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帕拉斯就没有说别的话,可能也和我拒绝分享赚钱方法有关。
在没人说话的时间里,我的注意力飘向了其他地方。
在草原上什么都很平平无奇的景色中,我的目光落到了野草里的黑色小野花。倒不是因为芙妮雅不如这朵花,而是我不能一直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哪怕她是我的爱人,但花就可以。
和蒂雷亚附近平原生长的橙色野花不同,黑色的我是第一次见。它生长在帕拉斯介绍的古拉非罗尔山脉下的丘陵上,也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能当用药用。
但我很快知道自己是犯了职业病,不经意把路边长得奇特的植物,幻想成某种功效的药材。
为了回到勇者本心,我将注意力专注到前方青色的坡段。
到了地势较高的原野,忽然一道道温暖的光线照进了我的眼球。还不习惯有暖阳春风的日子里,我下意识眨了眨眼睛,然后望向远处有光线射来的聚焦光点。
久违的阳光从春天寒色的山头里出现,我伸出不打扰右边芙妮雅前进动作的左手,接触来自山间金色的光芒,四周刚开始回暖的空气。果然有阳光的照耀下,初春的世界也很温暖。
「出太阳了,你们看。」
我兴奋的心跳了起来,用手指着远方古拉非罗尔山脉上金色的光辉。因为兴奋的缘故,我侧头想看其他人遇到阳光时的反应,但本能的还是先关注了自己的爱人。
她的脸颊上此时也罩着阳光,阳光下是她能迷倒我无数遍的可爱容颜。我喜欢她那白皙粉红的脸颊,只要盯着看,仿佛就能从心底涌上一股暖流,滋润我的全身。我就这样呆愣了好一拍,才注意到芙妮雅腰间的小动作。
她用与我行走时最近左手的手指,悄悄然的勾着我右手的中指与食指,不断向我靠近。被芙妮雅传达了明确的爱意信号,我内心喜滋滋的也对她作出了同样的动作,接着牵住了她的手。手指交合后,她对我嫣然一笑,可爱极了。
「希洛大人,您两个走得太近了,这是去讨伐土匪,不是来谈恋爱。」
帕拉斯的语调里含着言过其实的责怪,但他本人却是笑的最欢的那个,拿我寻开心。毕竟我和芙妮雅是即将要结婚的情侣,偶尔在外面这么亲密接触,他也不会真的动起怒来。
「在心爱的人面前就不用躲躲藏藏……我喜欢她,她也接受了我,这不是很好吗!」
和芙妮雅温暖的小指头交合后,牵着手,我显然得意忘形了,毫不隐藏自己和她独处时的心情。
听我这么说,帕拉斯摸了摸胡子,笑了起来。
「希洛大人,看您因为爱人高兴成这样,我都想找一个女人了。」
「有喜欢的人在身边,生活的细小日常就会变得美好!你快四十岁的人了,也该找一个伴侣。」
没错,生活因为真爱而美好。
平时已经够累了,在大人面前装作很成熟的我,反而会是一种封闭,这样不体现真实自我的生活,会活得非常累。
就这样,我和帕拉斯聊起了关于有伴侣是多么美好的事,他也向我憧憬了未来在亚拉提斯神都生活,和另一半过完余生的话题。
不知道牵着我手的芙妮雅,听到我们谈论这些会作何感想,但她柔软的小手,始终没离开我。
宽阔的原野一直向前延伸到渐变狭隘的丘陵岬角,在岬角边的草地往前走的我,利用地势高的丘陵,望向来时地势低的平原地带,看到了不一样的水村蒂雷亚。
由栅栏围成方圆的村庄,地方排列着诸多不规则的流水河渠,在那四周,有拇指大小正在农作放牧的村民身影。
「真是好不惬意,只是——这样的祥和……『Drop thunder』。」
我单手将剑举向天空,一道晴天闪电降下,劈向了躲在暗丛里的不明魔物。
自从会魔法以后,我感知魔物的气息灵敏度就越来越高,即使是看不到的魔物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我也能用周遭不稳定的魔力流动进行判断察觉。
这里已经接近古拉非罗尔山脉了,属于是抬头就能看到山麓的距离。帕拉斯讲述了那座山可怕之处,所以这里有魔物出没,该小心还是要小心。
我握着手上的剑,压低身段,两腿并用呈半马步前进,慢慢的往旁边落雷击中的方向深草里走去,同时回过头用眼神示意帕拉斯「我们去看看」。他把魔杖提在手里马上跟着我走到女孩子前面。
