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大殿了，是协会的小亭子。
“夏小正，晟呢？”
总算提到爸爸了。
“陛下在努力学习魔法的相关知识。”
“学学学，都成了书呆子咯。”
她瘫在椅子上，对面坐着年迈的夏小正。
“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无所谓，你们家族需要魔法，我的家族需要收回魔法，我们合作又不影响政治。”
“我以为您会介怀。”
“呵呵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我们家族不向来如此吗？”
即便有琴愿的身体是慵懒的，但是说起来这些话很明显的成熟稳重许多，都是认真。
“等这个孩子诞生，老臣会尽力带其走避开您。”
有琴愿露出来不可思议的神情，感觉夏小正太小题大做了。
“一个魔法的容器而已，我会对一个迷你版的行尸走肉产生感情？夏小正你真搞笑，你别忘了我怎么对我哥和妹妹的。”
是啊，一个自己母亲葬礼没有掉一滴泪的女人，把自己亲哥哥逼到绝路的女人，怎么会对自己的骨肉产生感情，更不用说这个即将诞生、十有八九是个天生的弱智的孩子了。
夏小正也得意笑笑，看来自己这盘棋下的可以。
“倒是晟，就怕他在哪里动情，天哪，还开开心心以为自己当爹了。”
“放心，晟他不会接受孩子，更何况还可能是智力缺陷，而且您生下他的孩子，他也会以为这是家族之耻的哈哈。”
忍住，忍住，不能哭的，这个孩子听到他们的对话真的要晕过去。
“想想这个小白痴五六岁才会走路吧？估计都不知道我是妈妈，或者要死掉的时候还会喊一两声妈妈救我哈哈哈。”
真可怜。
自己真可笑。
虽然讨厌爸爸，但是爸爸和自己都是无辜的……
天要下雨，两人要离开长亭。
这个孩子看着母亲的背影终于憋不住哭出声了，为什么要这样，以为他们都是假的，没想到，妈妈竟然这样，自己只是母亲的工具罢了。
忽然，有琴愿回头，这个孩子哭的瞬间停了，她在和自己对视？？？
不是这只是母亲的回忆的一部分，所以自己这个旁观者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他们吗？
“有人偷听？”
夏小正也望过来。
“怎么可能，小顾管辖的地方诶，我就是看看有没有蜻蜓。”
“哈？”
“雨前蜻蜓低飞。”
有琴愿边说边转过身，两人消失在视野。
……
又该下一幕了。
还有什么看的——有琴愿这位母亲太无情，他都想喊南吕把自己带回去了。
“小顾……”
有琴愿要哭了，他还是下意识的跑到母亲身边看看妈妈为什么难过。
看看四周。
葬礼。
顾字华去世了。
各国的国王都要来献花，有琴愿低着头，她这样反而像个正常小姑娘了。
顾字华伪造的自己猝死，实际上他是如何，有琴愿都知道，所以她更感觉这世道不公。
“这是会长调查出来的，陛下，”李栗把文件给她。
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国家人口平均寿命骤降，是因为自己国家太多魔法体质的原因，有魔法的能力的人平均寿命已经缩短到了三十岁。
她便可以理解为什么母亲遗言说不让自己的身体年龄达到十二岁了，拥有了魔法体质，自己也会活不到那个时候。
不得不说，顾字华太优秀了，平定战乱、为了自己的国民做那么多，他生前为九国做出的贡献，被很多国家的国王评为了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等等。
“殿下，会长会有来世的。”
“我知道。”
“所以您不必过于悲伤。”
“他给我道歉，他以后的每一世都不会要孩子、都不会再结婚，都是桑榆害死了他。”
李栗劝有琴愿想开，有琴愿知道，顾字华下台，桑榆立马就会上台，桑榆踩着顾字华的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似乎就是在向自己炫耀。
夺走了索艾，晟也不愿意再见自己，太难过了。
晚上，有琴愿躺在床上，抓住汀柔儿的手。
“柔儿，小艾为什么要走呢？”
空落落的。
“她可能知道自己对不起丈夫，也对不起桑榆。”
有琴愿苦笑，明明不会是这样的，明明小艾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要变成这样。
“我哥哥和妹妹知道我怀孕了，他跪着求我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他说他一点都不恨我把他赶出去，他想让我好好活着。”
