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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人捉弄一般

放下防备的恶作剧一般。

人在森林里?人在道路里?或者在森林的道路里?没人知道答案,就和我现在的处境一样,眼前分明就是简单却又形容不出来的空白,但眼眶内的球体,犹如承载着某种沉重的东西,快要把这珍贵而弱小的器官压碎。

只记得那最后,下落的钝器。

然后毋庸置疑的,我陷入的混乱之中,哪怕意识保持着清醒,还是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以及最基础的疼痛和感知,从前的事,到这里就断了。

也许,这便是死后的世界。

准确来说,我从不相信死后等待我的将是另一个世界,而是一片永长的空渺,就如同置身于没有梦境的深眠里,可这是永恒的空虚,在不间断时间中,渐渐的感到窒息。

不存在任何的对立,只留下了自我。

【?】“喂!”

一阵富有格调的声音,在这虚无之中尤为凸现,踏入别人的空间,然后弹出了无数个回音。

【伊子】“你在发什么呆啊?”

声音变得清晰,更接知性动物的话语,杂乱无章的背后,我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世界突然花白,如虫子一样的小点把物质组合起来,回归了正常的景色,狭长的木桌摆在我的身下,浓清的茶香顺风扑润到鼻梁下。稍微低下头,杯子里面雕刻了一座独特的丘陵,浸泡在了韵红的茶水里,仿佛盖在山坡上的颜红晨昏。

然后,我的视野就此变得开阔起来,不再拘泥于那微小的杯中世界,直至放在了水平线上面。

伊子和戾初就由这张木桌与我疏离在了两边,伊子伸直了手臂,瞧着手表上的时间,余光却时不时的扫到我这边。戾初靠在椅子的边缘,精神似乎称不上太好,呼出的气息也稀薄的很。

嗯……………?

为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本来还没有回去,现在只是坐在某间来过几次的咖啡屋里面休息而已。

可是,这不切实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这段时间好像稍纵即逝,发生于睁眼闭眼的空当,给我的不过就一个模糊不清的记忆,而这离奇的分界点,大概是以从我见到那群站在墙壁上的套娃开始,就与我彻底剥离了出去………………

套娃……………?

……………………

好像…………在那之后,看到了什么东西?

记不起来?彻底的被抹除了。

明为记忆的柜子里面,突然就少了几个潜意识中认为非常重要的的描述,甚至残缺的痕迹都不曾有过,让我忍不住怀揣着不安与苦恼。

心底潜着烦躁,我不喜欢这种被剥离开内在的感觉,我不敢和伊子她们对视,因为这样,那无名的愤恨就会被看透。

悲鸣之时,只会让我的腰越来越低,倦怠依附在手掌和小臂关节的连接处,最后无力的垂下来。

【伊子】“怎么,表情不太好的样子。”

我吞下了压在舌头底下的口水,否定的摇了摇头。

【刹】“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听到这句话,伊子忽然换了一种神情,略带着稍许的不耐烦和嘲讽的意思,似乎坐在对面的不过是个窝囊的家伙似的。

【伊子】“累?呵,这才走几步路而已,你未免也太没用了吧。”

我没有办法回答,也并不愿意回答,因为伊子已经理解不了那些对于我来说更深层次的东西了。我多么想要告诉她,这不是身体上的疲乏,而是心理上,那无止境的死寂,做不到触目所及,涨满的惆怅沉重的压在了我的胸口上。

【刹】“………对不起。”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道歉,虽然自己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可是只有这样,别人才会露出满意的样子,人与人之间才能够接纳我。

伊子抬高了眼睛,冷冷的嗤笑几声后,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我想把所有的郁闷都呼出来,然而它们堵在了咽喉的部位,让我喘不过气来,愈发的想要彻底的闭上眼睛。

【刹】“………戾初,你是累了吗?”

我转向伊子身边的戾初,她好像比刚才还要更加的困顿,眼皮周围那细长的睫毛仿佛清垂的帘子一般,而就在我说话的那同时,她张开了那小巧的嘴巴,将空气吸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衣角随声摇曳,戾初媚人的趴在桌子上,背部的线条紧贴着衣服的表面,瞳孔里,浅浅的清泉留住了我的目光,精疲力尽的表演出童真,可爱的模样。

【戾初】“没事哦,戾初一点都没问题哦,红仪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那份对我的担忧,的确是纯粹的。

【伊子】“你好像真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嘛,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别人?明明自己都照顾不好。”

伊子的眉间揉在一块,她拉开手臂上麻烦的袖子,看了一眼手表过后,厌恶的把手上的纸巾到半空,稍作延误的停留后,它倒在了垃圾桶中。

【伊子】“差不多了,我觉得可以回去了,你们两个跟我回去吧。”

【戾初】“诶,这就回去了吗,真是无聊。”

【伊子】“既然觉得无聊的话,那下次就别出来了,好好呆在房间里面可以吗?”

