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啊——」

嘶吼回荡在山林间,掀起涟漪的溪中,映射初次狩猎的猎人们,快速飞跃过的身影。

「觅牙!!!!」

扛着大刀,将外套系在腰间,上半身肌肉青筋四起的蓝发男性。此刻额头不住外冒的汗珠,和紧咬牙关,正向身旁同伴告示着体力将尽。

「知道了,别朝我瞎吼!!!!」

穿着黑风衣的白发青年大声回应,奔跑追逐的过程中举起长剑,其也瞬间会意,改向跑至青年后边,将大刀刀面抬到眼前,缓缓放低身形。

「百合你刀抓稳点!!!」

「少废话,老子可稳了!!!」

语落,于数秒后起跳,青年双脚借助刀面再次向前飞跃。

在半空中转体的同时,划出圆月。

「轰——」

机械结构展开,熟悉而耀眼的黄金铠甲;咆哮着的狼型头盔,伴随飞溅火花重重合并牙关。

飘开的昼白披风,勾勒那最初也是最后的色彩。

【the gold】

黄金骑士,牙狼。

「嘶嘶……」

察觉到气息改变的骇鬼刹那回头,临近眼前的剑锋不断放大;生存本能催促身体后压,目睹其划过眼前的全程。

「打准点呐!!」

靠在树旁的短卷发雀斑女孩,手中魔导毛笔即刻勾勒符文,将成型的青色魔力团推向数米外黄金骑士。

「我靠,这也能怪我……」

融合法术祝福,轻松挡下回身骇鬼的反击,玩笑的抱怨在金属的摩擦声中消散,感到靠在剑刃上利爪不断加大的力气,青年也终于敛口不言,专心应对交锋。

「哐当——」

一次次胡乱挥来的进攻,一次次从容使用剑身抵开。电光火石交错,骇鬼的身影开始不断后退,脚掌在土壤划出深沟;从未主动斩下的他,仍按最初的节奏,缓步向前。

「啧啧……」

镜头迅速拉远,直至远处山头的草丛后。

面色憔悴的男人正透过狙击步枪的目镜,饶有趣味地看着黄金骑士与骇鬼的战斗。不时咧牙轻笑,看上去悠闲自得。

「噶啊!!!——」

「哎哟我去!!」

突然暴起的骇鬼力量增幅数倍,局势逆转使其稍乱阵脚,招架的速度下降不少;不断后退的人,现在已经变为了青年。

「啪嗒——」

单颗刻画完符印的破甲弹丢来,被甚至未回头的男人转手轻松接住。

「等啥呢!」

樱红短发,在太阳的光亮下熠熠生辉的银瞳。

「快射他丫的。」

身后走来,彼时还为少年的工匠。皮革围裙仍系腰间,连手里的刻刀还没放下。显然,又是等到战斗开始才匆匆开工。

「嘿嘿……都听咱手艺人的。」

又是咧嘴一笑,同时迅速完成上膛瞄准。

可当死气沉沉的眼睛与准心,已经锁定缠斗二者时,他才想起来最为重要的事,按下耳上通讯器:

【小牙啊,我要射咯~】

【啥!!!!????】

「轰——」

黄金骑士挡开再度攻来的利爪,猛然回头,那颗破甲弹距离眼前也仅十米未及。

“捏嘛的马疯子,等老子把这货完事了就去把你完事了!!”

瞳孔缩紧,放缓视界中,本能带动身体即刻后翻。避让弹道,使其直直穿透未能反应过来,骇鬼的前额,让粉浆烟花绽于脑后。

青年也紧抓时机,立即回身向前挥动长剑,在那僵直的躯体上切出十字——

「啪嗒……」

骇鬼被切成四块的烂肉,与黄金骑士一同落地。

「不错嘛,觅牙,这次用不到我上场了。」

身后跑来的持刀男性,佐佐木百合。无论看几次,他的名字和大笑时的粗犷模样,依旧充斥着微妙。

「切~看他buff失效被打成啥样了,没后山那两货说不准多惨呢!(ー`´ー)」

刚刚使用魔导笔的女孩,结城涟。小队里唯一的霍拉,但因为一些原因,时常会被大家调侃到炸毛。

「啊,是哦,有马的枪也打得挺准的。哈哈哈哈哈——」

任务结束,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可解除装甲的千岛觅牙,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要是平日里,百合把手环在青年脖子上的时候,其就该骂骂咧咧起来了……偏偏他还没意识到这点。

