染那边好像被人折腾了。”致明站在窗边，语气严肃，“现在很多人都不太安心，国王好像也没打算平复这种心情。”
“总之就是乱了。”潘龙一句话总结下来，“据说，有人正在打算弹劾国王，让他下台呢。”
“下台吗……”郑昕思考了一下，选择换个话题，“你们的比赛呢？”
三人相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的比赛定在了下周。”潘龙说着，亮出了手上的臂甲，“因帕姐和我们说了后续新的规则，随机抽取对手，同时限制我们的实力进行战斗。”
郑昕不解地眨了眨眼。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总之我们现在正在进行训练。”陈世低下头，“老实说，这是真的累啊……”
“我有点怀念学校了，至少不会这么累啊……”致明的语气有些感慨。
“你不就是睡觉吗……不过的确，我们那边好不少啊，和这边比。”郑昕还是很理解的，“对了，我有个问题啊。”
“什么？”潘龙看向郑昕。
“呃……在我被击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说出来你们别不信啊，我的记忆从我被那几记重击砍翻之后就很模糊了……”郑昕仰头喝完了牛奶，把罐子放在一边，“所以……我是输了被救回来了，还是出了什么变故来到这了，我完全不知道。”
“昕哥……你难道没想过自己能赢吗？”
“没有。”郑昕耸耸肩，“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活着的。”
陈世沉默了一下，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所以……我顶着重伤，把一个比我强的人打败了？”郑昕有点发蒙，“这……我该怎么吐槽才好？”
“你是胜家诶，怎么还要对此吐槽啊！”陈世似乎抓狂了——当然，郑昕知道那是装的，“哪有胜家会讨厌自己的胜利啊！”
“我是没想到啊……”
几人扯淡了一会，就相互告别离开了病房——他们还有比赛呢，都得回去准备，自然不能久留。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郑昕一人。
“……他们的比赛吗……有点想看啊……” 郑昕随性地想着，看向自己的身体，“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明明痛得让我昏过去了……”
“吱呀～”
郑昕猛地抬头，看向联通着房门的通道口。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回来的，也就是说……
“谁？”郑昕的语气已经不再放松。
一个熟悉的女孩子从通道口那探出头，看着郑昕。
“呃……不是，你打个招呼嘛……”看到来者，郑昕瞬间垮了，“你怎么说也是公主，大胆一点不好吗？”
“我偷偷跑出来的好吗？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听着……”林塞文低声抱怨着，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能坐起来了？好得好快啊。”
郑昕忍住笑意，也压低了声音：“看你这反应，是真的慌啊？”
“少来了，你这边情况一点都不好。要不是因帕有药，你现在估计已经在鬼门关了好吧？”林塞文翻了个白眼，手却轻轻握住郑昕的手，“还有哪里疼吗？有一定要说。”
“嗯……现在其实没什么感觉了，身体现在触觉很差……”郑昕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说，我的伤是怎么回事？伤的怎样？”
林塞文愣了一下：“你在意的是这个？”
“不全是吧，但这也蛮重要的。”
林塞文见他这样说，只能摇摇头，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清楚。
郑昕的伤可以说很重：整个躯干上胸口的肉都快脱落下来了，还能看到明显的烧伤痕迹——似乎是因为空气升温导致的；四肢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伤得很深。但从另一程度上说，伤得也很轻：内脏毫发无损，四肢上的伤没一处伤到筋的，更重要的是这几处伤的恢复速度不知为何极其迅速，等到上药的时候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最大的问题是你的失血过多。”林塞文说到这，手上也不自觉地发力握紧了，“本来还以为没有别的办法了，结果不知是谁，留了几个用奇怪的袋子装好的血浆放在了房门门口，还留了一封信，说明了你的血型。”
郑昕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好歹是跟上了：“有人留了几袋和我的血型相匹配的血，留了封信，还放在了门口？”
“嗯。”林塞文点点头，随后又歪着头问到：“话说，血型是什么？”
郑昕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心累，只能和她解释血型的概念。但这也提醒了他一个问题——有人知道他的血型，还能搞到相同血型的血，应该是知道他们的知识的。说不好……就是哪个自己人。
“……就是这些了。”郑昕讲完这些小知识后，又感到一阵口渴，“那个……能帮我拿杯水吗？”
林塞文赶紧拿起一旁的杯子去洗了。不一会，她拿着杯子回到床边，打了一杯水，塞到郑昕手上。
“……”郑昕默默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突然有些想笑。只是，他现在终于有些放松下来了。
………………
海拉尔王的书房里，气氛十分僵硬。塞尔达神情严肃，站在书桌前。
“……这次的事，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啊。” 海拉尔王手指不断地敲击着书桌桌面，“那个禁言令，是你下的吧？”
塞尔达微微点点头。
“……让他们讨论就好了，你这样做就是得不偿失。”海拉尔王摇了摇头，语气也温和下来，“但……那个无职者，还真是创造了奇迹啊。”
“的确……”说到这个，塞尔达也皱起了眉头，“明明只是个无职者，居然可以和训练过的战士打得五五开。”
“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下一次最终考核是在什么时候？”
塞尔达思考了一下：“在这次角斗表演赛结束的一个月后，我会安排人让他们去一趟‘那个遗迹’。”
“那？”王很快就知道是哪了，“那么借口呢？”
“到时再说吧——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很简单，但天衣无缝的伪装很难实现。我需要时间。”
国王点了点头：“这次务必‘清理’掉所有的无职者，还有阻止加夫下一步行动。”
“那……那个男孩呢？”
王沉默了一下。
