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气温下降,从第三节课就开始下起雨。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一直下到放学后的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穿过花坛前泥泞的小路,来到了社团大楼的玻璃外檐下。伴着淅淅沥沥的声响,我把伞上的雨滴抖掉,插进门前的空伞架,走进大楼。

社团大楼共有三层,一楼都是运动类社团,二楼是艺术声乐类社团,我要去的三楼是文化类社团,每层都有八个社团活动室和一个指导老师办公室。正对着大门的置物柜上空尚无物,平日里热闹非凡的一楼因外面这一场不速的秋雨而变得冷清,运动社团的人应该是因为运动场积水无法进行训练而早早回家了吧,只有雨声的安静走廊里响着我向楼梯口走去的脚步声,还有隐约能听见的钢琴曲,是《致爱丽丝》。

上了三楼,沿着走廊停在第六间社团活动室。门上挂着一块金属牌子,中间写着“推理研究会”,在社团名字的下方有一排用黑色马克笔写的“GRASP THE TRICK AND KILL IT”这种不知所谓的短句,已经有些褪色了,据说是云川私立高中推理研究社第一任社长写下的,这就是我所属的社团。

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有人比我先到了,一个身穿酒红色制服、披着黑色外套的小个子少女坐在摆满推理小说的书架之间的桌子上看书。也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蓬松的及肩黑发摇曳着从立在桌子上的书背后探出来。

“哎呀,哥哥来了”

“这个称呼改不了吗……”

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女露出100%的笑容,她是本社唯一的初中部成员,名字叫墨染,很有诗意,是个文静可爱的女孩子。吾辈柴青起的确有亲妹妹,但并不是她,只是因为一周前发生的一件事,现在两人就像兄妹一样称呼,不知不觉之间也快要习惯了呢……

我关上从走廊透进些凉风的门,穿过门旁的鱼缸,打印机与废纸篓,坐在少女的对面。眼前的少女又将视线放在手中的《敲响密室之门》上,视界的边缘可以看见她斜着从桌子底下伸出的脚,上面套着厚长袜和短靴,保暖措施做的很好呢。白色的鞋底上是一只粉红色猫肉垫图案,上面粘着少许干土。

“吾妹哟,你是什么时候到社办的?”我不动声色地问道。

“就比哥哥早几分钟哦。”在书后摇动着的黑色头顶如此回答。

在说谎呢,我叹了口气,伸手拿走她的书。

“你啊,逃课了呢。”

“……!”

鼓起脸颊打算抢回书的墨染小朋友停在了半空中,大大的金属框眼镜后方,她的眼神开始动摇。

“哥,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因为物理课太无聊就装病翘课来社办室看书!”坐回椅子上的墨染脸上扯出僵硬的微笑,右手遮住嘴巴,上下挥动右手做出一副“你在说笑吧”的样子。果然是翘课了呢,这丫头。

“证据就是你的鞋子。”我把书放在桌面上,左手支着下巴看着她。

“社团大楼门口的花坛一到下雨就会漏泥巴弄得满路都是,从教学楼区过来的话一定会经过花坛,今天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到现在都还没停。如果你只是比我早几分钟来到社团活动室的话——为什么你的鞋底那么干净呢?”

听完我的指摘,眼镜少女显得有些狼狈,她扶了扶眼镜,开始垂死挣扎:“我不想让鞋子粘上泥巴,所以我戴了鞋套!所以鞋底才是干净的!”

“你确定吗?”我看了一眼空空的废纸篓,继续我的推理:“社团大楼内外没有配置垃圾箱,到现在废纸篓也是空的,而最怕楼管的你更不可能把一次性鞋套丢在楼内,丢在楼外远处垃圾池的话又要走进雨里,这又是本末倒置的行为。如果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塑胶鞋套,那种的在楼管制订的规定里是属于雨具,而楼管又规定雨具必须放在门口的伞架或者置物柜上,但在我来的时候置物柜上什么也没有,伞架也是,试问没有雨具的少女是如何在下雨天浑身干烘烘地来到社团活动室里呢?是多段飞雷神还是空间穿梭?或者又是——在下雨之前就来到了这里看书呢。”

翘课少女此时一副挫败的样子,俯面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着“太大意了”。我有些伤脑筋地看着她,问道:“上课就这么无聊吗?”

“我觉得老师讲的太拉了,还不如自己学习!况且看cp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我的下巴从手上滑了下来……快速抢走书的少女将其举起,眼睛中闪着特殊种类的光。青崎有吾的《敲响密室之门》有那方面的元素吗?我实在没有感觉到。

“总之以后别这样,小心被老师批评。”

“请哥哥不要担心,我可以用满分让他们闭嘴。”

被初中优等生教训了……我带着少许的挫败感从书架里抽出先前没有看完的《占星术杀人魔法》放在桌上,这时一只小手伸过来拍在封面上。

“又怎么了”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哥哥知道最近流行的一个怪谈吗?”墨染的手又拍了两下书,麻烦请尊重一下岛田老师。

“什么?”

“旧校舍里的嗡嗡声与上锁房间里的玫瑰。”

完全没听说过。

“你有认真在听吗?”