「觅涟!!……」

「你怎么了啊?」

女孩脸色稍变,跑到青年身边,双目在其身上寻找着伤痕。但除了些灰尘,甚至衣服都没道口子。

「我。」

面无表情的脸,阴沉得可怕,将字句吐露的同时缓缓转身,朝后山方向行进。

「去找下石黑有马。」

伴随着画风降维,步伐愈发加快,脚下尘土飞扬;同样降为白皮纸片人的佐佐木和结城,看着速度快出音爆的身影,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呼——收工。」

从草丛中坐起的石黑,现在还没意识到青年的快速赶来。

从一脸无语的,习山夕明的皮革裙口袋里,拿出一条保养布,慢悠悠地擦拭起刚买不久的狙击枪。

“嗯?”

察觉到什么的夕明,看了眼陶醉在为“爱人”保养的有马,慢慢退到了树后。

「嘭——」

注视着那跨越星辰的一脚,踹在石黑有马的身上。

「啊一西干什么啊踢到我老婆了啊你这Kshake it啊!!!」

「忒妈的你丫刚刚还直接对着我开枪呢我只踢你一下很过分吗你这疯崽咋!!」

「#%&¥#!!!!」

「米亲老妈%¥!!!!!」

看着又一次因为莫名原因在两人间爆发的“唇枪舌战”,双手环胸,靠在树旁的少年工匠,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

那成堆无奈,却又在数秒后,尽数填充起唇角的弧度。

「喂你们俩——」

轰隆——

天不随人愿,一声轻咳,便于乌浮间鼓起滚滚雷光……随即,云过留珠。

「哎妈呀,下雨了!?」

「是吼……小牙,你带伞了吗?」

「没有,今天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啊。」

「嘶——诶,老明,你嘞?」

「觅牙老大~我是打铁的,不是打伞的。」

「啧啧,这雨可不小啊。群山泥多石滑,追骸而来,距近村已数千米有余;望今冒雨归去,难。」

「马疯子,你丫说话又开始了……」

挠了挠因为雨水缠在一起的白发,青年看向自己刚刚跑上来的山坡。那里,气喘吁吁的女孩,和不紧不慢走来的男性。

「喂……这下咋办啊?」

抖了抖衣角的水珠,结城看向似乎并无所谓的三人;而其面面相觑,最后,又齐看向队里唯一拥有新式储存装备的青年。

「都看我干啥,找地方躲雨啊!!!」

表情在尴尬中扭曲,落音声嘶力竭,紧接几失望的“切”,以及四个满不情愿开始行动的身影。

而雨,仍在继续尽情播撒着解放的欢愉……

「阿嚏——」

双手环膝,依偎柔亮的小夜灯,靠坐在洞旁。

寒意袭来,不禁揉了揉上臂,增些温度。

看着面前似乎有些衰退,正在烘烤着数件衣物的火堆,女孩匆匆起身,从身边捡起些尚且干燥的树枝,喂给焰苗,使其继续保持灼温。看了看另外几个人歪扭摆放,受热不匀的外套与风衣;稍叹片息,又将它们一一调整过来。

「哗啦——」

落势依旧,甚至还有所增大。百合在洞前挖的排水道,现在已经过半,不时还有水珠外溅。

「阿嚏!!!!觅牙老大,你带电暖没有?我感觉要去见爷爷了……」

最为虚弱的少年从睡袋里钻出来,用力擤了擤鼻涕。

「没有。」

青年的回复让他霎时间两眼一黑,如果其没有将后半句及时说完,恐怕睡袋,就要变成裹尸袋了。

「不过,嘿嘿——虽然没电暖,但我带酒了。」

「妈呀,咱小牙儿还会喝酒了?啥酒啊?」

「啤酒……」

空间洞打开,撑着再度袭来,副作用的头疼,将麦啤排列着放在地上。

篝火随众人跃动,笑颜中,抹去了多余的音声。

……

「嗝呃——操……这啥呀这么难喝……」

又一空瓶在半空画弧,落在已堆成的小山顶端。

女孩脸色熏红,垮坐在树干。拿起还剩半口多的啤酒,食拇指作七撑在颚上。两边眉毛左低右高,眼镜右睁左闭,似做认真思考后,重重将瓶罐摔在了地上,但整个人也因此失了些平衡。

