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別在意，你該休息了。」看到將要合上雙眼的涼，我跑了過去，然後輕輕地對著她說。
那一刻，彷彿時間都被冰冷的氣溫給凍結了。
當我把涼從雪地中抱起來時，寒風呼嘯著。
頭一次，開始討厭起了這件親手縫製的女僕裝。因為它除了好看外，沒有任何實用的功能。是的，就連像普通外套那樣，披在別人身上都做不到，更何況是我敬愛的涼。
想要把它披在涼的身上，都沒有辦法做到。
我把涼緊緊地抱在懷裏，想要把自己的體溫傳給她。我把臉頰靠在了涼的臉上，冰冷的感覺沿著臉龐傳了過來。
那種冰冷的觸感，使我的心裏結上了一層薄冰，那種寒冷讓我感到恐懼。
這種恐懼，十年前有過一次…那是，第一次和涼相遇的時候。
明明是在火堆裏面，心也好，身體也好，全都像墜入冰窖一般。大腦不再去想任何事，想要安靜地閉上雙眼…啊，雙眼，那裏傳過來一種滾燙的感覺。
伸手摸了摸眼角，那裏流出了滾燙的液體。
眼淚、沿著我的臉頰滴落在涼的臉龐，我希望她也能感受到這種溫度。
「謝謝你，涼。」
眼淚和想要說的話一下子湧了出來。
「十年前…我無力地跪在大火前，我完全不知道哭了多久，在心裏面祈禱了有多久，只感受到了乾涸在眼角的淚水和刺進心臟的痛苦…」
「那時，是你像天使般出現在了我面前，拯救了崩壞的我…」
「這次…就讓瑤為你做些什麼罷。」
我顫抖地伸出手，把右手扣在了涼的冰冷的左手上。
那種冰冷再次傳了過來。
「吶，涼，希望你不要在意。」
彎下了身子，我把嘴唇疊在了涼的嘴唇上，心中的熱也好、身體內臟的熱也好，全都集中在這個吻裏面，熱量沿著舌尖傳了過去。
快醒過來罷，涼。
還有一種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熱一下子襲擊了我全身，身體傳過來一種酥軟的感覺。
臉頰也在不停地變燙。
啊，這樣就好。
一種不來源於我自己，卻又屬於我的熱量傳到了涼那裏。
感受到這股熱量，我的大腦一下子被衝得昏昏沉沉的。
但是—
松來了嘴唇，我再次把涼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把裸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貼在了涼的身上，向涼傳遞著我的每一絲體溫。
啊，我明白了—
那種熱並不是莫名其妙的熱，是我的愛。
愛沿著我們之間聯通著的地方傳了過去，熱量也跟著到了涼那裏。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這麽做到底能不能幫到涼—」
我再次握住了涼的手時，淚水已模糊了我的視線。
「原諒瑤現在提出來任性的要求，能睜開雙眼看一看現在的瑤嗎…」
「瑤現在很能幹的，無論是學習、交際、還是兼職也好，瑤都能做得非常好…」
「所以吶，涼，起來看看現在的瑤罷…」
心快要跳出來了。
聲音開始變得連我自己也聽不清—
「其實吶涼，瑤一直都喜歡著涼…」
「說到什麼時候喜歡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涼的每一寸肌膚、每一份熾熱瑤都渴望著…」
「要說到為什麼喜歡的話…」
不知名的液體快要堵住我的喉嚨。
「一定是因為喜歡所以才喜歡罷…」
「瑤一直都渴望著涼像姐姐一樣的關愛…」
我再次把臉貼在了涼的臉頰上。
靜靜地感受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吹過來的涼風，我緩緩抬起頭。
夜空中，白色的雪花越來越多，像是徹底要將我們兩個人吞沒。
雪花下，修長的十指交握。
我閉上了雙眼，淚水止不住地流著。
深呼一口氣，我抱著涼，在雪地裏面奔跑著。
明明是抱著一個人奔跑，卻一點兒感覺不到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出現了一縷微弱的光芒，漸漸地，那光芒越來越近，仔細看過去，那是一輛黑色的兩輪電車。
車的主人冒著風雪，靠近了我們。
「我們，回家。」
我的嗓子裏面緩緩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嗯，回家。』
眼淚，流了出來。
不可思議的是，這次的淚水涼涼的，並不同以往那般滾燙，讓人不敢觸摸。
之後，我聯繫了涼的私人醫生，她從帝都趕往了這裏，確認涼的生命沒有危險。
心裏面，一下子變得放鬆了，不再像之前一樣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一般。
不過，這件事傳到涼的父母那裏，我以後可能就不能陪在涼身邊了…不過，也是我自食惡果罷了。沒有照顧好涼確實是我的問題。
我望著躺在床上的涼嘆著氣，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涼醒過來，還是說沒能和涼說一聲告別就走呢…為了不留下太多遺憾，我打算給涼留下一封信。
可是，雖然想對涼說的話有很多很多，但是，上手寫的時候大腦卻是一片空白，更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起來，明明涼是那麽期待我像普通人那樣去高中生活的，但是，可能就連開學考試也沒法參加就不得不離開了罷。
真是…讓人哭笑不能。
夜晚，我提著筆，寫下了一封給涼的信—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來自涼的父親的電話，讓我趕往帝都。
放下手機的時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我拼命地想捂住自己的臉，不想讓淚水被任何人看見…不想讓哭泣的聲音被任何人聽到。
誒…奇怪，明明下好了決心的，為什麼還會哭呢？
淚水，一直都很冰涼。
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涼的一顰一笑—
幾天前我們一起去上學、一起做了蛋糕…一起接了吻—
真的，好不甘心。
再往後，和涼做得點點滴滴緩緩浮現…
我緩緩低下身子，蹲在了牆的角落裏。現在的我一定像是只孤狼一樣，默默地舔著身上的傷口。
真的，好想留下來。
可是，我已經害了涼一次了，這樣的我留下來我自己都沒有辦法去接受啊！
萬一，下次涼再出事，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去帝都罷，留在這裏，只會耽誤涼。
去帝都罷，那個父親一定很派更加可靠的僕人過來。
去帝都罷，給涼寫了信已經沒有遺憾了。
明明有那麽多…想要說的話。
千言萬語，卻匯聚在了一張無力的白紙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沉默地起身，收拾好了行李，等回過神來，我已經在前往帝都的飛機上了…
坐在飛機上，我望著窗裏的自己—
散亂的頭髮、空洞的眼神…即便是再靚麗的服飾也沒辦法掩蓋住我的失落。
我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知道過了多久，窗裏的自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摸了摸我的臉頰，那裏濕濕的。
「原來是…我流淚了啊。」
沒有在意其他乘客投過來的目光，我把手心貼在了胸口。我想要藉此來安慰自己。
「請別在意，啊，我將要離開。」
心…好痛。
真的…不能留下來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