暗丛里的泥土和圆球状的野草组成了天然的隐蔽场所,我一面用剑斩断了那些阻碍视线的杂草,草叶脱离草根时,响起了清脆沙沙的声音。
我把剑指着暗丛里陆续有些可见的泥土面,走近不同于人类的气息后,才发现是一只小野猪大,吐着长舌头,浑身是毛的橘色魔物。四条腿短的像人类的手掌,上面长着不算锐利的曲爪。
它躺卧没有呼吸的样子,或许已经死了。
看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从外在看,这不是什么具有威胁的存在。
「是一只不大的魔物。」
我把剑收回剑鞘,转头将看到的情况向帕拉斯说明。他也上前看了看那只魔物,喉咙里好像咽了什么东西。
「希洛大人,这是一只活动在山间和丘陵地带的大蚁鼠,对人类一般无害,肉质却不亚于鸡鸭,可以烤着吃。」
他露出没吃过肉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可以暂时停下来吃点肉再走了,哦呵呵~」
而我想的根本不是肉的问题,这般大小的魔物中了电击还能死有全尸,会不会有毒。而且,我根本不想伤害魔物,刚才只是想起了那座山不好的传闻,自我防卫意识过剩了。
「帕拉斯你自己烤,我不太想吃……我们走。」
我带着芙妮雅和艾琳娜继续往桃花林的方向走,而帕拉斯在后面喊我们。
「希洛大人……等等我啊……希洛大人~」
当太阳高高挂在天边时,金色的光线涵盖这片吹着草原风的原野,向前能走的道路也逐渐变的狭隘,我们到了村里大婶说的那块宝地。
烂在土里的桃花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周遭是异常的秋末黄叶林中景象。如果不是活在还没到四月季的立春时节,我都开始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周围是有着黄色叶子的水蜜桃树,挂在树上的枝头,秀色可餐的水蜜桃比我四个拳头加起来还要大的多,就像一个人的头部大小。望着满树上结果的新鲜水蜜桃,我揉起了自己的眼睛。
「帕拉斯先生,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水蜜桃了,而是异端。」
我被眼前的异样迷惑,芙妮雅他们也停了下来,望向四周。
每颗桃树的叶子都是枯黄的,原本悬在枝头会掉下来的叶子,也垂死挣扎在枝头上,树上的那些「果实」,看多了更是会让我感到一丝害怕,仿佛它们也在看我。
「希洛大人,这就是特殊物质源头传播功效最小的边缘地带,您身为勇者大人不必害怕,到了南方魔界,这种诡异的地方隔一片森林就有一个。」
「失礼了!帕拉斯先生。」
帕拉斯先生说得是,身为一名勇者,我还有不足的地方,恐惧就是面对现实的阻碍之一,而我自己本身就是个不同于普通人的异端,不应该害怕才是。
平下心来后,我便不再观望四周。
我们继续往桃花林深处前进。
稠密的黄色风叶挂在高头,遮蔽了大半的温和光线,使得这片桃林只有过路的我们身上罩着光。
踩在腐烂的桃花路,两旁树干下扎着似乎有人住过的野营帐篷。帐篷有十来顶,少数帐篷外有用绳子挂在木条上喝水的皮囊袋。我往其中最近的帐篷里面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里头有最低限的人用生活物品,一些衣服和一张乱糟糟的卧铺。
再往桃花林深处走,眼前出现了两个并着的铁制火盆架,火盆上的火烧得正旺,像是为了衬托出某种东西的神秘感,那是火盆前面中间的一座古老无字石碑。
进来了有十分钟,我也不想再往前走了,再深入就会去到古拉非罗尔山脉近郊,我可不想开异端的玩笑。
「就在这里停下来吧!那些帐篷的存在,说明我们来之前是有人住的,帕拉斯先生,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问他的时候,我就像意识到了危机感,本能的把剑抽出来。帕拉斯拿起魔杖,挥舞了两段,我们周围就出现了闪着淡蓝色光芒的魔法阵。
