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作者:果味三葵

当于林把手放在门把上时,随之钻入耳膜的就是瓷器与地面接触碎裂发出的响声、其次就是母亲那低微的啜泣。于林又听到了男人高亢的声音传来:“你根本就不懂我!我都说了这次一定能赚到一大笔钱!”母亲的声音颤抖着,但却无比坚毅:“司辰还那么小…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为我们思考过哪怕一点吗?我们已经搬到了54号大街了…那下次呢?搬到满是蛆虫的贫民窟吗?”于林的手心冒了层薄汗,她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控制住它的颤抖,但却无济于事。这具身体本来的性格极大地影响了于林的情绪,她努力与之抗争着让自己的腿不要酸软,用尽全力扭开了那个门把。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于林的脚踝,让她发出了“嘶”的抽息。于林的父亲,那个总是在外面追求着事业的幻想家,冷冷地斜视了她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帽子边说边朝门外走着:“随你便吧,你不愿意我就去找银行借贷了。”当父亲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后,母亲终于招架不住瘫倒在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于林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抚慰着,女人抬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说道:“没事的,司辰。妈妈一个人也能把你照顾好。”于林不作声,压抑笼罩了整间屋子,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安置好,再次出了门。她靠在门板上突然感到一阵悲拗,伸出手一摸,面颊上已是一片湿润。于林轻笑出了声:“这具身体还真是爱哭呢。”

于林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54号大街精神疾控中心的门口。于林抬头看了看这栋高耸入云的黑色建筑,又闷着头走了进去。“你怎么来了?”璃妄环着手臂在阶梯上看着于林。于林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找阿卡哈特。”璃妄又道:“你找大人有什么事?”见于林欲言又止的样子,璃妄扭头不再看她,转身朝里走去:“不愿意说就算了,进来吧。”

刚走到大殿于林就感到肩膀一沉,扭头便是阿卡哈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儿砸~你来看我啦!”看到于林并没有搭腔,眸间染着几分愁色。圆滑如阿卡哈特,他迅速收敛了微笑沉吟道:“儿砸,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于林没有说话,只是拉着阿卡哈特的手坐到台阶上,靠着他的肩膀阂上了眼。“儿砸?”阿卡哈特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好的父亲吗?”于林没头没尾地说道。阿卡哈特皱着眉回头看他,却看到她早已睡了过去,泪痕凝结在了脸颊上。

于林再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车载音响所放送的舒缓旋律。“醒了?”阿卡哈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于林起身揉了揉睡得毛躁的头发,海德辛和璃妄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璃妄撇嘴嗫嚅道:“你可真能睡…大人就这么垫着你的脑袋陪了一路,腿可能都压麻了…”于林不理她的话茬,扭头问阿卡哈特:“我们这是去…”“去风栖山露营。”阿卡哈特又露出了他一贯的和蔼微笑。

很快车就停在了风栖山顶,四人迅速在露营区搭好了帐篷。于林环视四周:“明明是周末,怎么都没人啊?”海德辛笑着说道:“今天被包场了,只有我们。”于林嘴角微微抽搐,半天憋出一句:“…还真是有钱任性。”于林看着空荡荡的地面又问道:“我们除了帐篷没有带食材吗?”阿卡哈特跳出来骄傲地说道:“是我特意没让海德辛准备食材的。难得出来一次,儿砸你就好好享受一下大自然的馈赠吧!”那神情一副求夸奖的样子。于林深感无语,拿起鱼叉就往河边走去。阿卡哈特见她无动于衷,只好夹着莫须有的尾巴跟了上去:“儿砸,你等等我啊!”璃妄叉着腰说道:“他怎么老是不听别人说话啊!”海德辛虚掩着嘴笑道:“随他们去吧!拿上篮子,我们去摘点野菜。”

河边,于林转身把鱼叉塞到了阿卡哈特的手里,随后露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阿卡哈特终究还是老狐狸,说道:“叉鱼可是很解压的哦,去释放一下吧!”于林思索片刻,终是脱掉鞋袜挽起了裤脚。可一贯依赖于强大魔法的于林并不擅长诸如此类的人类活动,当鱼第三次从脚边溜走时,她终于爆发y。于林先是扭头问阿卡哈特:“你真的觉得这解压吗?”“偶尔体验一下普通人类的生活也不错嘛!”于林把鱼叉往他手里一塞:“你自己去体验吧。”阿卡哈特伸手拉她,于林受到拉力脚下一滑便往后倒去。巨大的重物落水声惊来了树林里的两人,璃妄急冲冲地闯了过来:“没事儿吧!”入眼却是于林瘫倒在了阿卡哈特的怀里,两人坐在河心,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布料下健硕的身材若隐若现。于林摸着摔痛了的脊背,率先缓过了神来。当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样扭头就给了阿卡哈特一巴掌,咬着自己的下唇挤出两个字:“流氓!”后者一脸茫然,身后的璃妄惊道:“你怎么还打人!我们还没说你流氓呢!”于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男儿身,垂下头说了句:“对不起。”阿卡哈特并没有生气,反而拉着于林起身把鱼叉放进了她的手心,又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腕说道:“叉鱼的时候要偏下,这样才能叉到!”水花溅起,一条肥硕的鱼被叉起,鱼鳞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晕。

吃过晚饭,阿卡哈特从背包中掏出几罐啤酒分给了大家,美曰其名:“放纵之夜”。酒过三巡,海德辛和璃妄已经昏睡了过去,阿卡哈特将两人安置好后走出帐篷,看到了正对着夜空发呆的于林。他坐到了于林的身边拦住她的肩膀问道:“在想什么?”“我想回家了。”阿卡哈特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算个好父亲。你是我的第一个子嗣,也会是唯一一个。你很厉害,我想如果是你原本的身体我不如你的百分之一。但是儿砸,你现在没有那么强,没有必要什么都自己扛。我是你的父亲,哪怕你并不完全属于我族。偶尔的撒娇和依赖也是可以的,你愿意相信我吗?”于林扭头,对上了阿卡哈特那双温柔的眉眼,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回应道:“嗯!”今天的天气实在不算是好,厚重的云彩遮住了满天的星斗。阿卡哈特伸出手指念了句咒语,瞬息间云开雾散,星月的辉耀笼罩住了两人依靠在一起的身影,漫天碎星戴上了阿卡哈特的肩膀,滑进了于林的眼睛。恍惚间,于林的身影好像娇小了几分。有多久没有人同她说过可以让她依靠,于林暗暗想道:“这具身体真脆弱。”但心底仍旧划过了一丝暖意。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于林阂上了双眼,享受着此刻的放松。阿卡哈特用魔咒变出一条薄毯盖住了两人的身躯,又召唤出只食梦貘带走了于林的梦境。

无梦才是好梦。

清晨,于林在鸟鸣中醒来,身旁的阿卡哈特依旧睡得安稳。她把他的身体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半晌才喃喃出一句: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