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下意识算算时间,今年一月份三岁的,现在五月份了,正常孩子也不可能那么早想学乘法口诀和写字这种。
“那你过来?”
另一种角度,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样,这个孩子也想得到父亲的肯定,换言之那也是有些可悲的,命运让他不得不依赖这唯一的亲人。
害怕,担心,还是有些紧张,他拘谨的走过去,用尽力气爬到父亲床上,看着那些自己不认识的文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认得那些颜色,很喜庆的红色和金色,国王的名字被写的格外规整。
他盘着小腿尽量不让自己太紧张:“是不是你过生日的事情?”
“嗯,你认得?”
“这是你的名字,李栗老师说是光明、太阳升起的意思。”
“是的,我们家族的名字都和光明有关。”
……
所以我的名字呢?我为什么没有名字?李栗老师说名字代表爸爸妈妈给予自己的期盼祝福,所以他明白了父亲从来都对自己没有期盼,也没有祝福。
这个父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啊,他没有给自己唯一的孩子名字,一直都喊他废物。
他的孩子太过于谨慎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
“我有些笨,如果去参加你的生日会你会不会很丢脸?”
“不会,除了我没人敢说你笨。”
“那我要不要学一些礼仪,我从来没有学过,听说在别的国家是必修课。”
“不用,你不用给任何人行礼。”
从未如此近的感受到父亲这样温和的口吻,他甚至想掐一下自己的胳膊,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前几天还掐着自己脖子的国王,现在态度怎么变了那么多。
“我给你讲讲你奶奶的家族。”
“奶奶?”
“她是我的母亲,这个文件是她的家族送过来的。”
他连忙凑过去,小手撑着身子,伸着小脑袋到父亲面前的文件上,这个父亲揽住他的大半个身子把他放到自己怀里。
父亲把帖子放到他面前,他看着父亲宽大的手臂有些不适应。
“她总是故作乐观,我总是和她吵架,她不会说话,你爷爷志在三方,经常撇下她一个人。”
父亲讲述的语气多了几分温和,这个重视亲情的家族里,这个孩子找到一点共鸣。
“我一直觉得他们关系很差,不过你爷爷临终前还在骂我不知道好好对待她,后来,你奶奶还是病逝了,医生说是思念成疾。”
“思念?想念也会得病吗?”
“会——从你出生后,她的家族会定期有书信来往。”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回复过他们,他们都觉得我在虐待你。”
“那你就回信说清楚。”
其实这个父亲想说我事实就是这样啊,只不过觉得你是我的东西,所以不想让外人多管闲事罢了。
“有很多事说不清,或者没必要说清,别的家族无论怎样对你,你都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我能做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你的价值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身上的血脉,在这九个国家,九大家族,只有我不会让你被政权影响。”
只是想让你正常健康地活着就行,那些政治利益放到一个孩子身上有多喘不过来气国王深有体会:年龄再小,也没有人会把自己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那个家族在大陆的最南边,多雨,气候宜人,培养出来的文人居多,咱这边还是偏武一点,所以本质上共同话语不多,吟诗作画不是战场上所需要的……”
国王说着感觉手臂有些沉,一低头自己孩子睡着了,小脑袋靠在自己臂弯里,小手抓着自己的上衣,呼吸平和,果然听这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乏味。
所以这次还让他留在床上还是抱回隔壁?理性想让这个父亲抱回去,自己的私欲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是不是自己以前就不会忍心那样对他了,或者不是有琴愿的孩子,是不是就能笑了,一个女儿,给她买数不尽的裙子,和别的大臣的女儿能一起喝下午茶,能学音乐学舞蹈,说不定能爱上唱歌……
至少作为公主是比王子安全许多的。
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呼吸浅浅的,躺在自己旁边,微微缩着身子——很难想象,或者三年前的自己怎么也想象不到,现在自己竟然在看一个小孩睡觉,一种很微妙的安心感。
以至于这个孩子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傻眼,想发出自己竟然还活着的感慨?
……
“以前他都很嫌弃我,现在为什么这个样子?”