虽然语气里面是有些不舍的,可是戾初还是从座位上离开,伊子的话并不会对她起任何作用,不论是真心还是伪装出来的,戾初还是那样,是如此饶有兴致的目光,诺无其事的微笑。

伊子抽动了眼皮,看着戾初朝自己逼近,下意识的后撤了一小步。

隐隐的,她发现那个幼女的眼睛里,透来了两到红光,如同要把她给吞噬一般。

阴冷的灯笼,闪烁着僵硬,张开了血盆大口。

【戾初】“呐,伊子姐姐,我们快点回去吧,人家好想躺在红仪的床上睡觉呢。”

【伊子】“啊……………………啊……………嗯………”

短促的应答过后,伊子握着自己发凉的手指,显然过于不自然。

我注意到,伊子额头的地方,居然流出了几滴汗液。

她………害怕戾初吗?

不对,她害怕的不是戾初本身,而是隐藏在戾初背后,自己对未知和反常的恐惧,即使可能不会伤害到自己,也还是会有意的排斥与躲避。

【伊子】“喂,刹,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和伊子和戾初不一样,我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选择了继续待在这里,用手去感受玻璃的温度。

【刹】“………你们先回去吧。”

【刹】“我想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一会,毕竟回家也是睡觉,对吧?”

烦躁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在群体中度过,那样的话大抵会压抑自己。

我向伊子伊子展现出自己含蓄苦意的表情,也不打算征求她的同意,只是跟伊子解释一下而已。

【伊子】“什么?!你打算我自己一个人带这个家伙回去吗?”

食指碰到了戾初的脸上,她一下子有些愣住,满脸狐疑的表情微微把脸缩到后面,和伊子的手指拉开了点距离。

【刹】“抱歉,拜托你了。”

伊子用极为复杂样子摆在我的面前,她自己也是知道没有能改变我决定的方法,最终也是略带含糊的应了下来。

【伊子】“讨厌死了,到底这个家是谁做主啊?”

我无奈的把手摊开,伊子会这样抱怨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吧,不过她和戾初两个人,也是时候搞好关系了。

我就像是桥梁,仅仅有我在时,她们才会讲上几句毫无意义的对话,既然住在一起,这样的关系肯定是不行的。

然而————

【呐,红仪,把伊子杀了吧…………】

这句话,如同纠缠的噩梦,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也难以改变。

……………

是我考虑的太多了吗?

身体犹如被钉子刺遍了所有,我向伊子和戾初道了别,自己借着咖啡厅的窗口,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无法清晰的辨别。

原本有些吵闹的地方,在我们聊天时,客人就已经渐渐的稀少了。我瞅着还有几滴的空杯子,突然觉得渴的不行。

远离的足音,除我之外,这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身心都逐渐的往糜烂的方向飘去,慢慢的,和周围的物质变得不再那么的融洽,很深沉的寂寞,环绕在四处。

转身顾及周围,可能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吧,因为我只看到空荡荡的位置,以及在餐台忙碌的店主。他也许是过于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只剩下我一个客人。

这也不是我需要的宁静,所以我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停留过多的时间。

于是,我也选择了离开,一边往着自己记忆中的小路前进,一边有意识的去回避靠拢过来的人群。

如是这样,结果就是能发觉的人迹已经打扰不到我,双手暴露在了寒冬的风尘里,割裂到裸红,令人动容,和寂寞。

沿着的是接近湖面的街道,紫色的花瓣凋零在地面上,有了腐烂的兆头,如同感情到高潮时,又凄厉的哀落逝去,得到难以甩开的无尽雾乌与无力,那就是空虚。

我在手掌的空隙里哈了一口带着体温的气息,虽然作用称不上多大,可覆盖在上面的霜星还是化开成了湿滴,将双手藏在了牛仔衣的口袋中,脚下的路渐渐从塑胶转变为了油柏。

咳嗽一下,声音传不了太远,驻留在了朝阳的木植上。平静的,冬日午后,我独自一人回到了那个最经常来的地方。

是走神的原因吗?或许是的,我根本没有过多的去思考路程的规划,不过是依照足部肌肉的感觉,走到了最熟悉的地方而已。

在路的对面,是学校大门像是废墟一样的构造,它封闭了,把内在对外人隔离出去,里面只是没有生命的教学楼而已。

在那边最近的车站,也是固有的风景,我认识的一位少女,孤单的在那里等待,那汹涌过来的引擎洪流。

她的眼睛平行与地板,穿的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校服。

我微微张着嘴,那份特别的寂寞,暂时的被压制住了。

【刹】“蝉木…………”

【插图 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