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
顾字华在楼上招手。
他慢慢上着台阶，这个房子的东西太精致了，完全不像是留给临时办公用的，会不会是顾字华留给自己未来养老用的？不对，顾字华不用养老吧。
精致到每层的装饰风格都有些不同，三层的地毯软一些，四层就是厨房和放松的地方了。
顾字华喊着他来到了餐桌，顾字华还提了一句天台的风光很美。
他看顾字华还在做饭，就不由自主想去上面看看，天台风不是很大，四边的风景都能欣赏到。
远处的群山，左边的城市，右边的星空……确实是不错的视角。
顾字华又喊他下来。
“炒面，加了点鸡丝，青菜，小孩子还是应该多补充营养，”顾字华让他坐到椅子上，自己坐在他对面，“宝贝儿怎么找到我的啊？”
以前的话不是吃饭都要抱怀里嘛，他自己努力扒拉着饭菜，顾字华的饭确实好吃，然后猛然想起来顾字华貌似刚刚问自己了，呃，该怎么回答？
“就是，我问了路人。”
这样也算吧？
“我昨天晚上才住进来的，我以为没人看到，哪个路人？”
啊这，该怎么办？
“忘记了，我认识的也不多。”
只能说希望顾字华不要追究太多，他答应了季薇不要告诉顾字华她带的路。
顾字华心里也有底，瘫着身子看着这个孩子吃饭：筷子都拿不太稳，用筷子扒拉着，小小一个，跟寒烟一样。
可能感觉顾字华戏突然变少了有点不习惯，一言不发的不像他的性子。
“唔……你和妈妈以前关系不错的样子。”
“你去看过回忆了还愿意称她为母亲？”
突然有点严肃，他也不好意思吃了，连忙坐好。
“妈妈一开始计划是不好的，她后来还是很爱我的。”
顾字华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低头想想，上一世顾字华应该在知道这件事之前就死掉了。
……
“郁岚陌总是在找解药，希望有琴愿可以长大；郁岚陌在你的每一粒药里都加了别的药，希望你不要长大。”
“可能是为了保护我，其实我还想再长高一点，我也想保护别人。”
“郁岚陌不会让你的身体长到七岁的。”
“……为、为什么？”
“寒烟没有活到七岁，她在郁岚陌眼中是个前车之鉴。”
突然安静了。
挺难过，郁岚陌一直在以寒烟为案例为基础，对这个孩子进行治疗，很对，但挺令顾字华心里不是滋味。
郁岚陌不止一次问过顾字华要寒烟的资料，换来了面前这个孩子正常的吃饭、正常的生活、正常的看着自己。
漂亮又干净，单纯又美好。
“吃完你就走吧。”
啊？哥，外面天都黑了，你把我赶出去我睡大马路？
“唔，我没地方去，桑榆先生不收留我。”
看来桑榆真的是摆烂不管了，顾字华有些累。
“回医院躺着也行。”
“……”
不太想回去，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加上每天都可能被拽起来检查身体，他现在想快点结束去别的国家。
但看着顾字华像变了一个人，他也不好意思多说。
“嗯，再见，顾字华，谢谢你做的饭。”
还是很失落的，他离开位子，慢慢的走向楼梯，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医院要一个多小时，中间那段路貌似连路灯也没多少。
这边顾字华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是这种魔法？自己越感性越脆弱的时候就越明显。
要不然把他留下来吧？然后呢？事情会有转机吗？这个小家伙会因为自己受伤或者沮丧而担心吗？
“你回来……”
他转过身，顾字华的后脖颈搭在椅子靠背上，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唔，你身体不舒服吗？”
“嗯……”
自己没有照顾过别人啊，他不知所措，把顾字华丢在这儿也不合适。
“那你喝点我的血，唔，你应该不喜欢，我帮你把窗户关上？会着凉的。”
不太想动，顾字华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
这个孩子跑过来拽着他的胳膊，顾字华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要是爸爸这样了，夏小正估计都要喊一堆医生了，面前的是九国最高掌权人，真生病的话后果肯定很严重。
“你管我做什么？”
“要是生病了就去看病吧，在这里待着肯定不行。”
“……”
“快点起来吧，寒烟姐姐也不想看你这样的。”
寒烟……
顾字华从这个孩子听到寒烟的名字感觉头懵懵的，他还在努力想让顾字华起身，甚至推着椅子爬上去摸摸顾字华的额头。
真好。
那么的天真善良。
“要是发烧了还是……疼……”