“人都会孤单的,可能陛下还是需要人陪陪。”
“团长不可以吗?他们是好朋友。”
“那不一样的,殿下,您可能理解起来有些吃力,但是我相信您可以感受到的。”
李栗给他梳着头发。
这样的日子,比起来之前的确是好太多,好到他经常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有时候会有些不适应。
到了国王的生日宴会的时候。
举国欢庆,大殿上熙熙攘攘,皇宫贵族和使臣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
这个王子在团长的护送下,踩着红毯,坐在了离国王最近的席位上,三周的宾客投来异样的眼光,似乎这个三年没有在公众视野出现过的王子应该继续销声匿迹一样。
“听说晟对他很差,都瘦成这样了啧啧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智力缺陷所以晟不让他出来。”
“长的还真像有琴愿,只可惜是个男孩。”
“哎呀,不都是说因为那件事的原因,有琴愿都说他可能是傻子嘛。”
……
奇奇怪怪的议论,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些大人,为什么要这个样子说自己?明明没有什么恩怨,就轻易对别人做出来评判。
国王在大殿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担心他们议论的再过分一点自己孩子该被说哭了,刚准备过去让他们住嘴,团长就拦着国王。
“殿下应该能有自己的评判能力。”
“不是,他三岁,那群人敢在我的地盘乱说?”
“我也想知道殿下现在什么心情,他还是挺从容的嘛。”
笑笑笑,国王使劲晃着团长,你可是骑士团团长,怎么有脸看戏还笑的出来?等会给你革职咯。
紧接着下一秒这个孩子就拿起桌子上的橘子砸到这群成年人身上。
“你们不要说了!”他用小手撑着桌子,完全不带怕的。
“殿下会说话啊?可喜可贺,不过小朋友还是不要浪费食物哟。”
“那你捡起来吃掉就行了,不够这里还有,”这个孩子把几个果盘拉到自己身边。
国王愣住了,这孩子平日里是这样?平日里都是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一个三岁的小孩脑子能转那么快?团长也惊掉下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宾客们只能不欢而散,他才有几分委屈的低着头。
国王假装刚刚才来,看着地上的水果:“这是怎么回事?”
宾客们开始披上自己长辈的外衣:“殿下还小,有些调皮,您不会怪罪他吧?”
这个孩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着头扣着小手。
国王走过去,刚刚那阵势去哪了,敲敲桌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您生气了?对不起……”这个孩子还以为自己让父亲的生日变的不愉快了。
是不是不该敲桌子?拜托,告诉自己他们欺负你很难?国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你,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
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才抬起头,看起来在憋着不哭了,确实以前没有一个人面对过那么多大人,国王白了一眼团长,为什么要拦住自己。
一向爱面子不可一世的晟竟然因为这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宾客们也疑惑,这个小孩不应该被当作政权的工具或者整天被晟冷眼嘛,被搪塞养一个外族女人的孩子,很多想和晟和亲的家族都觉得有些晦气。
那毕竟是有琴愿。
“坐在这里不习惯那就换个地方,”这个父亲用双手揽住自己孩子的腋下,抱到怀里,走到自己的王座上把他放了上去。
这个孩子愣愣的,国王竟然抱自己了?这是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每次这个爹抱娃都是崽睡着或者晕过去哈哈)。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郁岚陌就用扇子给他扇回了现实:“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啊。”
“郁岚陌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着宾客们换了另一种眼神盯着自己。
“我每年都来呀,倒是你怎么坐到这儿了,”郁岚陌表示你爹要把位子传给你?
“晟把我抱到这里的——你是哪个家族的?”
“明知故问,郁岚家族的,算三皇子哈哈,晟没告诉你吗?你奶奶是我姑姑。”
这个孩子惊了啊,还有这种操作?可能国王那天晚上讲了自己没有听清睡着了?所以自己这是平白无故多了个亲戚?这个亲戚该怎么称呼啊,李栗老师也没有教过。
“不过我每年都以我哥的名义给晟写信,晟都不回的,要不是今天看到你,我真以为你早就死掉了,”郁岚陌用手心托着他的下巴,一脸严肃地和这个孩子对视,良久放下。
“那个女生说我要活到十二岁。”
“汀柔儿?你已经见过她了啊,确实,没她可能你挺不过来。”
“你们都认识吗?”
“算认识,不熟,不过最好不要和她走太近。”
“她认识妈妈,而且她会魔法,能给我疗伤。”
“我也认识你妈妈,我也能给你看病,她的魔法只不过是把你痛苦的记忆暂时减淡。”
这方面要争个高下很奇怪,他眨巴眨巴眼睛。
国王放心郁岚陌,但是他还是会时不时瞥一眼他们两人。
“看起来你在你父亲心中变重要了。”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应该是爱你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他想做一个好父亲我很欣慰,你们愈发需要彼此的话分别就会有些痛苦。”
“啊?为什么会痛苦?”