“有。”我一边回答她一边从她手底下抽出了书。

旧校舍大概就是教学楼区外围后方的一栋两层的大教学楼,本来是给一家私立大学当外区教室的,但在我入学的那一年就搬走了,听说那栋楼从那时起就被废弃没有使用了。

据墨染所说,前些天有一群初中男生结伴在夜晚的时候潜入学校去旧校舍探险,从一楼被损坏的防盗网里钻进去后就听见了一种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嗡嗡”声,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在这之后,他们发现那个嗡嗡声一直在二楼响着,并且一直跟随着他们的移动,在他们头顶上响,然后他们决定到楼上去一探究竟。上到二楼后他们发现所有的教室都上了锁,那个“嗡嗡”声在尽头的报告厅中传出来。他们壮着胆从外面砸开了锁孔锈死的挂锁,门内是充满灰尘的世界,无论是地上,还是堆成长条状的从东边窗户下延伸到门口旁的桌椅都落满了灰尘。奇怪的是,门被打开的时候那个“嗡嗡”声就消失了,报告厅的四扇窗子都是开着的,但都装了防盗网,然后他们看见就一团白光从装着防盗网的南墙的窗户外一闪而过,然后他们在地上看见了——

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朵看起来很新鲜的红玫瑰花,以及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出现的一串印在地面厚厚灰尘上的,从从门口延伸到玫瑰前方却又消失不见的脚印,他们被吓得尖叫,从旧校舍里跑出来,被校警抓个正着。

“然后那些人回来后就对外宣称那白光是UFO,脚印和玫瑰是外星人留下之类的论断,这个怪谈就是这样。”墨染总结道。

我抱起双臂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结果她反倒是露出来得意的表情。

“哦!又露出那种表情了,我就知道哥哥会感兴趣。”

“那个表情”是什么表情啊……我看见墨染从地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后摊在桌子上,原来是有备而来啊,我看过去,是一副平面图。

“根据当事人的描述,室内的情形是这样的。”

“啊忘了白光……”她又匆匆在平面图的左上角代表窗户的方框旁画了一个圆圈,用来表示从窗户闪过的白光。

嗯……我看着平面图,脑中开始想象现场的场景。如前所言,废弃很久的校舍里,锁头锈死的报告厅已经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密室,按理来说这种房间是不会有人进去的,正常情况下也进不去,怪就怪在这间一直上锁的房间里出现了一朵新鲜玫瑰花和一串单向的脚印,看书去就像某人从上锁的门的内侧笔直向前走然后放下玫瑰凭空消失,是经典的雪地密室的形式,而这一整个房间就是套着一个雪地密室的双重密室。

的确老套又很让人蠢蠢欲动呢。

“……嘿咻。”

带着洗发水香味的某个黑色的东西从我视界的侧面伸了过来,往下看是有着长睫毛的眼睛和架在小小鼻梁上的眼镜,以及把这些放在一起,可以称得上很可爱的小脸,是吾妹墨染的脑袋。我猛地起身,差点带着椅子一起向后摔倒,与我对上视线的学妹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

“哥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大?”

“没事……你突然凑过来让我吓了一跳。”

“唉,”侧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啪嗒着小脚看着狼狈的我叹了口气,随后鼓起脸颊开始对我说教:“才这么点程度就被吓成这样子,哥你应该向薛镜学长学习一下如何对待女孩子,这样的反应很伤人的哦。”

我的朋友薛镜是写作帅哥读作王子的存在,对所有人都是好态度。我觉得我永远不会有像他一样擅长对待女孩子的一天。在扶好椅子后我坐在墨染的旁边,笔记本上的平面图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画上了一个Q版的UFO。

“所以你打算和我畅聊外星人为什么闲到要在密室里留下脚印和玫瑰?”

“才不是呢”墨染愤愤地推了一下眼镜说,“我认为这一定是人为的。”

“所以?”

“我想请哥哥和我一起破解这个密室谜题!”眼镜少女转身面对我做出某京阿尼著名推理动漫女主角双手拳在胸前身体前倾,视角微微上仰的,像是恶意卖萌的招牌动作。

我不动声色地挪动椅子与双眼闪闪发光,化身突击少女(谜题狂热型)的墨染拉开距离。

“两块桃乐丝特制提拉米苏。”墨染挪动椅子靠过来,伸出小手竖起两根手指。

桃乐丝是校外一家深受本校学生喜爱的甜品店,出自店长之手的甜点甚至让自称“甜品鉴赏家”我也拜倒在其美味之下,而特制甜点更是其中的极品,因为是特制所以限量,因为限量所以很难买到——在这种时候提到桃乐丝特制甜点的目的不言而喻,但是很可惜,我,柴青起,最擅长的就是在身陷困境之时对一切诱惑sayno,所以,我——

“再加一份桃乐丝特制泡芙。”二变成了三,如此阔气的刘小姐。

“成交。”

我屈服了。没有什么事是一块桃乐丝甜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多加几块。桃乐丝店长魔咒今天依旧在发挥它的威力。

我咳了两声,忽视计谋得逞做出胜利手势的墨染,目光重新放在密室平面图上。目前用来解开谜题的线索都来自吾妹叙述的怪谈,根本不足以得出一个合理的可以让她信服的解释,有必要去现场看看。

“现场……那栋教学楼还进得去吗?”

“进不去呢,”她摇摇头,“听说昨天一楼的所有窗口都被学生会的人用木板封死了。”

……好吧。我捏着鼻梁靠在椅子上,暂且不论某人把玫瑰放在密室里还留下一串脚印的无聊举动的动机,如何放进去才是重点,传闻提供的线索是哪些?一直在头顶上响,最后在报告厅消失的“嗡嗡”声,从防盗窗外一闪而过的白光,上锁房间里的单向脚印,新鲜的玫瑰花……被放在两扇窗的中间,脚印的前方。只有这些线索是没办法得出真相的,有漏洞的推理只会被她无情推翻,果然桃乐丝特制甜点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得到的。

“这种情况的话……我只能给出一个合理的推测哦。”我对着墨染试探道。

“嗯哼?”趴在桌子上的学妹“咔”地一下咬断手上拿着的巧克力棒,缓缓地点了个头。“可以的来着。”

那就好办了……合理推测什么的,我心里已经是有了一套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