她把头埋到枕头里，开始哭，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家的感觉，这一年经历了太多，她从未想过从所谓的家人身上得到什么安慰，现在……是自己太迟钝了还是说自己一直在逃避。
听着母亲在这样哭，这个孩子也有些心软，妈妈本来就像一个小孩子，这样一哭更像小孩子了，妈妈没有家人陪伴，所以才打算对自己那么冷漠无情吗？
“我妹妹说，这个孩子活不下来，生下来就会死……汀柔儿，我做的这些有意义吗？”
她突然发疯一样抓住她的手，没有因为政务压力崩溃的有琴愿，终究被这些琐事绊了一跤。
有意义吗？这个孩子听到母亲说的自己生下来了就会死，然后问出来了和自己一样的问题，这么努力，这么长时间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
……
还没来得及过多感慨，自己就来到了下一幕。
“陛下！”
李栗把她扶回到病床上，她在哭，她想去泡奶粉，然后就突然哭了，奶瓶摔在地上。
“陛下，没事的，愿愿……”
李栗亲昵的喊着她，抱住她，她很崩溃，快要生了，得了严重的产前抑郁。
病房里放满了大臣们给未来继承人的衣物、奶粉、玩具，有琴愿漂亮的头发变的乱糟糟的，眼袋很重，看着无比憔悴。
他很心疼妈妈，但不至于悲痛。
可是下一秒他就知道了，李栗没有在骗他。
“我要给宝宝冲奶粉喝，宝宝别哭了，不会饿肚子的。”
她努力推开李栗。
“陛下，殿下还没有出生……”
李栗的语气尽是无奈，看着她又开始泡奶粉，这一天已经三次了，地上、桌子上，每次李栗推开门，地上都是乱成一团。
为了防止她烫伤，李栗就一直放的温水，地板也都是吸水的，怕她滑倒。
但又一次失败了。
李栗把她又扶回来安抚她的情绪。
“宝宝……妈妈好想你，你在哪……”
她把头埋到李栗怀里哭。
“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啊……”
多难过，有琴愿抓着自己的胸口。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好害怕。”
他不明白这样说的意义，但他清清楚楚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也很疼，那种和疾病不同的，带着悲伤的刺痛，扎在了灵魂深处。
外面下着大雪。
有琴愿也有安静的时候。
“宝宝讨厌妈妈吗？妈妈是一个自私的家伙哦哦哦。”
她晃着枕头，傻笑着说，然后按着枕头点头。
他摇摇头。
他知道自己上上一幕还有些怨气，但看到妈妈现在这样的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唔，宝宝讨厌妈妈啊，那就对啦，宝宝已经死掉了哦。”
他慢慢走到母亲的病床前，看着母亲玩一个枕头，爬到她身边，手穿过枕头，触碰不到……他好像拽走扔掉，让母亲看到自己，好好的亲口问自己。
“但是妈妈不想让宝宝死，从妈妈出生到现在，宝宝是唯一一个一直陪着妈妈的人，妈妈想让宝宝喊妈妈，然后我们一起去找爸爸。”
对啊，爸爸呢，他为什么不过来看看妈妈，他的袖子哭的都能拧出来水。
有琴愿太孤独了，她已经后悔了，她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但是太难，活下来面对的那么多她已经意料到了，所以她想想很愧疚；她想过让这个孩子不要来人间了，可是她想想这是自己现在唯一的精神依靠了，她想要人陪着，她想要亲人。
“宝宝我求求你，别哭，饿了还是渴了告诉妈妈……”
把那个枕头当成自己了，枕头也会哭吗？他看看枕头，想象不到妈妈眼中枕头在哭是什么模样，他扭过头的一瞬间，发现妈妈在看自己。
他拍着自己的脸，看不到的，怎么可能，都是幻觉，他努力保持镇定。
“宝宝以后要长高高，比妈妈还高，然后比爸爸还高，然后——永远快乐。”
他努力点点头，即便她没机会看到了。
“宝宝会活下来的，会的。”
她用了最冒险的方法，把自己的生命送给了自己的孩子，这在外界看来就是她的体质原因。
“谢谢宝宝的陪伴，妈妈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你。”
