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无数可以记录下来的景色抛下,我们稍微绕了点远路。

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到底是为了好好体验下自己舒畅的心情还是想继续嗅闻身旁香味在雨中扩散后的感觉,总之我的步伐很慢,花费了好一会才到了区共所。

那是一座很高的建筑,但其实真正是他们办公区域的地方不过就局限于七、八两楼,别的地方大多数是鱼龙混杂的私营企业。外面凌乱的招牌正是最后的证明。

走到了八楼,也就是存放物品的一个专门区域,虽然开阔,但是很拥挤,琳蓝满目的货架把可以通过的地方固定成只能两个人侧身才能走过的程度,上面的摆放的箱子都统一用黑色的塑料包装,给不了人深刻的映像。可是戾初却很有兴趣,孜孜不倦的行走于每个货架上,最后甚至不跟在我后面,只能用她脚上便鞋的声音确认她是否走远了。

我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径直走到了柜台那边。

不过那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个“闲人勿进”的牌子放在上面,理直气壮的把我隔绝在外边。

【龙友】“呦,这不是红仪小弟吗?!”

很清朗的声音,从我左边的货架响起,语气里满是意外和惊喜,可是让我觉得有隐藏几分虚弱,好像在干什么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

我大概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在那里,一个有相当年级的老伯搬动几个箱子,看到我过来以后赶忙放下手头的工作,打起了招呼。

那是共所的衣服吧?可是为什么会认识我呢?

尽管暂时记不起名字,我还是微微的弯腰示礼。

【刹】“………您好,我是红仪刹,原先的那位森远先生今天有突发状况来不了了,所以拜托我来清点下采购的宫灯,这是我的委托书。”

我递上了张已经泛黄的字条,按照规定,凡事来区共所为本人代理的,都需要一封委托书以及本人的签字。而“森远”自然是管家的本名。

【龙友】“哈哈哈,不用了,要是红仪小弟来那就根本不用什么委托书,你尽管和我说就是了。”

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把字条卷成纸团塞到口袋里,真不懂是该说他不拘小节,还是粗心成性。

【刹】“抱歉,我们认识吗?”

【龙友】“哦哦哦,我们就打过几个照面,你也许不认识我,可是我对你非常清楚!森远平时来我们这里的时候,除了你的那位哥………姐姐以外,最经常说道的就是你了,不然我可做不到才瞄一眼就认出你来,一眼!”

他特意伸出一根手指摆在我的鼻梁前,似乎意外的有张力。

原来如此,是管家的熟人啊,话又说回来,我长的算是普通型的,也没有能让人一眼认出的特征吧?

【刹】“那么我要清点的货物呢?嗯~~我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快点了。”

这实际上是我违心的谎话,大约任何人在遇到有亲近倾向的生人都会紧张不安,我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一看就是热情无处安放的样子,使我心中想要逃离的想法愈发成熟。

【龙友】“红仪小弟这么着急,我可不能怠慢了,诺,你要的东西就是我刚刚搬过来的几个箱子。早就料到你会过来的,这是货单,每一层11个,有两层……………”

接过货单,我以半蹲的姿势将箱子里面的货物一一检查,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合上最后一个时,双脚已经彻底麻痹,要扶着杆子才可以歪歪扭扭的站起来。

【龙友】“如何?”

【刹】“数量上完全正确,但是地址应该填委员会下辖的临时仓库吧?前几年因为直接送到委员会那里后还要再带到仓库那里去,所以今年特地强调说送到仓库就好了。”

【龙友】“哎呀!是我疏忽了,我是按以前的习惯填的,放心,后面我会改的,你这是要走了吗?”

【刹】“对啊,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我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准确的朝一边的货架走去––––戾初的脚步声特别有辩识度,踢踏踢踏的,宛如在弹弹琴一样。

只是差不多一分钟前,那独特的脚步声停下来了。

我担心她太得意忘形,不记得怎么和我汇合,这也是我急着结束清点工作的原因之一。

我冲到隔壁的货架那边,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这里仅有戾初一个人无声的站在窗前盯着外面,算是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于是筋疲力竭的说道

【刹】“真是担心死我了,这样看来,我还是放心些好了。”

她还是没有回答,仿佛听不到我说的话似的,继续盯着窗外,眼神中不曾有对美丽风景的向往,取而代之的是种种哀怜和茫然,这眼神我从来没有在孩子的眼睛里见过,仅有的一次,还是在医院里不幸流产的女性眼中。

【刹】“你在看什么?”

我走到了她身后,空洞的往窗外四处张望,但是除了高高耸立的老电波塔,也就只剩下在地上奔跑的蚂蚁大小的汽车。

【戾初】“呵呵……当然是在看这个又大又粗的铁皮啦。”

果然是在看电波塔,这样直插云间的大型物体最容易吸引注意力了,但是这个电波塔是专门给城郊地区用的,已经很老了,要是在这里住久了,哪怕是市中心的新电波塔也会觉得腻歪,怎么可能会对这种老物件感兴趣。

兴许是她在打发时间罢了。

【刹】“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戾初】“因为它很大哦。”

她天真的歪头对我说。真是个难懂的小孩,有的时候会和成熟女性一样清冷而又妩媚,有的时候突然猝不及防的说出些单纯的话来,仿佛不存在什么顾忌,缺乏常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

【刹】“戾初想吃什么呢?”

