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深夜。
顾字华在他身上贴着治愈魔法的魔法阵，怕他呼吸上不了就一直在微弱的治愈着。
孩子翻了个身，顾字华立刻就醒了。
“你要去那边睡吗？”
“你睡吧，我也在这里睡。”
孩子想着：多久没有睡觉时旁边有别人了？好久了，久到快想不起来了。
早上顾字华睁开眼属实有点不敢相信——小老弟昨晚真没跑回自己的小床上啊。
这小脑袋紧贴着自己也未免太可爱了，睡的还正香，顾字华小心翼翼下床洗漱换衣服。
当然首要还是带去医生那边再检查。
“我不会因为那种东西死掉的。”
孩子一边被医生量着心率血压，一边侧着身子歪着小脑袋对顾字华说话。
“帆江溪他竟然这样做，我实在没想到。”
“可是他不是说了有毒吗？”
“小老弟你怎么能帮凶手说话？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你不要没有底线的善良吗？”
“`我、我知道那不是为了要我的性命的。”
顾字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孩是知道这个饭有问题的，确实之前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尝过才喂他的，这次是饺子他自己一口吃了一个，是怕自己先替他吃？
该怎么说你才好？
顾字华是想生气但又要压制自己：现在自己的情绪能直接影响到这孩子。
更难以理解的是顾字华折返过来质问画船和帆江溪，两人直接否认饭里有东西。
“顾会长，这种事怎么可能，昨天和小帆一起吃饭殿下身体不适我也知道，也为此担心，但我们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画船丝毫不慌。
王子望着帆江溪，他的眼里有些许的逃避，这个家族为了逃避责任无所不用其极？在这种关头还能说出来谎话。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只是顾字华在斤斤计较，王子一直在想那些药的用处是什么。
可能南吕先生或者晖在这里会更好处理，但自己总不能依赖外人。
还有别的事要忙，这件事只能别人去处理了。
“小老弟你不生气吗？”
顾字华说完才有点觉得自己不该说这种话，这个孩子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能会，我想知道吃的是什么，然后再去追责吧。”
他低头揉揉自己的心脏位置，现在不疼了。
“顾字华，我的魔法应该都在心脏位置。”
“对，所以更要注意。”
“那我用的魔法多了它会不会裂开或——”
“不会的。”
顾字华打断他的话，都想喊医疗队过来了。
“好，听说人的心脏就和自己的拳头一样大，我的就这么大一点。”
孩子举着手给顾字华看，顾字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小小的容器，自己本该早早结束他的生命，本该给他找个好地方安葬，本该怎样的不幸，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永远单纯，有着不该有的善良。
“顾字华，我们建立联系吧。”
他坐在办公桌上，把这一沓顾字华看过的文件搬到身后。
“不用了，我基本上用不到魔法。”
“你可以用的，我们的魔法相连，更有利于调节你的。”
建立联系就是一种建立契约，顾字华很清楚后果：可能这个孩子就能控制自己的魔法使用了，可能也有别的，但终究是要建立的。
下午的时候，顾字华喝下了掺着血的果汁，医生给开了点补铁的软糖。
确实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顾字华工作的疲乏感都没了。
“你之前为什么骗我说建立联系你会死掉？”
“因为我不想被别人左右。”
“然后你就把我杀掉了。”
“……对不起。”
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以前总用魔法让我忘掉记忆。”
“对，怕你承受不住。”
“后来我总会想起来。”
想起来不太好的记忆了。
“说出来吧，我是‘情绪’，最该照顾你的情绪。”
“晖的阳台上种满了花，换了新的地毯，那里变成了美好的角落。”
“……”
“那是晟打我的地方，他给晖准备的东西都是很精致。”
打在身上很痛，手一开始被打骨折了，魔法都使不出来。
道阻且长。
顾字华看得出来，他是不准备回去了，不会再回爸爸身边了，没有道别，出来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留恋。
……
这个学院名为集贤学院，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倒是挺对外开放的学府。
来到了学校附近的蛋糕房。
叮铃，清脆悦耳。
王子推开门。
“来客人了啊。”
“奶奶好。”
干干净净的蛋糕房，没有买特别华丽的蛋糕点心，都是很普通的，房间不大，就两个过道，木地板上有些猫脚印的花纹。
孩子趴在玻璃柜上，踮着脚望去，立面是新出炉的蜂蜜小面包：“奶奶这都是您做的吗？”
“是和爷爷一起做的哦，奶奶看不到，”奶奶慈祥的笑着。
这样吗，孩子走到另一边，她似乎还是能准确判断方位，是因为听力敏锐还是说魔法？
“爷爷在里面忙是不是？”王子和她对视。
“是的——很久没有你这样的小朋友来了，”奶奶坐在那儿，摇摇椅一晃一晃的。
感觉不太好。
王子连忙拿起旁边的吐司，走到老奶奶面前。
“奶奶，我拿好了，怎么付钱？”
“给我就行。“
老奶奶接过他的钱，起身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身上的围裙很干净，一点也不像经常做糕点的人，至少身上会有点面粉吧。
找的零钱倒是挺对，王子接过去，欲言又止，老奶奶却先说话了。
