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这样就解决了。”身穿白大褂的白海月叼着牙签拍了拍白羽瞳的左肩,白羽瞳因为触电般的疼痛感瞬间挺直了腰板。

“好痛……”赤裸上身的白羽瞳捂着左肩后方刚被包扎好的伤口说道:“你下手也太重了吧,老姑。”

“哈?早知道会痛的话就不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啊,臭小子!”白海月一脚把白羽瞳踢下急诊室的紧急处置台。

“都说了是意外啦,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啊!”白羽瞳扶着金属台面起身,不依不饶地辩解道,然而一旁的白海月却投来了可怕的目光……

“我讨厌撒谎成性的男人。”白海月将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来丢到他头上,顺便还丢来了一只小巧的白色医用眼罩,拍了拍手转身离去:“开学第一天就搞成这样……真是的……先说好,我可不会替你出头,被人揍了就连本带利地揍回去,别给我弄出人命就好。”

“这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吗……”白羽瞳一边披上白大褂一边吐槽道,等他回过神来,白海月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吧。

白羽瞳戴好眼罩缓缓走出急诊室,急诊室一侧的金属长椅上,杨皓正坐在那里。

“顾一鸣怎么样了?”白羽瞳坐到杨皓旁边远一格的位置上。

“创伤性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杨皓低着头说道。

“报警了吗?”白羽瞳望着天花板上炫目的灯光说道。

“那种事情谁会信啊,学校里出现了怪物什么的……”杨皓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无可奈何的事吧……”白羽瞳苦笑道:“变成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啊。”

长久的沉默。

“喂,”杨皓低着头说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诶?”白羽瞳望着杨皓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的表情,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为了我拼上性命去和那种怪物战斗。”杨皓依然低着头说道:“我明明……不值得你这样做吧?”

“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在大脑开始思考之前,身体就自己行动起来了……”白羽瞳挠着头说道:“不过如果冷静下来的话,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吧。”

“是吗……”杨皓学着白羽瞳的动作望向天花板上炫目的灯光:“你让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是你自己太奇怪了啦……救人这种事还需要理由吗?”白羽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家伙。

“还有一件事,”杨皓凝视着白羽瞳遮住右眼的那只白色医用眼罩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诶?”白羽瞳再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别装了,其实我全都看到了……那个青色火焰,和你杀死那个怪物的瞬间。”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不想说吗……也罢,就当我没问过吧。”

我是真不知道……话说你这家伙耍什么帅啊——白羽瞳在心里如此吐槽道。

杨皓起身向医院出口的方向走去。

“现在就要走了吗?”白羽瞳起身望着杨皓的背影说道。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杨皓丢给白羽瞳一样的东西,白羽瞳伸出双手接住,手感沉甸甸的:“接着,别再弄丢了。”

白羽瞳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里是那块曾经重创触手怪物的金属鸢尾花装饰。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现在很流行送东西吗……

完全跟不上时代的白羽瞳如是感叹道。

“喂,名字啊名字!你在发什么呆啊!”杨皓一脸不爽地扭头说道。

“白羽瞳——我的名字叫白羽瞳。”白羽瞳如是说道。

“嘁,这么华丽的名字,跟你还真是般配啊。那么,再见了。”杨皓叹了口气,用手背向白羽瞳挥手道别,再次向医院出口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去住院部看一下顾一鸣吧。

白羽瞳乘着电梯登上住院楼第五层,来到顾一鸣的病房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戴着呼吸面罩昏迷不醒的顾一鸣,以及坐在顾一鸣床边紧紧攥着顾一鸣右手的,一位平凡的母亲。

“你是……小鸣的同学吧?”那位母亲无力地问道。

“嗯……”白羽瞳没有否认:“抱歉发生了这种事。”

“你没必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只是……”那位母亲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我们家小鸣非得碰上这种事不可……”