「这帮土匪擅长躲藏,从刚开始进来就一直看着我们。」
「他看着我们?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注意到!」
「喂!快出来!别藏了!『Ice missile』!」
帕拉斯边呐喊,边将手上的冰雷色魔杖对准了旁边的水蜜桃树。
杖子的顶端水晶球激荡起令人不安的寒气,同时,周遭就像提前进入了冷冬,空气的温度也一并降低,天色变得似如吹雪冬夜一样暗淡。
四周刮着猛烈的寒风,芙妮雅向我靠拢,哆嗦着肩膀对我说「冷……」,我用空闲的手握紧芙妮雅的小手。因为另一只手拿着剑,魔法阵也没多余的空间,所以我暂时做不出更好给她暖身的动作。
随后,在我们眼前,巨石般大小的冰晶响起冰块碎裂的声音,在树前突然现身的蒙面土匪受到冰晶撞击后,在半空中发出哀嚎声被打飞了出去。
其中一名蒙面土匪被打飞后,其他拿着刀的土匪纷纷响应了似的,从方向不同有帐篷的桃花树前跳了出来。
「希洛大人,这些土匪不是普通人,我的冰结界法阵能抵挡他们的暗箭,请艾琳娜和您的未婚妻不要随意出阵。」
艾琳娜是要担心,但是爱人芙妮雅的力量——我应该竭力劝说她不要伤害人类才是。
「……芙妮雅,这里就交给我们——帕拉斯先生,我要把这些土匪交给达瓦瑞亚村长发落,你有没有封印力量的魔法?」
「……好人难做,您放了它们也不会感激您。但是,既然希洛大人这么说了,我就下手轻点,最后用封印魔法。」
「谢谢!」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帕拉斯的魔杖依旧打出了不少巨石冰晶,击退着那些蒙面轻衣土匪。
我不知道雷电魔法和疾雷突刺击中土匪,他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拿着剑迟迟不肯动手。
「希……洛。」
芙妮雅抓着我的手突然有点发抖,我担心的看着她的手,上面已经有些僵红,她大概是冷了。
帕拉斯的结界,貌似对他魔法降低的气温没有隔开作用。再不做点什么,芙妮雅和单薄衣装的艾琳娜都会冻僵。
「有抵御寒冷的魔法吗?艾琳娜和芙妮雅快冻伤了。」
「希洛大人,您是为难我了!如果不能下狠手,我体内的魔力早晚会用光……那些土匪不是人,酷寒结晶的威力普通人挡不住……这样下去,别说交给村长发落了,把我们自己都快搭进去了。」
「抱歉,你先坚持一下。」
我把剑紧握在手中,重新面对眼前的敌人。
如果目标不是人类,就只能下狠手了,在没有最好的选择之前,把自己的境地都逼迫的百般无奈下,一切都是荒谬。
「芙妮雅,不要用魅魔姿态出现在外人面前。」
「希……洛。」
我小声地对芙妮雅这么说,又大声提醒正用冰晶魔法击退土匪的帕拉斯。
「你可以换致命魔法……我要上了。」
我开始屏住呼吸,集中精神——
将剑尖指向因冰晶击飞而爬起来冲向我们的蒙面土匪前方,伴随我转移了周遭大量的雷电魔力,我的剑锋开始浮现,闪耀雷电的光芒。
我一面俯下身子,剑锋的雷光也很快爬到我的全身、
接着,我如雷鸣一般踏入高速突刺逼近那些向我跑来的土匪。
然后,当我全身罩着雷光闪烁过那些土匪面前时,身后就传来了尖刀落地的声音。
「希洛大人,您的疾雷剑术真是越来越快了,我还没抬起魔杖释放魔法,他们就被您解决了。」
我一面调整姿势,转过身姿,发现倒在地上的蒙面土匪尸首集体都化成了黑烟,黑烟窜到上空后,桃花林一切又恢复了往常。
「帕拉斯先生,他们是?」
我把剑收回剑鞘,边走向芙妮雅他们那里,边望着土匪尸首存在过的地面,满脑都在想,这太奇怪了,最后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希洛大人啊,这只是影子魔,隔一年它们还会再回来……我们要是不走,就会同化。」
帕拉斯看出了我的疑惑这么说道,同时挥舞魔杖,取消了地上的冰结界法阵。
「影子魔?」
我与芙妮雅他们汇合后,还是不理解的问向帕拉斯。
「由黑暗形成的魔物,我们快走吧,希洛大人……此地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