她把枕头贴在脸上，那张憔悴的脸露出了笑意，他不由得爬到母亲面前，自己想抓住母亲的手，但是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他感觉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周围的声音变小，知道是该下一幕了。
忽然，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摸自己的头，他回过神来一看，妈妈把手搭在了自己头上，嘴型隐隐约约说着再见。
怎么可能！？
然而下一秒就到新的场景了。
……
他喊着南吕，能不能倒回去，他想多说几句话，判断妈妈是不是能够看到自己，没有回应。
“陛下，这就是殿下。”
“……就这？他们都瞒着我？就这个东西？”
李栗推着小婴儿车，来到国王面前，国王一脸的诧异，然后就表情极为夸张的想嘲讽，紧接着就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在摇篮里的自己安静地睡着，头发很短，很丑，看起来才几天，他站在父亲身边打量自己——像被剥了皮的小动物，及其的丑陋，甚至说如果不是老师刚刚说了一句，自己都不想承认这是曾经的自己。
“陛下，您现在已经是一位父亲了。”
“哈？就因为这个我拍一下就可能死的东西？”
明明知道父亲现在不会这样说了，但还是很难过。
“陛下会做一位好父亲吧？”
李栗还是期待着，期待自己的选择换来晟正确的回复。
“我不喜欢小孩儿，想让他活着就离我远点，不知道有琴愿在算计什么，如果想用这种东西影响我，那我就要做一个处死孩子的父亲了。”
这样说不无道理，晟再讨厌孩子其实还是会对自己的骨肉抱有一点怜惜，可想想这是有琴愿生下来的，加上之前的那些周遭，他不免往坏处想。
所以尽量不和自己孩子见面，李栗随便怎么处置他都无动于衷，连夏小正也是一言不合说两句，让他更觉得自己像被套路了。
“陛下要抱一下吗？”
“？你觉得可能吗？”
刚刚我说了什么当成耳旁风了是吧？晟脸色暗下来。
“试试，一下下。”
“……”
李栗已经把这个小婴儿抱起来了，凑到国王面前，纵使国王表现的多厌烦，她还是微笑着一脸期待。
可能是想着试试觉得新奇，可能是屈服了李栗的软磨硬泡。
这位父亲很随意的一只手把自己孩子抓起来：确实太小了。
甚至能一只手托起来，感觉就像个早产儿。
随意的放回摇篮里，让侍从拿来毛巾和水擦擦自己的手。
“陛下不多陪陪殿下？”
“好恶心。”
“……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跟死了一样。”
国王伸出手，扯了扯自己孩子的耳朵，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哭哭之类的，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太安静了，体温也是比正常人的低。
但是很痛的，看着国王的动作很轻了，他却捂着耳朵感觉力气被放大了五六倍：回忆里的自己难受疼痛感觉还会传到现在自己的身上？！
李栗去冲泡奶粉去了。
国王准备走，看到自己孩子手动了动，就又站了一会儿。
“扔到外面野狗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
还真是一句好话都没说过，他还是想努力回忆上一幕，怎样才能回去再见见妈妈，妈妈以前的计划好像是很过分，可最后她还是那么的爱自己。
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觉到了自己是被爱的，如果妈妈活着那自己该有多幸福。
“可以吃别的东西吗？”
李栗以为国王对自己孩子感兴趣了。
“还要再等等，陛下想亲自喂殿下吃第一口辅食吗？”
“……”
“嗯？”
他抬头望望父亲，又看看李栗，显而易见父亲这一犹豫并不像善意的。
“把他养在这儿倒也可以，如果看不到，或者说不了话那就更好，我现在还不需要继承人。”
一字一句，没有温度。
并不是后来怎样怎样，原来是从一开始父亲就这样讨厌自己，甚至已经在计划着怎么让自己变成残废以至于保证他的地位稳固。
开什么玩笑，自己才几个月，这种状态被放错了姿势估计连呼吸都困难。
李栗把他批评了一顿。
他不想看父亲认错或者别的，他现在就想回去，看看妈妈，想抱抱她。
『南吕先生，我想再看看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