白羽瞳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报以沉默。

“小鸣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虽然成绩说不上非常优秀,但他一直在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虽然经常被同学排挤,但他也一直在尝试去融入集体。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他非得碰上这种事不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位母亲流着泪歇斯底里地吼道。

也许是积存已久的压力突然爆发,也许是找不到得以发泄情绪的对象,那位母亲将自己心中的怨艾一股脑地朝着白羽瞳发倾泻出来。但白羽瞳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然后,他缓缓走向那位母亲,从她手中接过了顾一鸣的右手。

“顾一鸣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白羽瞳决绝地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当时能够更早一点赶到的话,顾一鸣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但是,我向您保证,从今往后,只要我还在顾一鸣身边,就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啊……看来,你是小鸣的‘朋友’啊……”那位母亲从怀里掏出一只皱皱巴巴的白色千纸鹤说道:“这孩子从小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交朋友时一定要亲手折一只千纸鹤送给对方……小鸣他……就算伤成这样也没有松开握着这只千纸鹤的右手,想必你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吧?”

白羽瞳从那位母亲手中接过顾一鸣的千纸鹤,将它的褶皱展开,然后郑重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刚才的事,是我失态了。”那位母亲擦干眼角的泪水:“请你不要在意。”

“嗯。”

白羽瞳辞别了顾一鸣的母亲,转身离开顾一鸣的病房,谁知一出门就被叼着牙签倚在墙边的某人吓了一跳。

“哇啊啊,搞什么啊,老姑!你该不会是一直在偷听吧!”白羽瞳冲向白海月,却被后者一记肘击击中后脑勺,倒在地上打滚。

“‘只要我还在顾一鸣身边,就绝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白海月摆出一副看到老鼠般厌恶的表情:“咦~真恶心。亏你说的出口啊,我愚蠢的欧易酱呦。”(欧易酱=侄子)

“不要突然飙日文啊,你这个只看日剧的宅女!”白羽瞳捂着后脑勺吼道。

附近护士站的一位值班护士投来了严肃的目光:“请不要在病区打闹和大声喧哗。”

白海月立即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方,做出了一个“禁止喧哗”的手势,然后用另一只手臂钳住白羽瞳的颈部:“抱歉抱歉,回家以后我会好好调教调教他的,这次的事就当做没发生吧,护士小姐姐~”

“等一下,‘调教’是什么鬼啊呜呜呜……”白羽瞳正欲发言,却被白海月紧紧捂住了口鼻,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护士小姐姐捂着额头露出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表情……

“好嘞,飒爽下班!”白海月就这样钳着白羽瞳哼着歌乘上了前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电梯终于抵达地下第二层,白海月钳着白羽瞳一路走到自己的白色高级轿车附近,敞开后排车门就将白羽瞳丢了进去:“嗯哼~辛苦你了,欧·易·酱~”

“你这家伙才恶心吧!你这个超高校级的宅女!”

白羽瞳的吐槽被白海月尽数无视,她打开车载音响,以震耳欲聋的声音播放着泽野弘之的《Red Dragon》,并跟随音乐的节奏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总感觉很难让人安心地乘坐这家伙驾驶的车啊……

经过了数公里的紧张路程,白羽瞳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白海月的私人别墅。

“哇哈哈,沙发是我的啦!”白海月刚脱下鞋子就连蹦带跳地霸占了整张沙发,然后用手机遥控打开电视,播放起某个白羽瞳完全看不懂的的日剧:“喂,欧易酱!给我拿一罐冰镇啤酒来!”