“孩子，你的灵魂很漂亮。”
“唔，奶奶是什么意思？”
“你的灵魂，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就像山茶花。”
奶奶用枯瘦的手指指向墙上的装饰画，那是一个少女的油画像，少女闭着眼，站在树下，前景是几朵山茶花。
“谢谢奶奶的夸奖。”
王子要走了，这里让他不舒服。
“孩子是一个人吗？”
“不是。”
“那和谁一块来的？爸爸妈妈？”
“……哥哥。”
王子尽量谨慎的退出去。
“你哥哥啊，他是这里的学生吗？”
“不是，哥哥他——”
“小老弟，你在这儿啊。”
顾字华让他在路口等自己，没想到自己跑这边买吃的了。
拜访完校长，顾字华就回来了，结果没有找到人，转一圈了。
“嗯，我们走吧，拜拜，奶奶。”
他连忙跑出来，顾字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怎么了？”顾字华看一眼店里，店里并没有异样，甚至又有几个学生进店购买了。
这一切看起来和周边的商贩并无两样，顾字华拿起来这包吐司，也是格外的正常。
“顾字华，我们过两天再处理这件事，可以吗？”
看起来像是孩子累了，确实，这几天小事的风波不断，没有真正休息过一天。
“当然可以，现在才下午，晚上听说学校有节目，要不要去看看？”
“好。”
这个年龄正是上学的时候，顾字华也想小老弟有个学上，他还没有真正同龄人的朋友。
不过现在看来不是时候，季薇现在肯定也是在好好上学，可惜自己工作忙没空回去看她。
这里的礼堂还是不小的，顾字华抱着他坐在后排。
前排貌似坐的都是老师或者贵族？顾字华放眼望去，一般学校的礼堂不是坐的学生偏多嘛。
节目开场，顾字华才知道为什么学生偏少：这里在表演歌剧。
整个礼堂显得格外隆重起来，音乐声响起。
“《浮士德》吗？”
“那是什么？”
“这个歌剧的名字。”
可能孩子都看不懂，或者这种情况会有点催眠。
学生们进来了，顾字华看着他们是按照班级排序的，只好抱着小老弟往前坐。
自己也挺像学生的，应该没什么，这边都是挺自由，顾字华看贵族和老师们都坐到了前两排，自己就坐到了第三排。
真好啊，学生们，家族和九国的希望与未来，顾字华往后看，他们正青春啊，自己又算的上什么呢。
“请问这里没人吧？”一个女生问着顾字华。
“没有的，请坐，”顾字华一直都是抱着这孩子。
“你是今年新来的学弟吗？”
“不是，哈哈，我领着我弟弟出来看看。”
“姐姐好。”
想想真是有趣，自己这样的竟然被学生们当作学弟。
“那你就是魔法比赛的受邀嘉宾？小朋友吃不吃？”少女把爆米花拿出来。
“谢谢姐姐，我有面包，”这个孩子举着自己的吐司然后抱在怀里。
这个女生还是挺聪明的，顾字华也没说别的借口。
“听说今年的魔法师们没有淘汰的，”少女似乎把这里当成了电影院，小声和顾字华说着。
顾字华下意识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小老弟都发言了，这种小规则好修改，反正他们的大部分的开销都是自己报销，自己在反过来找各国国外要回来就行了（反正不是我出钱，使劲造哈哈哈）。
“姐姐觉得这样不好吗？”孩子问起来。
“可以的话，我觉得都淘汰才好，”少女若有所思。
啊？？？顾字华：我这休假咋又变成加班了，过来看个歌剧都有意外收获？
“为什么？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来的，”孩子也认真了。
她的神情是不太想说，可能是碍于情面，或者是别的隐情？似乎有些后悔。
“小朋友，姐姐知道哪里有滑滑梯，要不要结束后去玩？”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姐姐。”
她不说话了，情况显得有一点尴尬。
这种事连一个学生都知道，那问别人就好了，顾字华现在等这个歌剧播完欣赏别人的节目。
“我看不太懂。”
顾字华把他托到自己臂弯，都快忘了小老弟在看歌剧了。
“就是一个叫浮士德的人，年老时觉得人生毫无意义，准备自我了断，魔鬼又让他重回年少的故事。”
“那是不是和你很像？”
“哈哈，我亲爱的弟弟，你未免太幽默了，这都能联想到哥哥。”
顾字华快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么被选中的了。
“他回到年轻的时候去做什么了？”
“这个嘛，不太好，魔鬼让他变年轻似乎都是在做坏事一样，我是不太喜欢。”
少女看了一眼顾字华：“在老师眼里他倒是一种积极进取精神的代表，是一个自强不息、执着探索者的形象。”
“也可以那样说，那些定义都是进行过升华的，我挺拘泥于他个人的小节的，”顾字华不否认经典的地位，批判的是里面角色的行为。
“那同学你这样会被老师批判为形而上学的，”少女似笑非笑。
“如果我们只停留在对古典的歌颂，那何尝不是一种形而上学？”顾字华笑笑。
“吃吐司，”孩子听不懂，只能先往顾字华嘴边递一片吐司。
又让你亲爱的哥哥尝尝有没有毒啊，顾字华张嘴吃一口，一般人没那么容易毒死自己。
“你还挺会说，要是你在这儿上学，我会想着和你谈恋爱的，”少女打趣说着。
哈？顾字华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谢过小姐垂爱，在下已经心有所属了。”
“那还真是扫兴，不过也看得出来，你这种应该很受女生欢迎，”少女吃一大口爆米花。
“顾字华和阎王爷关系好，他就投胎长得人模狗样的，”孩子咽下面包后急忙说道。
“小老弟词语不是这样用的……”
“你这是戳到痛处了，姐姐他是个大坏蛋。”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现在对你不好吗？在陌生人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吧……
歌剧结束了，浮士德上了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