顾字华把他从椅子上推了下去，有些疼但还可以忍耐，顾字华站起身，他以为顾字华要回去了。
然而这个少年一脚踢到他身上，甚至直接用踩的。
孩子又害怕又疼痛开始哭。
“不要打我！好疼……”
哭喊并没有用，顾字华举起椅子砸向这个孩子。
他想站起来逃走，顾字华把他砸的头破血流，但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吓的爬到墙边，顾字华面无表情，抓起来桌子上的花瓶砸到他身边，这个还能躲开，瓷片碎了一地，他捂着头全身发抖。
“不要……顾字华，求求你……”
哀求是最没有用的，顾字华把他拎起来摔到地上，又开始踢，有些瓷片他感觉都要扎到肉里了。
哀求，惨叫，哭喊。
“哥……为什么……你说了要保护我的……”
要崩溃的感觉，顾字华把他踢到一边，他跪在这个少年面前。
顾字华眼里没有光。
“提前结束吧，很快的。”
确实，太拖拉了，这个孩子什么都做不好，还骗自己季薇的事情，明明已经失去寒烟了，还失去了妻子，自己为了九国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顾字华拿起来旁边的刀——这次绝对不会手软了。
这个孩子还在痛哭。
就要死了，死在顾字华手里。
“晚安，我亲爱的弟弟。”
“我不要不要……”
他无比恐惧地闭着眼抱着头缩成一团，迎接死亡。
忽然感觉到温暖，他慢慢睁开眼，顾字华送给自己的耳钉貌似在发光，紧接着它闪了一下。
顾字华有些难受的捂着眼，手里的东西掉了，这个孩子连忙跑开。
身后是顾字华的哭声。
少年没有追赶，跪坐在地上。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不该再伤害你的……”
他犹豫着停下逃跑的脚步，微微探出头，顾字华也会哭的那么悲伤？语气中尽是绝望。
顾字华满是愧疚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你要是不是被选中的该多好，我想让你快乐……”
十几岁的顾字华委屈又自责的憋着泪。
“别看我了，你走吧！我不想再伤害你了……”
是的，他也清楚，自己早该跑掉了，不该留在这样一个杀人犯恶魔身边。
但是是谁救了自己？他摸摸自己的耳钉，顾字华送给自己的时候，说的这能救自己一命。
他以为会是什么神秘的武器，以为是带着自己灵魂回到现实的东西，他想过很多它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就是没有想到这是拦下顾字华的杀害自己的东西，顾字华肯定想到了吧，万一他情绪失控，给了别人一个对付他自己的东西。
自己全身酸痛，顾字华还在那里哭。
要不然去喊人吧，喊桑榆也好，一个能带来医生，带自己和顾字华去医院的人就好。
他准备沿着台阶慢慢下去。
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心脏有些疼，不像是受伤的，那种悲伤的感觉，无比清晰，但又不是自己的，悲伤到了心脏都在疼——顾字华的悲伤自己为什么感觉的那么真切，喘不过气来。
他又挪动身子去看看顾字华，这是建立过联系的感觉吗？
顾字华走向天台，来不及思考了，他努力跑过去，跌倒又站起来继续跑，顾字华太不对劲了，甚至站到了阳台栏杆旁。
“你不要这样！”
“没事的，我不会真的死的。”
他温柔笑笑，正对着这个孩子，张开手，背着身子躺了下去。
本不该让这个孩子看到的，看到自己当着他的面这样死掉，估计会吓坏他。
临近死亡的每一秒都会变慢变慢，痛苦也煎熬。
慢到他看到这个孩子也掉了下来，顾字华才觉得不太一样。
……
顾字华睁开眼，自己没有受伤，躺在后院的地上，他也无暇管自己了，开始边哭边扒周围的灌木丛。
在哪……在哪，怎么可能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会了魔法不应该连自己也保护住吗？
我亲爱的弟弟，你在哪？
谁敢信这个孩子为了保护顾字华才使用出来了魔法，真够俗套，怎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应该先保护自己的！
『哎呀，这种怎么办？』
曙天和相如赋还有南吕出现在不远处。
这边顾字华还在草丛里找着自己弟弟的尸体，南吕也大惊失色要跑过去，曙天让相如赋拦着它。
『这个孩子为了救别人把自己整没了，真是可惜、可惜，第一个堪称完美的容器被摔碎了。』
一定有办法的，顾字华感觉自己要疯了，真的看到这个孩子的尸体的话自己一定会疯的，为什么要救自己！？说了自己不会真的死的。
说了让他自己先走，为什么不听……
“顾——”
『等下一个轮回你找个别的孩子养也一样。』