“吵死了,你自己过来拿啊。”白羽瞳打开冰箱,取出一块牛腩和几颗西红柿:“今晚吃西红柿炖牛腩哦。”

“诶,我才不要吃你做的牛腩呢!每次都硬邦邦的根本嚼不烂……”白海月瘫在沙发上嘟着嘴吐槽道。

“哈?那你自己做啊喂!自从我来你家以后你已经多少年没做过饭了!不是指挥我下厨就是点外卖!家务活也是,自打我来了以后你完全没动过手吧,说好的单双号分工制结果全是我在做啊喂!还有洗衣服,为什么你什么东西都往洗衣机里塞啊!你知道我在洗衣机里发现那个东西的时候到底有多绝望吗喂!”白羽瞳抄起一罐冰镇啤酒全力向着白海月的头部丢去,结果却被白海月单手轻松接住。

“嗯哼~守垒成功!白海月得一分!”白海月轻轻晃动着手中的啤酒罐,似乎在向白羽瞳炫耀自己的战果。

然后,白海月自然而然地拉起拉环,随着“噗嗤”一声巨响,喷涌而出的啤酒液如霰弹一般全数轰在白海月脸上……

原来是白羽瞳提前用力摇晃了那罐冰镇啤酒,所以才导致罐子里积蓄的二氧化碳带着啤酒液一股脑地喷了出来。

“哇啊啊,欧易酱,你怎么可以这样!”白海月慌张地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啤酒液说道。

“攻垒成功,白羽瞳得一分。”白羽瞳丢给白海月一块毛巾,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开启了深夜的操劳。

算下来,和这家伙的同居生活已经有十年了吧?

十年啊……不知不觉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我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爱哭的小鬼了啊……

等等,说起改变……总感觉那家伙和十年之前完全一样,一点改变都没有啊喂!

白羽瞳从厨房探出头来,望着白海月的方向。此时的白海月正窝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观看某部日剧,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茶几上已经打开的袋装薯片……

等等,袋装薯片?

“你这家伙!不是说过饭前不许吃零食的吗!”

——

“嗝~饱啦饱啦。”白海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金属制的牙签盒,取出一根牙签叼在嘴里。

“喂,至少帮我把碗洗……”白羽瞳话还没说完,白海月就以风一般的速度逃离餐桌,躲进客厅另一侧的露天阳台,临走前还不忘顺手拿上那罐没喝完的啤酒。

“此番大任就托付于你了,我亲爱的欧易酱——”

“这家伙……”白羽瞳忽然有一种想给她一拳的冲动。

于是,白羽瞳只好独自收拾好杯盘狼藉的餐桌,将餐盘一个个洗净挂到沥水篮里,然后用抹布擦净灶台旁的油污。等处理完一切杂务,已经是深夜十点半了。白羽瞳从衣架上挑了一件白海月的栗色风衣,推门进入露天阳台,将它披在白海月身上。

“小心点,别着凉了。”白羽瞳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小子居然会关心人,真是难得啊。”白海月拿白羽瞳打趣道。

“别会错意了,我只是不习惯照顾病人而已。要是你病倒了麻烦的人可是我。”白羽瞳十分嘴硬地为自己辩解道。

“哼,真是服了你了。”白海月豪饮半罐啤酒后说道:“说说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都说了是意外了。”白羽瞳试图以相同的理由搪塞过去,但白海月可没那么好糊弄。

“别扯了,我可是创伤外科的医生,到底是怎样的‘意外’才能造成那么大面积的伤口我再清楚不过了。我再说一遍,我讨厌撒谎成性的男人。”白海月玩弄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啤酒罐,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说道:“那是某种生物的‘咬痕’,我说得没错吧,小鬼。” 白羽瞳只能报以沉默,但此时沉默正是对白海月的诘问最好的答复。

“喂,你还记得自己的老家在哪吧。”白海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那个不靠谱的老爸曾经嘱托过我,如果你遇上什么超越常理的事件,就叫你回老家去拿一样东西。”

“什么……老爸他……”白羽瞳回忆起那个阔别十年之久的男人的模糊面容。

“‘玉匣’,这就是那样东西的名字,去与不去,都取决于你。”白海月取下叼在嘴里的牙签,将它丢进啤酒罐里:“毕竟冒险和拼命都是你们男人的工作,但是话说你回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脸面去跟你老爸交代……所以——白羽瞳,你必须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白羽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被灯光染成橘黄色的夜空,静静思索着白海月说过的话。

玉匣……听起来像是容器的名字……

老爸留给我的东西吗……早在十年以前……

说起来,那家伙连个电话都没打过,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

白羽瞳翻了个身,努力在脑海里回忆那个男人的样貌,却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轮廓。

什么嘛……居然连自己老爸的样子都忘记了……

去老家的时候顺便找找看吧,全家福什么的……应该会有吧?

