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1月8日】

吖吖丝语的怪叫,侵袭着昨夜的噩梦,将其带入到了现实,从地下室的门缝里面挤出来。

阉渔想要转动上面的门把手,却因为上面的锈块像寄生的藤壶一样僵硬在上面,动弹不开,他放下提着的那个旧水桶,在上面鼓捣了好一阵才勉强拉开了半个角度。

这下,原本就日渐严重的腐臭顿时便从地下室里顷巢而出,像是用电池作为佐料去丟到锅里和生蛆的食物一块乱炖的味道,如果不堵住鼻子,那么连带着举止,也会应为这种气味而溃烂吧。

无人深入的密林。

他戴好口罩和防护服,那种看不见的黑暗是最为令人的勇气所动容的,也是让心态麻痹的人持续下去的动力,阉渔强烈的咳嗽了几声,半走半摔的进入了地下室。

像是幽灵潜伏的地方,看不到界限的四壁,自然觉得这里大的没边,由渺茫所组成,他扶着那宽大,能支撑起自己虚弱身体的实物,沿着边缘摸索电灯的开关。

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那大概就是电灯的开关,然而脚上也踢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很奇怪,湿湿的,粘粘的,如果冻一般。

坪钉

细碎的堵塞声,阻隔了几秒以后, 地下室的中心闪起了粗糙,给人感觉像是麻绳一样的亮光,是极为不明亮的,除了给中心左右的位置照个大概,空间的角落和刚刚没什么差别。

因为空气的原因,灯泡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像是藻类的绿色物质,在能见的地方也有数不清的相同东西。

他抬起脚,下意识的低头观察起来,自己踢到的东西和预料的一样,是形状和蘑菇一样,来自于某种动物的器官,上面丢失了一块,看来是品尝过后觉得不好吃而丢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整个地下室都铺满了被吃剩下的肉块,墙壁上还贴着食物的屑沫,各种动物包括人类以另一种奇形怪状的形态在这里相聚,地位也变得平等。叫人头晕目眩,犹如身处井底之中,以螺旋似的上升。

这里的氛围很隐抑,埋藏着狂暴的痕迹,地板是水泥铺成的,但是上面确实无数的抓痕与血渍,以及…………*泄物。

阉渔不知道这是那个怪物喜欢的环境,还是自己的偷懒所导致的,总之他厌恶这里肮脏,却不愿意打扫。

他咳嗽的更加剧烈,用手压着那岌岌可危的腰部,浓痰混合有些凝固的暗赤色液体吐了出来。

最近感冒越来越严重了,作为疾病的并发症来说还是比较轻度的,但是头发掉的很快,只剩下几根像枯草一样的头发分散在了左右和后脑,至少帮助他会抓头发的坏毛病,改抓头皮了。

他费力的锤着胸口,把要流出来的鼻涕吸回去。

阉渔迷糊着,直到有一只冷到发白的小手,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裤腿。

黑色且浓密的长发盖在了“它”的脸上,长的能覆盖住“它”整个裸&体,只能看到嘴巴上流下来的唾液,动作里都呆板的出奇。“它”付在地板上,如鳄鱼捕食一样激烈的扭动起来,那只抓着阉渔裤腿的手,虽说是以人前肢为主体,但还是零星的覆盖着锐利的鱼鳞。

“它”的牙齿露了出来

然后发出了有如婴儿哭闹的乞食声。

刺耳,难听,好像指甲摩擦着黑板。

如此的恶心啊,这种异样的生物,却是从人类改造而来,廉价的让人鄙夷,在身份上还保持着低贱,居然还这么失礼的用肮脏的爪子去污染自己的裤子。

不满和愤怒,阉渔皱起了眉头,从怀里取出了手术刀,然后用力的朝“它”手掌和手臂连接的关节刺去。

“它”一点吃痛的语气词都没有发出,默默的收回了那只受伤的手。恐惧并没有压迫“它”的神经,不是认识不到痛觉,而是在那上万次的切割下,已经习惯了,这对“它”来说,更像是一种信号,代表主人已经生气了。

迅速的,阉渔的鞋底便踩上了面门,恶狠狠的把这个不知名的生物给踢飞了。

“它”倒在了灯光底下,开始发抖。

这下,生物的全貌就暴露无遗。

那是介于人类和鱼类的怪物,全身上下都有着粘稠光滑的皮肤和少的可怜的鳞片, 四肢仿佛拟态成人类手掌的蛞蝓,软趴趴的,形状也在不停的变化。在后背脊骨的位置,更是凸起了一面肉扇,肉扇的顶部开着鸽子蛋大小的“口”,不断的排出难闻的热气。