「咕唔……」

摇身晃脑了好一会,被身旁的觅牙接住,慢慢将头放躺在膝间。那口齿不清的话语,也终是消停了些。

「啧啧,涟妹儿啊,那是你喝得不够多——只有醉了,酒才好喝……比什么都好喝。」

半睁着在火光下依旧黯然的灰瞳,手指轻拿瓶端,举到眼前,稍作晃摇。石黑有马这次诉说,出奇地正常,出奇地安宁。

「是极!!如果不是为了那口的滋味儿,还喝醉~干什……」

蓝发男人突然咋呼起来,手臂高举,拳头仍是半握;不知酒瓶,早在刚刚睡着的时候掉到了地上。

「么……」

说没说完,便向后一头栽倒,落幕字词,拖出长长尾音,最后,变为呼噜声。

少年匠人依旧那样静静地看着因为酒精东倒西歪的同伴,嘴角的笑容却愈发惬意和欢快。手上酒瓶搓了又搓,似舍不得这最后一口,待了又待,久久不饮。

脑袋发晕,便用手敲下;要保住这最后的神思,好好给这初次,也是最后的任务画下句号……就算是实验,光凭在座的友人,它便值得以后的时日,在心里纪念。

「咳咳……」

少年沉沉地咳一声,向前重重举出酒瓶:

「觅牙老大,哥几个,咱再走——」

仍是话音未定,少年匠人也顺势向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其旁边的银发青年,突感阵阵胃动,瞳孔紧缩。赶忙捂嘴,以阻挡酸液的上涌。

「咳咳!……喝呃……」

双手撑了撑身体,骨头咔咔作响。甩了甩肩膀,脸上的清明,恢复大半。

「喂。」

轻声出言,似本没想让其被听到。

「你们以后要去干什么?」

结果,躺着的几人立刻坐了起来,包括刚刚还枕在自己膝间的结城。

「我靠!又TM只有我真醉啊!?老明怎么你也跟着学坏了!??」

「嘿嘿……哪能啊,我你还不道么,全村最老实的就属我。刚醒,刚醒……」

觅涟本要紧接着的话语卡在咽喉,盯着少年工匠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好一会,才稍叹口气,随即看向离自己最近,就坐在隔壁树干的有马。

而他也不作矫情,字字清晰:

「继续干原来的呗,接接脏活。」

石黑不知何时又拿起了自己的爱人,枪托抵在盘起的腿间。用那块同样不知道何时顺来的保养布,细细地,轻柔地擦拭着。

「可惜了,他们的脑袋……我其实都想要。」

语尽,依旧如初。那平和安详的笑颜,让在场的其他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与石黑有马初次相遇的时候——

那时。

他还是个普通的打工仔吧。

倒也谈不上多幸福,但至少每天也都开开心心的过。

结果……呵,结果,因为当时几近疯狂的种族主义,他所生活的D区,所爱着的妻子,没几天就要出生的孩子——

「佐佐木。」

他们记得很清楚,在那燃尽的废墟里。

无声的哭嚎后,石黑有马,便是带着这样的笑,埋葬了一家三口。

「你呢?」

咖嚓。

碳木断裂,火星溅开。

佐佐木百合难得看着地面想了好一会,才对上青年的目光,诉说着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新警局缺人的话,我就去那边。没有的话,我就在外面开家武馆,帮他们培养人才。」

他还是那样。不如说,自从他入队后就一直没变过。

搬砖、锻铁、清洁、猫咖店员、花匠、魔戒骑士。

纷乱的工作,鱼龙混杂的地方,一点也没能变了这粗中有细的朴实汉子。他依旧什么都不太突出,但仍想再为自己住的地方,自己的家做些什么。

「结城……」

当青年看过去时,女孩正悄悄拿起瓶新酒,正准备往嘴里送去。而面对问句,她也没能将脸上轻松的神色,留到最后。

「我……我想做个普通人。」

“一个不会被用异样眼光看待的普通人。”