“比如你今天送我一朵花的种子,我们建立了联系,你会期待它发芽、开花,你需要我的反馈,我们就会需要彼此,如果我把花扔掉,你就会很难过。”
所有的善意的礼物都期待对方正向的回馈,郁岚陌撇开了孩子天生的求生欲导致对父母无条件的依赖信任,希望用这种方法让他更直观的理解一些温暖的东西。
可是那似乎也是自私的,自私的世道让一个还不熟悉生存规则的孩子要变的学会体谅大人。
“对了,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们都不告诉我。
“……很可爱,很漂亮,很让我喜欢,或者我可能就是单相思,很多男生都喜欢她?主要是她的性格,和你相反?”
那是一个敢对三皇子耍流氓的小公主,一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大庭广众耍流氓哈哈,郁岚陌都怕了她,一边撒娇一边笑的像朵花一边又搞颜色,自己明知道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但还是觉得这个女孩太特别。
可能是两人一直再说,国王忍不住还是走过来看看,郁岚陌马上转变话题问他的身体状况。
郁岚陌没有和国王正面交流的意思,两三句话就走开了,国王坐到自己孩子旁边看表演,明显的是国王和他的孩子都对表演没什么兴趣。
魔术表演、魔法表演、歌舞表演……最好的乐师,最漂亮的舞者,最绚烂的魔法,这个孩子感觉很惊艳但是不意外,毕竟这是国王,什么都是最好的当然理所应当。
接下来有一个呈上礼物的环节?
“陛下,这是选用我国最好的灵芝做的补品,特此献给陛下,祝陛下寿比南山,”夏芝家族的使臣呈上他们的贺礼。
“行。”
“陛下,这是采用最新科研成果提取而成的果汁营养精华,补充维生素的,酸酸甜甜,一颗顶上七个水果呢,”翎夫人家族的使臣有些不拘小节。
“嗯。”
“陛下,这是结合多种中草药结合而成,制成的六味地黄丸,特此献给陛下~”泳斯家族的使臣是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
“啊?”
怎么今年都给自己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补品,随便扔上来点特产或者奇珍异宝的不行?国王一脸迷惑。
“咳咳,陛下——我是来给殿下送礼物的。”
这个爹立马支愣起来了,好家伙,这是哪个国家的使臣啊,这不,格局打开了,国王问声望去,门外的使者踏着轻盈的步子,穿着干净利落,标致的五官,眉宇间尽是温柔,不落俗套的气质,两手空空,径直向国王走来,明明每一个步子都很正常,但是却传来一种他才是主角的气概。
团长拦住他表示不要再走了,再走踏马的贴国王脸上了。
“咳咳,陛下,我带来的礼物是殿下的快乐,即对于快乐的感知。”
这个孩子下意识抓住父亲胳膊,面前这个一直在笑的少年,看着应该比自己大了十一二岁,为什么知道自己不能感知快乐,而且他看着很温柔,但那种温柔让自己很不舒服。
“那你要怎么做?”国王并不相信他能做到,他认识这家伙,吹牛不打草稿。
“殿下可否让我抱一下?”
“不行。”
“哎呀呀~陛下,殿下的事我听说了,一个没有快乐童年的孩子,那该有多难过,我今天特意过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这种魔法?”
“殿下知道的,殿下过来让我抱一下,你会明白的。”
这个孩子看着面前的少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未曾谋面却真的有种熟悉感,走有种莫名其妙不舒服的感觉。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你真的能让我变的快乐起来吗?”
“真的,不然拉勾勾?”
能这样坦然的在国王面前这样,似乎宾客们也看出来这位少年的不一般,开始议论他的身份,是哪家的公子,竟然如此气宇不凡,同时又大胆的不拘小节。
这个少年都把手放这个孩子的脸前了,父亲看着自己孩子慢慢放开自己胳膊,试探性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团长警戒着,少年拽住他的小胳膊把这个孩子揽到怀里,眉宇间尽是温柔。
“我找到你了。”
“什么?”
这个孩子还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见他抓住自己的右手,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颊上,用过于热情甚至或者是亲密的动作把这个孩子抱紧,这个孩子努力用小手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