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监狱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原先只是少部分黑帮分子在这里寻衅滋事,然而,嘈杂声和谩骂声越闹越大,不少平民也在四周围观起来冷漠观看。

之后,将这场示威升级为暴动的转折点,就是希尔克里斯·维希的出面!

在帝国军士兵和黑帮打手们的掩护下,众人帮他搭起了一座一人多高的高台。起初,沙弥尔是不答应的。

“太危险了,”沙弥尔制止道,“万一有狙击手怎么办?”

“我的稿子准备好了吗?”

“正在赶。大家齐心协力,已经完成大半了。”

“把稿子给我。”希尔克里斯果断地伸出手来。

“少帅……”

“给我,”希尔克里斯摇摇脑袋,露馅的微笑并不腼腆,却饱含深意,“时至今日,我也不再会当父亲的玩偶了,也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庇斯佛的市民。”

沙弥尔只好把稿件递到执拗的少帅手里。

正是这个无谋的决定,一石激起千层浪,暴动愈演愈烈,星星之火演变为燎原之势,越闹越大。

通过操弄黑市与帮派们建立的的广袤联络网,希尔克里斯的目的达到了。

庇斯佛内几个主要的黑帮和商会的负责人都通过麦金斯这个中介被召集到希尔克里斯身边。他们乐于协助这位丘莱利亚少帅,征收粮食的政策严重妨碍了他们的生意,而今早在北城门发生的莫名动乱也令他们局促不安,颇需强势政治人物的支持以安抚人心。

但是,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正常的社会秩序和规则也已被打破,强理即真理,希尔克里斯需要更加稳固的靠山——于是就有了这样魔幻的一幕。

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一切都正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在警察和士兵的眼皮底下进行!抱着侥幸心理的他们终究为自己的疏忽麻痹付出了无可挽回的代价。

事实上,忙于收拾残局和征收谷穗的芝麻小吏们已顾不上管理这些失去皈依,悲伤无助的公民;更何况,为加威特卫兵长所搜查的西里西斯大街地处鄙远,即便有暴动发生,大抵不会波及到自己的辖区吧!

希尔克里斯抓住了这一难逢机遇,对外放出消息,煽动舆论。

庇斯佛监狱将发生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通过黑道,一则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带着粮食被夺的怒火,不少被鼓动起来的民众逐渐向监狱方向聚集,他们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从四面八方赶来。

起初,民众对此还是怀有迟疑的。然而,一旦见到了那张受人爱戴、敬仰的脸庞,群众那星火般微弱的激情便像跳进了茅草干柴!人们怀着满腔愤激,向万众瞩目的少帅祈求庇护和指引,一切都按照希尔克里斯的剧本行走。

不到二十分钟,数百名平民便已经集中到希尔克里斯的身边,他们见到了自己爱戴的少帅,纷纷欢呼起来,高呼着希尔克里斯的名讳,祝愿他长寿百年,战无不胜。

于是,希尔克里斯少帅被证实出现在监狱门口的重磅新闻在坊间引起了新一轮的轰动,越来越多的公民开始磨刀霍霍,蠢蠢欲动。

通往监狱的重要路段统统被堵住,这是骑警和巡逻兵们猝不及防的。他们起先以为,这只是少部分杂碎在发泄私愤,万万没想到少帅也在其中,更没想到少帅会以这么极端的方式争取民意。

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一切都为时已晚!甚至还有不少被派往此地驱逐群众的警察和士兵,在听说演讲台上的主人是希尔克里斯少帅后,立即加入到游行的队伍当中去,宣泄着埋藏心中已久的愤懑和恐惧,对时局的担忧,以及对政策的不满。

黑帮和沃罕尼亚士兵们保护着他,同时警惕着监狱内的动向。

滔滔不绝的演讲吸引了各方的注意。希尔克里斯抛弃所有的颜面,在无数双眼睛面前大放厥词,此刻的他,似乎真的义愤填膺了。

登上演讲台的那一刻起,他就和父亲彻底地决裂,没有退路可言,只有前进,前进,赌上自己的后半生和哈布斯特抗衡。

终于,演讲到达了最高潮的部分!

“士兵们!公民们!”

希尔克里斯用尽全力,将平生全部的力气集中到自己的嗓子眼里去,如狂暴的白狮,在众人的簇拥下竭力宣示着自我的权势;与此同时,伴有丰富的肢体语言,飞舞的手指剑指碧蓝的苍穹,凶猛的臂膀在人民和蓝天之间尽情挥动!

“城外的炮声隆隆作响,战火已经烧到了我们的家门口!可是,我们的士兵,我们的同志,此时此刻却在自相残杀!就在今天早晨,上午七点十五分左右,叛乱分子纠结沃罕尼亚的势力,在北城门秘密窃取了这座城市的领导权!而我的父亲,我们共同尊敬的哈布斯特大帅,也被关进了这所监狱!”