就这样,白羽瞳顶着隔壁屋白海月的呼噜声进入了梦乡……

白羽瞳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之中。

这是……梦吗?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片刻之后,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轮廓映入他的眼帘——那是自己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地方,属于白海月的私人别墅。它独自耸立在浓雾之中,宛如一座荒凉的孤岛。白羽瞳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般,下意识向它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羽瞳终于抵达了别墅的正门。

“Salon,是我,帮我打开正门。”白羽瞳向别墅的AI管家下达了指令。

然而,名为Salon的AI管家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Salon?”白羽瞳用右手握住门把手,试图通过生物识别系统打开正门,然而本该生效的门禁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别墅的正门依然紧闭着,仿佛一道绝对无法打破的屏障。

门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

白羽瞳完全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就在他头疼该怎样才能打开这扇门的时候,一个清澈而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随便去碰那扇门比较好哦。”

好熟悉的声音……但是,为什么完全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白羽瞳转身望向身后,一个模糊的人影伫立在浓雾中,虽然白羽瞳与他仅有数米远的距离,但白羽瞳完全看不清他的样貌……

“你知道吗,在许多神话故事中,‘门’都有着特殊的含义。门隔绝着真与假,是与非,成与败,生与死,以及——过去与未来。”

那人影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紧闭的正门就此打开……

吱嘎——

伴随着金属合页转动的声音,白羽瞳下意识地望向门内的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玄关。首先是一幅价值不菲的山水画,然后是摆放整齐的鞋柜与衣架,最后是华丽的浅色调瓷砖和覆盖在瓷砖上方的方形羊毛地毯,以及从客厅方向溅射到玄关尽头墙面上的——殷红的鲜血。

“所以,你真的准备好了吗……现在的你,真的有资格窥见这份‘未来’吗?”

白羽瞳想都没想就直接向玄关深处冲去,伴随着白羽瞳的行进,强烈的眩晕感涌入白羽瞳的大脑,他的身体就像穿戴者不合身的金属盔甲一样沉重得几乎无法前进。但他依然强迫自己向那个命运的转角处行进着,没有丝毫迟疑。

但有些事并不是仅凭努力就能够做到的。

在踏入玄关转角处前的那个瞬间,白羽瞳终于被那股强烈的眩晕感压垮,拖着沉重的身躯跌倒在地上。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

彻底失去意识前,白羽瞳好像看到了一块沾满鲜血的衣襟……

白羽瞳再度睁开双眼,一片鲜血般的红色遮蔽了他的全部视野。他下意识地向自己脸上摸去,撕下一张形似辣椒的长条状的红色便利贴——

致愚蠢的欧易酱:医院里通知我去开一个早会,今天不能送你去学校了,海月同志对此表示万分抱歉!所以,打车去学校的的路费双倍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记得给个好评哦亲!——by海月。

这家伙……又往我脸上贴奇怪的东西。

不会是这张红色的便利贴害我做了噩梦吧?