“虽然很对不起林——一起处理掉，之后要好好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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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用了因帕的药，但没想到你好的这么快啊……” 林塞文看着已经能下地走路的郑昕，笑着说道，“就这点来看，你的自愈能力也不错嘛。”
“我还想说呢，那种药是用来激发我的自愈能力的吧？”郑昕踏了踏脚，确定身体的状态，“还真是可怕，昨天都还没什么感觉的……”
就是这么回事，郑昕已经恢复过来了。
“那，也挺难得的，来复个盘？”林塞文突然伸手整了一下郑昕的衣领，“刚好有事想问你呢……”
郑昕身体一僵：“复盘没什么问题啦……你这……”
“有女生帮你整衣领诶，你还不高兴？”林塞文嘴角一扬，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我该怎么说呢……”
看着手足无措的郑昕，林塞文悄悄地松了口气，眼神也变得认真。
………………
当郑昕坐在一张木椅上的时候，林塞文的手上已经多出一块记录板。
“也就是说……你想确定一下我表演赛那天是怎么回事？”郑昕已经知道了林塞文的目的，但还是有些疑惑，“我已经说过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啊……”
“说实话，我确实不怎么信——毕竟那个时候的你好像还有意识。”林塞文耸了耸肩，“所以，我想会不会是你瞒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就算你这么说……”
林塞文挥了挥板子：“也不是很麻烦，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啦。”
郑昕微微松了口气。
“那天……你昏过去之后，还有什么感觉吗？”
“……”
看着沉默的郑昕，林塞文微微皱眉，看着少年：“你刻意收了手哦——别忘了，我和你打了这么多次，你是怎么收手的，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郑昕沉默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那时的你还有意识吧？”
“亏你想得到这点啊……”郑昕苦笑一声，也放松了下来，“怎么看出来的啊？”
“有好几刀是故意砍偏的吧？比如说……”林塞文的眼神变了，“比如说，你用柱子挡下林染的攻击那次。”
“烟尘里我用柱子挡下了一刀，那次的确可以杀了林染——因为那时我已经到他身后了。”郑昕的语气认真了不少，“后面的几次攻击，我也确实收手了。”
“和我打的时候，你什么招都用上了。”林塞文闭上了眼，“呵……比如说，那发闪光弹。”
“对啊，闪瞎对方，我就赢了，或者直接用火之息摁着他的脖子烧，我有的是办法——但我不想这么做。”郑昕说着，低下了头。林塞文敏锐地意识到郑昕现在的状态不对，正打算换个话题——
“我不想杀人，害怕见血……”郑昕缓缓的说着，抬头看向眼前的公主，眼神无奈，“这个理由够吗？”
“诶……？”
“……我……”郑昕深吸一口气，“我那天，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林塞文神情变得严肃：“那你为什么……”
“那时候，我感觉到我被切开了，然后意识就突然消失了一会。之后就好像在……”郑昕想了想，“你先想像一下，有一种游戏，是给你一个情境，让你做选择去决定某个角色命运。”郑昕又低下了头，开始组织语言，“可是，这个选项给你选择的时间，只有5秒、甚至3秒——没有选对，我就会杀死对方，甚至把对方切成肉泥。我的身体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林塞文一瞬间理解了郑昕想说的话：“但是，我看到的动作是……”
“那不连贯哦，有些小小的停顿。”郑昕苦笑着叹了口气，“就像这些小事，我却记得一清二楚呢……那个时候，我必须阻止我的身体砍了对方的头——我还不想杀人，而且我没有理由。”
“也就是说，那时的你……”
相当于不断地做着选项，阻止自己杀人——林塞文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郑昕。郑昕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夕阳从窗户里照进房间，染红了少年的半边脸，如同染满鲜血。
“我讨厌打架，因为我会不自觉的想杀死其他人——在脑海里演练着，下一瞬可能就会钻出我的手，变成现实……”郑昕闭上了眼，“你想象一下——如果你的大脑在无时无刻的分析他人的行为模式，思考杀死他们的办法，接着时不时促使你执行……你会怎么做？”
林塞文沉默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了。”郑昕站起了身，“虽然可能很自傲……我不想和人和任何一个人打架，更不想伤到其他人——尤其是你，和我珍视的人。”说完，郑昕向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房门。
“直到我能够控制住自己之前，我都不希望自己会有杀人的一天——但是我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做到这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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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塞文默默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说实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了。
“……几乎无法抑制的杀戮意识吗……”林塞文终于意识到了那天她为什么会放不下郑昕了，“我是察觉到了他的……”
猛地坐起身，林塞文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无法抑制的杀戮欲望——在这个世界里，被归结为“诅咒”的异常表现。而郑昕虽然勉强压制住了这股欲望，但是只是看他说的话来看，他的状况也相当危险。
“那天，他肯定过的很辛苦吧……”林塞文叹了口气，“真是的，我干嘛要问他这个问题啊……都睡不了觉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我，果然还是想帮他。”林塞文深吸一口气，重重叹气，“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资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