纤细的,像是小肠绒毛的管状物布满这个生物的腿部,这是个雌性,一个刚刚经历过二次发育过后的雌性,因为还未完全成熟,体型完全就是个孩子。

这是一种名为鲰的非人。

这是这个非人物种的名字,当然,也是这个世界上只存在唯一一个的非人。

因为它,是人为创造出来的非人。

这是从古到今的奇迹,是无可比拟的创新,哪怕和大自然比起来,他是做不出戾那样充满魅力的物种,可这也已经是他毕生的杰作了。

这可是连红仪家都做不到的事情!

但,如果说鲰是完全的新物种,那也是不正确的,因为准确来讲,鲰,是通过对人类的改造所诞生的物种。

一年前,在听说过支提山上时不时的会的出现婴儿的哭闹以后,阉渔就经常会在那座山里寻找非人的踪迹,终于,他发现了一具人鱼非人的…………尸体。

尸体被刨解成了好几块,被某人随心所欲的扔在了石滩边。鱼的眼睛本就是没有活气的,可仔细的去观察后,还是会有注视死亡的感觉。

那正是他所需求的东西,他在那里潜伏到了午夜才把那具尸体背下了山,藏在了当年自己从医院带出来的福尔马林里。

他需要非人的尸体,但那绝对不是最为关键的部分,失去生命的动物也只是工具而已,他要的是更复杂的结合物。

是的,对!没错!人类!不是简单的动物,只有这种有知性的生物才可以

听从主人更高级的指令。

把纯洁的少女玷污为自己的艺术品。

他拜托了一个叫做龙友的中间商,从一对家庭不和的夫妻手上买来了人类的活体,也卖掉了很多东西,得到了需要的药物,配合自己本就有的医疗器械,将人类的活体和人鱼的尸体依靠淚之川源头的湖水融合在了一起。

这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比拟媲美的了,是混浊,且妖异的改造人。

介于非人和人类之间的怪物,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将近一年的岁月,鲰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尊严可言,非人的灵魂和人类的性格情感互相排斥,虽然最后彻底融合了,但是这两种东西已经不再是能浮于表面的情感,成为了类似本能的东西,鲰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的空洞。

如果当初是蝗虫非人的尸体来做成蝗虫改造人,情况可能会容易掌控许多。

可是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寻找新的非人尸体了,疾病已经把阉渔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他必须再熬过几年,等待着下一次户犬的开始。

人类是无法参加的,只有鲰赢得了这场厮杀,他才有可能从这不治之症中解脱。

他孤独的激励自己,虽然得不到别人的认同,像个小丑一样,但那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睁大瞳孔,彻骨的咬住嘴唇,已经有些痴狂。

鲰慢慢的匍匐到了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使人惊骇的虚弱男人,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他要笑,以前也许会懂,但现在她连疑惑也不愿意继续下去,因为已经不知道情感是什么了。

她用嘴拔出手臂关节上的手术刀,她的表面上的肉比生蛋黄还要软,可刀有点卡在骨头里面了,用了点力气才拔出来。

然后伤口上开始飞快的生长出了肉丝,像是有生命的嫩芽般互相拧成一块,愈发的粗壮,不久便成为了新肉。

真是神奇,传说中吃过人鱼肉就会不死,可事实上这不过是比寻常非人更快的自愈罢了,如果受伤的速度要是快过自愈的速度,死亡依旧会如约而至。

这是必定的,也是无法打破的规则,死亡是无法摆脱的,外星生物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他转动眼珠,目光再次放到鲰上。

什么都没有,愤恨,悲伤,快乐,伤心,这些基础的情绪她都无法做到,唯一有价值的,便是这幅躯体,每天重复着吃喝拉撒几个能维持现状的动作 。

心已经死了,沦为了只会接受命令的家犬。

就像现在这样,鲰直勾勾的盯着阉渔提着的水桶,嘴里咕嘟着那常人难以想象的低声,好似乞求,又好似抽泣。

罪恶的食欲,将本就没有的内心一遍又一遍的蹂躏,她表达不出自己的需求,但是那丝线拉长的唾液好像有沫蝉含在嘴里,密集的气泡在上面滚动,这都被阉渔看在眼里。

他忽然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

【阉渔】“哦,你饿了,嘿嘿嘿,来吃吧,要吃的饱饱的,长的大大的。”