诶,噩梦?我做了什么噩梦来着……

所谓晨读,即是利用早晨记忆力最佳的时间段进行朗读与背诵,从而对文科知识点进行记忆的课程安排。常磐高中的晨读通常并没有安排教师进行监管,所以学生们对于晨读的态度特别散漫。困意像一股会传染的瘟疫一般在高二十三班蔓延开来,整个班级一时陷入半睡半醒的朦胧之中,下课铃打响的瞬间,相信班级里的大家都会败给困意进入无法轻易唤醒的睡眠状态吧?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昨晚数学老师布置给大家的七十道复杂到令人绝望的三角函数计算题,想必经过这次恐怖的计算试炼,学生们的数学水平一定能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当然更多学生对于数学这门学科的恨意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就在这片困意的炼狱之中,有着一个例外的存在。这个人完全不受困意侵袭的影响,左手按住演算纸一角,右手奋笔疾书,在答题纸上划下一个又一个工整的符号。这个人就是直到半个小时之前,完全忘记还有作业这一回事的白羽瞳。

完蛋了,这可是转学以来第一份作业,要是没赶在老师验收之前搞定的话就真的完蛋了!

就在白羽瞳专心于计算数学题时,一个纸团从白羽瞳左侧飞来,击中了白羽瞳的头部。

“Nice,正中靶心!”左侧的少女轻声欢呼道。

“请不要拿我寻开心。”白羽瞳依然专心于计算题目,完全没受到少女的影响。

“喂,你这家伙还真是死脑筋,没写作业的话随便借一份来抄不就好了?”少女托着腮吐槽道。

“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应该没有哪位老师发觉这些自己辛苦设计的题目被随便敷衍了事的话会开心吧?”白羽瞳一边回应少女的问题,一边快速计算出下一道题的答案。

“少来了,那帮老家伙肯定又是从哪个不知名的网站上随便复制粘贴的题目吧,根本不存在‘辛苦’这个前提。况且,老家伙们才需要设身处地地为我们考虑一下吧?七十道题怎么说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少女撕开一颗水果糖的包装,将糖果丢进嘴里。

“请不要再和我说话了,会影响我思考的速度。”白羽瞳那只没有被眼罩遮住的左眼不断在答题纸上游走着,大脑不断在推演计算结果的对错。

“嘁,”少女的口中传来水果糖被咬碎发出的崩裂声:“蠢爆了啦,你这家伙。”

嘭!

就在少女揉制第二个纸团准备袭击白羽瞳的头部时,一名穿着运动服的少年一脚踢开了高二十三班的大门。

“我去,我给你脸……”靠近前门的某位男生因为被莫名的巨响吵醒而站起身来,但他只瞥了少年一眼就把后半句骂人的脏话噎了回去,原因是他看到了那名少年身上的黑白双色运动服。在常磐高中,所有学生都要穿统一的学生制服才可以进入校门,但只有体育部的学生是常磐高中的例外,他们只要穿着体育部的运动服就可以随意出入学校的大门,丝毫不受规矩的约束。学校赋予他们的各种特权让体育部的学生们养成了一股桀骜不逊的性格,其中最为嚣张的典型,就是踹门而入的这位,被冠以“常磐之虎”恶名的少年——杨皓。

“喂,跟我出去一趟。”杨皓指着门外的方向喊道。

然而数十秒过去了,后排没有传出任何人的回应。

“别给我装傻,我不吃这一套。”杨皓朝着后排的方向喊道。

然而又是数十秒过去了,后排依然没有传出任何人的回应。

“白·羽·瞳!”杨皓一个箭步冲向白羽瞳的位置,用手臂钳着他的脑袋将他从座位上提起来。

“诶,搞什么啊!我的作业还没写完……”白羽瞳拼尽全力挣扎着,然而还是被杨皓以奇怪的姿势强行拖走。

“现在不是写作业的时候,我有要紧的事要和你说!”杨皓托着白羽瞳消失在走廊尽头……

高二十三班的全体同学瞠目结舌地目睹了这一切。

没有人愿意相信,昨天还被对方打进医务室的白羽瞳居然能在半天之内和那个“常磐之虎”化干戈为玉帛……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奇迹吧?

