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自愿溺水之人，也会出自本能的抓住水面的浮木;久受寒冬之苦的毒蛇猛兽也会靠近自己最为恐惧的炽热之火。
……
在波尔乔娜斯送给我们的那本甜品书中，我们翻出了夹在那厚重书页中的一些无人问津的粗造纸张，像是日记，也像是一则故事。
而上面所写的，也是记述在纸张开头的几句话……看样子，它出自波尔乔娜斯的笔下。
“我们边走边看吧?”
明跟在阿塞卡特的身后走着，一边拿着书、一边轻声问，少女的足落在厚雪之中，可一眨眼，就又被新落的雪盖上了。
此时的她，尚不知道纸上所写的内容。不然，她一定会担心又害怕的丢掉，然后，又小心翼翼、不被任何人所察觉的开心着。
“也可以！我帮明挡住风，明就念给我听吧。怎么样！？”阿塞卡特积极的走在最前面，一边高兴又期待的说着，一边握紧的拐杖，不时回头看向明。
看着那副面容，心中的坚决便又多了一分。
明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布满字迹的纸张，如手持珍宝般，生怕下一秒就会被突如其来的风雪偷走。
……对待别人的赠礼，一定要小心翼翼的爱护好……
因为风实在大。
明也只能贴着阿塞卡特柔软的后背读起了纸张上的潦草文字。
那字写的很不像样，但可以从中看见波尔乔娜斯卖力书写的模样。
她开口说着，偶尔因为无法辨识纸上的字而卡顿几下…
“听……书上说，世人的童年是幸福……又美好的，但我与之相反，同时，也毫不明白幸福与美好的，含义。如果有恶魔乐于撕杀。那这撕杀就是他的幸福与美好……吧……”
“自我出生起，我……便眺望着这永无尽头的长夜与寒冬，我看着恶魔们毫不在乎的……为……自己造就所谓『能拯救世上所有生命』的救世主。毫不理解也毫不在意。”
可以想像。在一场死寂的冬夜中，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望着溺入水中的人们出自本能的将水面的浮木扯入水中，残忍、自满、自得其乐。
但不会有谁站出来严词说：这是不对的。
“我想……恶魔们大多是懦弱的，因为比起寄希望于自己，他们更乐于寄希望于他人……曾经的我……是浮木，还是溺水的野兽呢？”
念到这里，明眨了眨眼左手下意识就扯住了阿塞卡特的衣服，那孩子放慢了脚步，不时看向身后……
“波尔乔娜斯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恶魔呀！“那孩子同情的说。
“恶魔们的心中存在着很多救世主，没有这个，也会有下一个，但唯独自己没有。因为他们必须有一个，像星星一样嘱目闪亮的东西，不然，他们会连叫唤等待的气力都不存在。”平静，她说出了经验之谈。
“明……也是这样吧？像星星一样。”
她没有回答，目光又回到了手上的纸张里，微微张开了唇齿。阿塞卡特也没有追问下去。
“我的今后将来是一眼明了的，因为
我见过不论怎样的想法与意志都被大雪毫不留情的抹去了。我从没见过勇敢的生命，因此我觉得没生命可以胜过自己与死亡。”
那是一片荒凉的苍白大地，风雪带走了所有的可能，生命们所面临的是成为“溺水的人“又或“水面的浮水”的选择。
“如果是这样……那也好”
“先前的救世主死在严冬中，我曾问他：开心吗？他回我：一点也不。在这之后，便轮到我被恶魔们叫唤着成为了”水面的浮水”，但即使在这之前……我也不是“溺水的人”，就算这样，我当时也并不在乎。”
不拥有幸福、更不拥有美好，没有确定
的方向，也对一切毫不在乎。就像半空的
叶子任由风的流淌。
“如果不知道就不会向往，如果出生就死去，如果……什么都不发生，我也会更加幸福吧？但残忍的命运还是使我的生命出现了波折。却说不上幸福或……悲伤，但欣喜是切实的。”
“我捡到了一本书，第一次拥有了“喜欢”的感受，也许这便是我的幸福、美好。所以，我不想当救世主了。与其等别人来拯救自己，为什么不自己拯救自己？说实话你们会怕冷，我也会怕冷。不怕冷从来不是救世主的伟大之处，愿意拯救你们……才是，因为她丢弃了自己的幸福。”
“可，我做不到……凭什么？我要这样。”
波尔乔那斯也许曾在某刻明白了。贯彻一生的困惑也因此不再存在，至于那案，只存在于他的心中。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的自私自利。因为，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就这样自由离开的。”
“我的故事到此为止一—”
后面，在这句话的后面，不知是什么时候，波尔乔娜斯又给它新添上了几句，也许……就在点燃蜡烛的时候。
“结束了吗？”阿塞卡特轻声问，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不，还有一句……是留给我们的。”她接着念:“救世主呀……我并不需要被你拯救，所以我希望即便不切实际……救世主也应当拥有自己的幸福。但或许……我的话毫无作用。”
当念完最后一个字时，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将纸张一卷而去，什么也不剩下了。
正巧回头的阿塞卡特见到明将目光向天空望去，少女停下了脚步，刺骨的寒风从长发的缝隙间穿过。
那清澈透亮的白金色眸子里仿佛见到了与自己相似却又与之不同的一生，感叹……却也仅有感叹了。
那孩子低下了头，露出了复杂的神
情。
“怎么了?”不知什么时候，明又变回了那种平静无事的面容，令我自己讨厌的样子。
“就算停下，也不会有人怪罪你。”阿塞卡特笑着回答。
“我听过很多次了……”伟大的救世主这样回答了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月亮。
“如果……”那孩子说:“我恳求你，杀了自己……你会做吗?”
“我会的……但至少得等到火光升起之后。”
救世主从我身边径直走了过去。我不停暗自嘲笑她的一切，却又担心着“你不会真按我说的做吧?”，然后，又开始笑话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