今天是特地带她出来的,所以要决定这一餐的伙食,肯定是按照戾初的喜好来。

【戾初】“红仪喜欢吃什么呢?”

结果反转过来了。

我以为她会闹腾的央求我去吃汉堡薯条那些人气不低的快餐食品,然而却是问我的口味。

【刹】“我不算很挑,除了软体动物其他我多少会吃点,硬要说最喜欢的吃的,还是面食吧。”

讲到这个,我感到胃很沉重。

【戾初】“面食。”

【刹】“嗯?”

【戾初】“戾初喜欢吃的东西就是面食。”

这只是简单的把我的说的话套在自己身上吧……………

***

我们在一家涂满青色墙纸的面馆进食后,我们绕着电波塔周围的胡同闲逛。

不知道戾初还要在洋馆里住多久,但是日常的生活用品还是要有自己的,虽然像是用我毛巾洗脸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在意,可管家的反对下我也只能无奈的去做了。

幸好这几条胡同都有卖碗筷牙刷那样的东西,不必废力的去离家好远的超市那里。

琳蓝满目的商铺排成一排,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里面卖的商品,各式各样,种类多的我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几乎每家外面都有可以购买的春联,应该是胡同里的老板都有练习的习惯,为此增添了浓厚的喜气。

这里以前还是我幼年经常过来的地方,许许多多的记忆正是在这里生根发芽。

在表面上画满花色的套娃,正与她的姐妹们齐刷刷的看向这边。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8岁的那年,我曾经在乡下待过一阵子,和贞她们一起。在暂住的分家的宅子里,有一个和现在几乎一样的套娃,不过更大些。

据说是某位亲戚的珍藏,来巡游一番后忘记带回去了,就一直放在那里。

当时最经常在宅子里的便是贞自己了,炎炎夏日,那里很少会有人去打扰,但是异常的闷热,伊子和假肢会去外面河边的树下乘凉,只有贞习惯躺在卧室地板的草席上。

这可能和她乖僻的性格有关。

【戾初】“哼哼,迷路的孩子可找不到家哦。”

戾初抓起最小的那个套娃,放在手心把玩,小巧且精致。葱白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圆圈,另一只手也在大腿上做出相同的动作。

【戾初】“呐,红仪,好看吗?”

到底是问这个套娃,还是………

【刹】“”

选择1:很好看,要是想要就带回去吧。

选择2:一般,你随便了。

(注:两个选择不会影响大致剧情,但是不同选择会成为结局的前置条件。)

选择1

【戾初】“真的吗?!”

她兴奋的将她们组合在一起,高兴的样子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样子,不禁落寞的笑了几声。

真是幸福。

这没有顾虑的生活。

她也没有乱跑,主动的牵起我的手,细腻的皮肤像是在抚摸果冻一样。

选择2

她先是狐疑的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发的将那个娃娃放下,明明表现的那么喜欢,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了呢?大概她本来就不是表里如一的人。

【戾初】“红仪………我们走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自顾自的往前走,我随即加快步伐,跟上她的背影。

***

当我们走出胡同时,我仔细的确认下刚刚买的物品,完全比意料的要少很多,小小的一个纸袋里面那个套娃就占了一半的空间,对物质轻浮的追求就这样摆在我眼前。

远处的街道,用红砖堆砌成的民房变多了。

戾初蹲在房檐的下面休息,外面的雨变得像桃花的种子那样的轻飘,播种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她伸出手来,温柔婉转的把湿润的秀发拔到耳后。

我情不自禁的靠近了点。

【戾初】“唔…………”

大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沾上了雨滴,轻盈的附在上面,没有要滚落的意思。于是戾初就所幸靠着墙面坐下来,抱起自己的膝盖,像是婴儿一样的用舌尖去舔舐上面的水珠。

我转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盯着戾初的每一个动作,直到她毫无防备的望过来,我才马上转过头去。

我无法动弹。

炽热到火焰要把内心燃烧。

她到底是谁?

我忍不住问自己一个问题。

正当我沉醉在青水的风情画中,感受虚无缥缈时,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很讨厌的味道。

那是种类似于铁锈的味道,沉重,但富有攻击性的骚扰我。浓郁的肃杀组成了这漆黑的氛围,让我本能的心跳加快,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剧烈的扭曲,因为非常的不舒服,最后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嘶哑粗重的声音。

这是血腥味,很像某些品牌的香水,一闻就能判断出,这是来源于野兽的体内。

没有理性,被伤痛折磨的野兽………

从很近的地方飘到这里,应该就在附近。

我的重心不稳,缓缓的向下倾斜过去。

我查看四周,除了我以外,就是空荡的街道以及两道贯穿过去的水沟。

俯下身体,眯起双眼,水沟里奔驰而过的液体里混杂着如同蝌蚪般的红色血线,到后面,干脆水沟大半都弥漫着腥味。

【刹】“戾初………嗯?戾初?”

一转头的功夫,在我身边的少女已经不知所踪,任何动静都没有被我察觉到,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

她去了哪里…………

犹如大脑被毒素麻痹了,我意识模糊的抬起右脚,沿着水道的源头,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