杨皓连拖带拽地领着着白羽瞳来到篮球场的一角,由于此时正处于早读时间,所以偌大的篮球场在杨皓和白羽瞳赶到前一直空无一人。

是昨天死里逃生的地方啊……白羽瞳望着那根缺失了顶部金属鸢尾花装饰的栏杆,回想起自己刺伤触手怪物的那个瞬间……

“喂,别发呆了,”杨皓敲了敲白羽瞳的脑壳,:“告诉你个好消息,顾一鸣醒了。”

“什么……”白羽瞳露出开心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是啊,终于可以放心了。”杨皓叹了口气。

“那我们趁中午放学的时候去医院找他吧!”白羽瞳双手搭在杨皓肩上,不断摇晃着他的身体说道。

“你这家伙给我把手拿开啦……”杨皓三两下制服情绪激动的白羽瞳:“话说回来,我可没耐心等到中午,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等一下,你刚才说‘现在’?”白羽瞳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对,就是现在。”杨皓踏着栏杆与石质立柱之间的夹角轻松登上立柱顶端。

“那今天的课怎么办?”三好学生白羽瞳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哈?”站在立柱上的杨皓向他伸出了右手:“你是白痴吗?”

“答案当然是‘翘课’啊!”

结果,在杨皓的胁迫下,白羽瞳成功完成了转学第二天就翘课离校的壮举。

杨皓和白羽瞳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我说……探病的话是不是买点水果和鲜花比较好啊……”白羽瞳面无表情地问道。

“确实,但是你有钱吗?”杨皓抛出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没有。”白羽瞳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打车剩下的余款这回事。

“我也没有。”杨皓面无表情地附和道。

所以这就是这两位选择步行前往医院的原因……

“话说,你们体育社的人为什么会缺钱啊?”白羽瞳百无聊赖地随意问道。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觉得体育社的人一定会很有钱啊……”杨皓对此表示非常不解。

“那个……你们都不收保护费之类的吗?”白羽瞳提出了一个很没礼貌的问题。

“你以为我们是地痞流氓吗!”杨皓一肘顶在白羽瞳肋骨上,作为对这家伙无礼的惩罚:“我们体育社说到底也只有那一点点根本不够花的社团活动费啊……”

“那个不能拿来用吗?”白羽瞳再次提出了一个很没礼貌的问题。

“都说了是社团活动费啊你这家伙!”被冠以“常磐之虎”恶名的少年对白羽瞳使出了货真价实的肘击。

白羽瞳最终还是想起了白海月留给自己的路费,于是用它在医院附近的鲜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花作为探病的礼物。白羽瞳和杨皓乘着电梯来到医院第五层,小心翼翼地敲响了顾一鸣的病房门。

“请进。”病房内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白羽瞳和杨皓缓缓走进顾一鸣的病房,轻风吹起的纱帘旁,顾一鸣正捧着一本杂志望着窗外的方向。白羽瞳将花束丢给一旁的杨皓,冲上前去紧紧抱住顾一鸣。

“啊咧,羽瞳和……杨皓?”顾一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的关系居然这么要好吗……”杨皓将花束解开,把百合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

“太好了,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白羽瞳似乎抱得更紧了一些。

“唔……空气,我需要空气啊羽瞳!”

白羽瞳和杨皓坐在顾一鸣旁边的空床上,三人聊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所以,警方把这一切解释成‘大型掠食性猛禽’闯入市中心发动的一次意外袭击是吗……”

“是啊……大家都说怪物什么的是我们三个人因为过度恐慌产生的幻觉……”

“哼,如果真是幻觉的话就好了。”杨皓瞥了一眼窗外掠过的飞鸟说道。

“话说回来,那个怪物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中途陷入昏迷的顾一鸣向当事的二人问道。

“被我……”白羽瞳想要将一切托盘而出,却被杨皓中途打断。

“被我们合力击中心脏化作黑色的蒸汽消失了。”