说着,他将愤怒的指头指向阴森森的庇斯佛监狱。居高望远,他能够看到,那整整齐齐、荷枪实弹的士兵眼中,渗透着疑惑和惊恐地颜色!有的狱警左顾右盼,心思已然开始动摇。

是的,狱警也是一头雾水,他们根本不知道今天早晨北门事件的详情,对于逮捕希尔克里斯这一决定也不能理解,甚至无法接受。

顿时,监狱外的人群乱作一团,所有的窃窃私语组成了波澜壮阔的舆论浪潮,各不相同的焦虑尽皆写满了他们苍白的面庞。

“他们为非作歹,他们胡作非为!假借‘解放阵线’的伟大名义,强行征收市民的粮食,搞得人心惶惶,坐卧不安!有的更为惨烈,为了交这一斤半两的米面,甚至家破人亡!玉石俱焚!公民和士兵,我问你们,我们该怎么办!”

“把他们抓起来!”一个勇敢的公民怒吼着,怀中抱着头破血流的孩子,显然是在强制征粮的骚动当中的直接受害者。

于是,更多的抗议声和批驳声掀起——

“杀了他们!”

“夺回我们的政权!”

“‘丘莱利亚解放阵线’永垂不朽!”

“……”

“没错!”希尔克里斯攥紧拳头,高声嘶吼道,“我们要给叛乱者以颜色看!让境外的帝国主义势力和境内的反动主义老鼠偃旗息鼓!我,希尔克里斯·维希在此宣布,当前所谓的‘丘莱利亚解放阵线’军政府为非法政府!愿意支持我的,举起你们愤怒的双拳!去拆掉这愚不可及的铁栅栏,向这些蝇营狗苟的所谓狱警宣泄公民的愤怒!想想你们自己,被剥夺了粮食的自己!粮食就是生命,伪政府要掠夺丘莱利亚人民的生命!他们要让我们死!叫我们陷入内忧外患,我们绝不答应,我们绝不投降!”

言讫,他猛吸一口气,狠狠地拍打着刚刚竖起来的讲桌——

“公民们!跟我上!攻占庇斯佛监狱,救出被强行关押的哈布斯特大帅和正义的同志们!”

“诸位!义勇者跟我上!”沙弥尔适时高喊着。

他立即率领自己的部队人员拨开人群,走向六七公尺高的铁门,纷纷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铁锤和凿子,对巨型铁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不能坐以待毙!”

“解救哈布斯特大帅!勇敢的公民跟我走!”

数十名群情激奋的市民开始试图攀爬生锈的、阴险地铁栅栏,不顾手上的鲜血向里面的狱警、卫兵投掷石块和玻璃!

“肃静!肃静!”

那些狱警企图阻拦准备翻越围栏的市民,端起步枪高声威胁着,即便如此,他们颤抖的双臂也印证着他们的胆怯,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公众,在虎视眈眈的眼神面前,再冰冷的枪管也会胆战心惊!

“麦金斯先生!”希尔克里斯伸出手来,“传单!传单写好了吗!”

七八位黑帮成员飞快地书写着各式各样的口号和标语,在热忱群众的支持下,越来越多的白纸被递到他们面前,在听完少帅的演讲后,甚至有几个年轻的,还在上大学的青年被群情激昂的氛围打动,主动提出协助书写的请求。

“分发!立即分发!”

“心怀正义的警察和士兵们,”希尔克里斯扬起袖子指挥道,“如果你们支持希尔克里斯,支持维希家的政权,那就主动担当起维护秩序的重任!我们不能再集会中发生有损自己的事故,拿起你们的枪,带好你们的头盔,和我一起夺回自己的权力,防止任何企图打断正义的害虫驱赶善良的民众!”

发传单的人们紧锣密鼓地向周边的人群传递着纸条,上面写满了“驱逐敌人,抓捕叛贼”、“恢复合法政府统治”、“庇斯佛市民万岁,丘莱利亚人民万岁”的大字,收到传单的人将多余的部分抛向后方;某些挤在人群中间参与集会的警察、士兵乃至其他黑帮的成员,则更是主动请缨,协助其预防踩踏事故和暴力冲突的安全工作。

沸腾了,群众沸腾了。

希尔克里斯掏出手帕,抹去额头上挂着的汗水,欣慰地笑了。

没错,虽然大部分士兵的调动权都在父帅手上,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就没有了胜算。

胜算,就是底层人民的支持。拥有人心,希尔克里斯战无不胜!

“希尔克里斯少帅!可以了吗!”

“哦,是埃米尔先生!”少帅向台下的少年望去,看到那双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眸,他毫不迟疑地点起脑袋,“按计划执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埃米尔低下脑袋,轻快地迈开脚步,挤进人潮汹涌的地带,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行。

看到儿子的离去,沙弥尔会心一笑,抛下手中的工作挤进人群当中,跟随儿子的路线,继续着前进的脚步。

“喂,这位先生!为什么要走!”一个搬来梯子的市民问道。

“我不走,”沙弥尔回答道,“我们有别的任务!”

“好!”又一名挥起砍刀企图砸烂栅栏的市民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工不同,却都是同志!”

等着我,安德莉雅小姐。

久等了,藤堂九渊上阶。

救赎的旗帜,颠倒的天平,从现在开始树立,开始复原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