众人紧接着,在内心默默补足了那句话。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期望出现的原因。

那很简单,比起在场的随便谁都还要简单……

就因为女孩,是霍拉。

「到你了,觅牙老大。」

「是极!」

「小牙子,快说出来让大家乐乐吧。」

「就是就是!!……」

调侃的声音此起彼伏,慢慢挑起了青年的嘴角;让其在这片火光中,初次露出了笑。

他挺了挺胸,还整理了衣襟,用手梳下发型,颇为正式。

而开口,可谓语出惊人:

「我要和结城结婚。」

语尽,众人阵阵呼声。刚刚起哄反应最大的女孩,现在已经红透了颊面,将脸别过去,躲在青年背后;却又于数秒后,用带有威胁的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扫了个遍。

虽然表面大家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但彼此都很清楚,这事儿在圈里绝对藏不了三天……

「那,你呢,夕明。」

带着满脸幸福,觅涟询问了还未给出答复的少年。

也终于有人在回答的时候,会思考上不久。

其仅是放下酒瓶,盯着那不时烁闪的星空,便又花去了数十秒。

「我……」

零碎的铁片,映射更加细琐的忆回。大火熔铸,灼红敲打,慢慢形成名为习山夕明的少年。

「老死之前,全力打出来一把最好的。」

语落瞬间,火与月的交相辉映,将一双银瞳衬托得耀眼斑斓。

「嘿嘿~那,到时候也帮哥们造把新枪呗。」

「咋就打一把啊?老明,咱对你很差吗?」

「俺也一样……」

「行——你们几个能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但果不其然,众人的反应和夕明想的一样,刚听完就又开始耍宝。

其实也好,他们不当真,自己也才能不当真……不当真,也才能放松,放手去做。

「觅牙老大,你带麦了吗?我突然想唱首歌。」

「嘿~你小子是不是发酒疯了?麦我倒是没带,不过嘛——」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空间洞,往里面掏着什么。

「OKOK,全体成员向我看齐!此时此刻,正需一首好曲相称!」

「靠,小牙子你还往储存空间里塞了把吉他!?」

「啧啧啧,你懂什么,这叫陶冶情操。」

「切~你明明就不会弹吉他,当初你为了装帅还骗我说自己会呢……」

「哎,别拆我台嘛~」

青年尴尬地向结城打着哈哈,挠了挠头。

紧接,看向已经跃跃欲试的少年。

「咱这不还有个区季军会嘛。」

接过吉他。

少年看了一圈周围,似要把这森林永远记着,把这雨夜永远记着,把这篝火永远记着,把这歌声永远记着……

「谢了老大。」

把这人,永远记着。

「All my friends have gone way,ineed myself to sing this song.」

「But you always passed away,But it seems to be okay.」

这首歌是很久以前从爷爷那听来的。名字记得——啊,叫做A LITTLE……第一次听到,自己就喜欢上了这首歌。

歌词的具体意思……不清楚,也从未特意去查过。上学时知道的几个,还没忘记的英文单词,什么friends,song啊。大概,是首描述友谊的歌吧。

「All my wish and powers,They would take me to the gate.」

「Should I really find my problem ?Do I really want to know about ?」

「I'm writing a letter for me,Is there anything I would say ?」

「I don't have to throw my life alwy,Everything goes wrong to turn into the way of life.」

刚好……

「This could take so long to find the way.」

「All those people cry in vain.」

「Now I see the light in pain.」

很合适。

「I can find the way of love..」

几人的脸庞,伴随吉他与歌声,一响一换,轮轮转转。

千岛觅牙。

结城涟。

佐佐木百合。

石黑有马……

「登——」

收尾的拨弦。

最终,停留在了“他”的面前。

一张骇鬼的面容,空洞漆黑的眼眶,却淌着泪水。

「呵……」

他站在山崖旁,走过那已不存在的篝火,深深望向又一轮的明月。

随即,展开身后那对因进食而再次蜕变后得来的双翼。

“这死老头子……”

越下山崖,他坠落深渊。

“都把身体给我了还不安宁……”

而骇鬼,展翅远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