“诶,好厉害啊……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杀掉那个怪物,真是完全想象不到啊……”顾一鸣露出崇拜的表情望着二人,这让在实际上在战斗中几乎没能帮上什么忙的杨皓感到十分难为情。

“白羽瞳,顾一鸣。”杨皓突然起身,面朝着二人之间的方向鞠躬:“我要向你们道歉。”

“那个时候,我不但故意踢飞了你们的书,还把白羽瞳打伤……对不起……”

“都过去了,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是吧,顾一鸣。”白羽瞳轻轻拍了拍顾一鸣的肩膀。

“呃……嗯!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嗯!”顾一鸣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这家伙明显被杨皓吓得不轻啊……

“话说回来,我姑姑给了我这个东西……”白羽瞳掏出一枚长约八公分的银色十字花钥匙:“好像是我老家大门的钥匙,她说那里有着可以对付怪物的东西……”

“对付那种怪物的东西?来之前你怎么没跟我讲过还有这回事啊!”杨皓似乎对白羽瞳没有提前告知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

“忘了。”

“这你也能忘!”杨皓与顾一鸣齐声喊道。

“话说回来,你老家在哪里?”杨皓强忍着想吐血的心情艰难问道。

“也忘了。”

“这你也——”杨皓强忍着想掐死白羽瞳的冲动摇晃着白羽瞳的身体。

“等一下,你总该记得自己家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吧?”顾一鸣抱着姑且试一试的想法问道。

“好……像……记……得……一……点……”白羽瞳因为杨皓的摇晃说话都发出了颤音。

“快说,记得什么!”杨皓停下了对白羽瞳的制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他问道。

“虽说不是‘建筑’,但我老家附近好像有……不,绝对有!”

顾一鸣和杨皓二人两眼放光,仿佛找到了最后的希望:“绝对有什么?”

“有一棵歪脖子树。”

杨皓和顾一鸣终于发现,白羽瞳这家伙,丝毫没有一丁点作为路痴的自觉。

数分钟后,顾一鸣和杨皓才从面对究极路痴白羽瞳的绝望中缓过神来。

“总之,我们就从那棵树开始查起吧,”顾一鸣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书问道:“羽瞳,在你印象中,那是棵什么样的树?”

“是棵能结橘色果实的树,好像有两层楼那么高。”白羽瞳认真地回答道。

“能结橘色的果子,可能是柑橘属的植物……但是柑橘属的植物一般不会长得很高……”顾一鸣认真地分析道。

杨皓则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二人:“等等,你们两个该不会想从一棵歪脖子树推理出白羽瞳老家的方位吧……”

“会不会是柿子树?我记得我在博物杂志上看到过,柿子树最高能够长到大约十米。”顾一鸣打开手机搜索出柿子树的叶片照片:“羽瞳,那棵树的叶子是不是这样的?”

“有点像……虽然其他的细节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它的叶子形状应该是这样没错……”白羽瞳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关于那棵树的情报。

“等一下,你们在逗我玩吗?这种事情……”杨皓的吐槽被专心研究古树的二人完全无视。

“很好,这样搜索范围就已经小很多了。”顾一鸣调出手机上的地图软件,开始在全市范围内着手寻找树龄在五十年以上的柿子树:“不是这个,主干太直了……也不是这个,移栽的痕迹太明显……”

“会不会是这个?”顾一鸣将手机递给一旁的白羽瞳,屏幕上是一颗主干歪歪扭扭的柿子树的照片。

“是这个,就是这个!”白羽瞳激动地捧着顾一鸣的手机,找到故居线索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吧,这样也行?”杨皓伸着脖子望向手舞足蹈地二人,心里想着如果带这两个家伙去买彩票没准能中头奖……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我老家拿那件可以对付怪物的东西吧!”白羽瞳激动得拉住了顾一鸣的双手,却被杨皓一记手刀无情地分开。