他把铁桶放在看地上,那里面有半桶的泔水,以及这个月拿来实验用的小白鼠还有冷藏室里面储藏的***h@um\an{%^}的半块生臀肉,这已经是一场丰富美味的大餐了,能够摄取足够的蛋白质和营养。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鲰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兴奋的把头埋到了铁桶里面,吸吮这来之不易的甘露,背后肉扇那众多的小口也因为兴奋而排出了更多的热情。

阉渔得意的观赏着这进食的过程,他俯下身来,确认手套足够厚以后,仔细的抚摸着鲰的脖子,那是鱼鳞最多的地方,少说也有七八片,如果不注意的话,手套就会被划破,然后就会被迫接触到鲰脖子上的脏东西。

那不是对宠物的爱抚,他只是在寻找没有鳞片的地方,在那个基础上寻找这个生物的脉搏。

阉渔相信,这个怪物也不喜欢被抚摸的感觉,因为他的动作是十分粗鲁的,不包含一点情感的成分在里面。

找到了。

手伸进防护服的口袋里,可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家里各个房间的钥匙,摸不到早已准备的针筒。

简直就是无聊的恶作剧。

阉渔以全身的力气的踩踏着地面,懊恼的去回忆自己是否有把针筒遗落在什么地方,可是思来想去后,他的记忆还是找不到任何的头绪,这不禁使他怀疑起自己来。

不可能的,明明进入地下室以前还在口袋里面的,怎么会一下子消失不见,难道是我记错了?

阉渔扶着额头,心情逐渐变得糟糕起来。

也许是放在卧室吧,阉渔的舌头在口腔内搅动,他平常就习惯随手把东西放在卧室门口的柜子上,说不定今天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马上的走到地下室门口,准备回卧室去看看。他关上了地下室那陈旧的铁门,然后掏出了钥匙。

咔擦————

奇怪,反锁不了,钥匙好像也卡在里面了。

阉渔没有仔细去观察问题的耐性,他一只脚撑住门,另一只脚立在地上,向后用力,然而将近半天,钥匙还是拔不出来。

哐当!

沉重的声音,失力之下阉渔差点摔倒,还好在那之前稳住了身体,不过门把手和钥匙一起,掉在了地上,瓷砖直接炸开了几道裂纹,像是树根一样。

门也锁不上了,呈现半掩的样子。

他打开门,目光随着水泥台阶移动,最后停留在了鲰的身上。

她躺在那个用破棉被做成的巢穴,安静的看着阉渔那怀疑的样子。

她的手上还锁着一副极为笨重的铁链,钉在了那好像是球体一样的物体上,阉渔眯着眼睛,确认鲰是不会从这里逃跑且没有逃跑的意愿。

【阉渔】“警告你,不要乱跑。”

他的语气是没有余地的, 浓厚到不容质疑,鲰的充满血丝的眼珠透过黑发与阉渔对视,然后缓慢的点了下头。

门被再次掩上了……………

阉渔的脚步声变得难以发觉时,便代表他走远了。

鲰站了起来,嘴里裂开了笑容

在腿部那浓密的像是触须一样用血管组成的绒毛里,一个长筒状的东西滑了出来,像是海葵的嘴巴中吐出了食物……………

***

阉渔马上就跑了回来,卧室里面确实有针筒,但是里面是空的,并没有填装着他需要的药剂,看来是昨天新买的,于是他又跑到器材室里面,重新配对了一管。

然而————

地下室的门大摇大摆的开到了90度,而饲养在里面的鲰却不见的踪迹,只剩下被挣开的铁链,空空如也,宛如是现实的嘲讽。

阉渔睁大嘴巴,六神无主的跪在了地上。

【阉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捂着脸颊,发出了愤怒和绝望的嚎叫。

浑身无力,无名的风吹进脖子里,他抓着发冷的地方,扭曲的把五官挤在一起。

发冷…………背后?

来不及回头,脖子上便感觉到一股细微的刺痛,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像腐烂的苹果榨出来的液体正顺着针头注入到自己的体内,以此为中心,紧接着他全身上下的脉搏瞬间肿大,体态也变得臃肿起来。本能的,他向前攀爬着,不过几秒后,四肢就失去了知觉。

这种药剂是专门用来给改造人的,可如果用在人体上,结果已经被阉渔预料到了。

他会继续的膨胀,直到变成一个肉球,然后爆开。

不过

袭击他的人,正在锁住阉渔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也使膨胀的速度非常非常的漫长。

在双重的压迫下,他在恐惧和悔意里失去了意识。

(插图 伊子 积.桥补上的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