是的，在缔造者在神的眼里，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只有选中和没有选中的区别，曙天对于这个孩子的死感触不多，反正再等下一个就行，以为这个小孩能使用魔法了自己就夺不回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反倒是顾字华，这个灵魂对自己有价值，曙天让相如赋把顾字华拉出来，万一真的崩溃这个灵魂不愿意再转生了吃亏的是自己。
“你们就不能救救他吗？！”
顾字华喊着，面前是三位神，三位神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救一个几岁的孩子！
『抱歉，我的孩子，节哀顺变，没有起死回生的魔法，』曙天说着笑笑。
『顾字华！你们能联系到控制灵魂的那个人吗？』南吕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迟迟不肯转身的灵魂、拥有着自己魔法的神使，只要够快把这个孩子的灵魂留住，绝对是有希望的。
因为汀柔儿和有琴愿的契约是把自己十六年的生命送给自己的孩子。
所以每次都会化险为夷，南吕也是坚信这个孩子不会轻而易举的死去。
这个孩子他不想死，他不甘心，他的灵魂还没有到魂海……
但现实是顾字华根本不知道那家伙在哪儿。
“什么情况！？”
汀柔儿等人陆陆续续的出现了。
三个神站在左边，他们选中的灵魂们站在了右边，顾字华坐在草丛旁边悲伤的哭着。
『很荣幸见到你们，我的孩子们。』
曙天说着，南吕都要捂着它的嘴，有够晦气的。
季薇跑过来要把顾字华拽起来。
“你别管我！快把控制灵魂的那个喊过来！”
那太难了。
南吕抓着相如赋的手：『你有办法的对不对！联系一下，试试，别听曙天的……』
『……』
『你这不是为难相如赋吗？』
『相如赋！想想你的每一世！我现在很难过，他们都很难过，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让他多活几年，行不行！相如赋！』
显而易见，相如赋开始试了，一旁的曙天嗤之以鼻。
“顾字华！你过来，我们这边展开魔法。”
汀柔儿指挥着，顾字华这才起身。
“小帆，你快点画灵魂转移的魔法阵。”
“行。”
可是几乎没见过有人使用这种魔法阵，帆江溪努力拿起树枝画起来，他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那个魔法阵太复杂了，画完殿下早就魂飞魄散了。”
夏小正也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再努力也是白费。
这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汀柔儿闭上眼，努力找寻这个最后的希望。
顺着相如赋魔法的轨迹，穿过魂海，穿过森林，穿过人海……
那个被选中的灵魂感受到了她们的讯息。
『这样啊，确定不放弃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啊。』
低喃着，在笑。
……
巨大的魔法阵在夜空中亮起，草丛中这个孩子的灵魂慢慢向魔法阵中心，而后消失。
“成功了？”
“应该……”
『没被魂海收走就是成功了。』
顾字华懵了两秒，晕了过去。
“他没事，你们继续，”季薇把顾字华变小抱在怀里。
剩下的汀柔儿准备带着这个孩子的身体回医院，估计这个身体上都是致命伤，慢慢修复还要更长时间。
他们忽略了在对面站着正在燃起怒火的曙天——把这个孩子救了，自己的魔法也回不来了，自己选中的灵魂们怎么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就在大家都在庆幸的时候，曙天拉住相如赋，把它的魔法转移到自己身上，用魔法把这个孩子的身体从草丛中移动出来。
『曙天你放开他！』
『你管的太多了……』
曙天可以轻易把一个孩子的身体碎尸万段，但很显然它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就是不明白自己的魔法为什么不归位。
『不愿意回来吗？』
这小心脏还没有路边的石头大呢，小不点。
『啊啦，时间到了，没意思，还给你们了，孩子们有缘再见~』
曙天把孩子扔向他们，然后消失了，相如赋用魔法把接住放到地上，略带歉意的行个礼也走了。
……
“痛痛痛——”
“殿下，您再忍一下。”
“这能忍？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