“少来了,对顾一鸣来说养伤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找东西的事我们两个人去做就好了。”杨皓一拳敲在白羽瞳的后脑勺上:“走吧,白羽瞳,探病时间就到此为止了。”

“喂,顾一鸣,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下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嗯,一定。”

白羽瞳和杨皓按照顾一鸣替他们设置好的手机导航走在大街上,向白羽瞳的故居行进着。

“杨皓,刚才你为什么要对顾一鸣隐瞒关于我那个青色火焰的事?”白羽瞳单刀直入地提出了问题。

“别怪我说话直白,那小子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种事,他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杨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吗……秘密这东西,果然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一个多小时后,白羽瞳和杨皓抵达一处建筑物前。

“就是这里了。”白羽瞳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枚长约八公分的银色的十字花钥匙。

“你确定是这里吗……”杨皓望着眼前这栋三层楼高的私人别墅,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白羽瞳将钥匙插入锁孔,居然没费多少力就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绝对是这里,没错。”白羽瞳终于再次踏入自己阔别十年之久的故居,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情涌上心头。穿过玄关来到客厅中央,客厅华丽的装潢时隔多年再度展露在白羽瞳面前。整个故居的所有家具都被防尘用的白纱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早已做好了随时迎接主人归来入住的准备……

而客厅的高档茶几中央,突兀地摆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皮箱。

就是这个吗……

白羽瞳拂去皮箱上的灰尘,然后轻轻打开十年以来一直将纸箱封存在这里的卡扣……终于,皮箱里的内容物暴露在白羽瞳眼前。在白色天鹅绒的包裹中,一块通体碧绿色的正方体坐落于其中。

玉匣,这就是它的名字。

白羽瞳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他惊奇地发现这块正方体上竟没有任何凹陷的纹路或者凸起,它拥有六个几近绝对光滑的平面,这项惊人的设计无疑为它的存在赋予了一种超脱凡尘的神秘感……

这就是玉匣……可是,到底要怎么用……

【吾名为月,吾职为剑,吾乃继以月炎之力的无上宝具……】

这是……谁的声音?

【来吧,将你的力量注入吾之躯壳,与吾签下进化至新月的契约吧!】

等等,难道是你在跟我说话?白羽瞳望着手中的碧绿色正方体,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没错,正是在下。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在下的不完全体,当你将月炎之力注入到在下的核心中时,在下才会解放至新月状态。届时在下会借助你本源的力量,将你的实力将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我才不要,按照某些小说的套路,反正订下契约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诶,莫非你不信任在下的忠心?在下可是那位大人按照你的魔法回路为模板精心制作的月炎灵装!根本没有‘背叛’这一概念的存在,所以请你大可放心。】

鬼才放心,还什么“那位大人”,你这家伙简直可疑到爆炸好吧!

夕阳西下,代表着暗夜的新月逐渐在夜幕中清晰起来。常磐高中的同学们也已经进入了晚自习的时间——这一切本应如此。

“喂,白羽瞳,你一个人站那发什么呆呢!”杨皓招了招手示意白羽瞳过来:“快过来看看,出大事了!”

“诶,你刚才没听到吗,那个奇怪的声音……”白羽瞳将那个古怪的方块放进外衣的口袋诧异地问道。

“什么声音不声音的,现在不是管那些的时候,出大事了!”杨皓将手机朝向白羽瞳,点击播放按钮开始播放一个最新发布的视频,视频里是混乱的常磐高中教学楼,与向楼下某处从各个方向奔来的学生,只见视频的拍摄者灵活地挤过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抵达了围成一圈的人墙的最内圈,然后清晰地拍下了那个令白羽瞳在自责中度过一生的瞬间——那个坐在高二十三班最后一排的女生,那个以自己的方式不断吸引白羽瞳注意力的女生,那个白羽瞳还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名字的女生,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躺在一片溅射状的血泊里。

高二十三班,学号E111332,王欣。翻越教学楼天台的栏杆,从二十四米高处坠落,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