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米诺统治下的六片领土之一,绒羽族所在的一片黑暗的村子中,那是他们的居所,如今灰白的大雪覆盖了一切,将最后一缕火苗彻底吹灭,寒风狂暴的呼啸着,像在嘲笑、像在宣泄。

村子中的一个巨大的房屋内,正燃烧着一团火焰,一团被生命唤起的橙红焰火,焚烧着脆弱的、坚韧的人形残骸,他的生前曾是绒羽族的一名成员。

那是一群样貌奇特的恶魔,有着如同人类一般脆弱恶心的形体,身上长满了颜色不一的绒毛,披着各色的衣饰,背后有着一双如同昆虫般的翅膀,就像人间的蝴蝶一样美丽,能依稀见到亮闪闪的花粉从上面飘落。

可蝴蝶们迷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成了一群被世界舍弃的可怜儿,幸运的是,直到最后一位族人被烧死前,寒冷短暂的不会造访此地了。可与一切失去联系的他们已然等不到任何救援了,领主的视线也消失在风雪中。

为了活的更久一些,一切不合理的规则都会合理,可即使成百上千的人同意了,也会有一道刺耳的声音响彻天地,这种存在,注定无法留存于群体之中,不论受到嘲笑、无奈又或是攻击也不过是常事,个性不是一种好东西。

不知第几天的时间里,仅剩十几位族员的屋子里,绒羽族的族长正神情冷漠的看着眼前那个不大的孩子。

那孩子神情悲伤的跪在冷硬的地上,左手紧紧的抱着一本书籍,右手轻轻的扯着族长的腿,她正哀求着,族长手中那枚快碎掉的种子,如同祈求着自己生命的全部。

像这种蠢事,只有这个家伙会干。

犯错者理应付出代价,因为那孩子将种子带回了屋里,这是她的错误。族长神情冰冷,似乎夹带了几分愤怒,耳边充斥着孩子的哀求,但这种任性的孩子又怎么会有做的勇气呢?她如此想着、听着。

“呃……我是说,不管什么代价,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出去找燃料!!我可以帮你们!!所,所以……您可以将那枚种子还给我吗?!我什么,什么都可以去做!我不用依靠你们!我可以也自己活下去的!拜托了——!族长大人……”

眼泪如同雨滴般坠下,哭红了眼的她依然没有放弃,这是任性,还是……

族人们没有开口,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纵使她百般哀求,也不会有人予以怜悯,一切都是被当成了孩子应有的习性来看待,那是种比嘲讽更可恶的漠视。

“你犯下了错,这枚不详的种子不能再进来,即使只是一枚种子、即使它不会生长……”族长冷漠无情的讲诉着,一切似乎有了定论,可不知是否是怜悯,他最后说了一句:“犯错者理应做为燃料而焚烧,那么……你选择退出族群?”

但这理应不会有恶魔选择,因为这是难以承受的代价,是另一种意义上做回了低劣的野兽。

像是抓住了某种机会一样,那孩子也不知是否想过,似乎不加思索的决定了,众恶魔只听她说:“是,是的!我选择退出这个族群,不再使用领主的赐名、不再驻足众人的居所,不再使用你们的火焰!自此离开这里!!所以……求您将种子还给我……”却始终心心念念着那枚无用的种子,甚至甘愿失去生命。

孩子十分坚决,族长却似乎惊讶的问了一句:“慕多丝,你只有六岁。”

“是的,我只有六岁。”孩子点了点头,同时也肯定了自己的选择,她真的明白外面的残酷无情吗?可谁知这失去,才是对她而言最大的残忍。

族长不再多说,因为规则只惩罚规则内的存在,而孩子已经走出了规则,只听他冷淡的对孩子说:“现在的你,没有任何错误,毕竟错的是慕多丝而并非你,坚强的活下去,带着你的东西滚吧。”

然后,将坏死的种子丢回给了孩子,她开心带着书与种子离开了这间屋子、这个村子、这个族群,从此四处流浪。

……

风雪越来越大,世界一片黑暗,孩子摸索着走入一片深坑中,四面林立的山丘挡住了许多的风雪,让这里稍显温暖了一些,她爬在地上缩成一团,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名为《久弥夜之蝶》的人间之书。

那是她一切想法的开始,幸福而美好、愚蠢又不幸,眼眸倒映着没有尽头的黑暗,她小心翼翼的翻开了书,用手指识别着一个个凹陷的字,那是人间的书,十分奇特。

在作者那一栏,她的指尖放在了上方,脑中浮现出每一个字眼,也开始自言自语,白雪逐渐落满了她的身躯:“安德·娜列卡……《久弥夜之蝶》的作者呀……真是的,让我被丟出来了,不过,我相信你,你说……种子会开花、绽放的花朵会将冰雪消融。我无比相信你,我在冥河寻来了你所说的种子,只用了四年。”

那个……是她生命的支撑,梦想的由来,是她使自己知晓幸福与美好的世界,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离开了大海的鱼再也无法回到海中,她亦是如此。

她低声细语,每一朵雪花都听见了她心中的呢喃,寒风将其传播向远方,只听她说:“恶魔们都想让救世主来拯救自己,拯救这个世界,那不是一件比平地摔摔死了更可笑的事情吗?你说:不必相信任何人,自己就是自己的救主,爱自己、也恨自己。”

恶魔们的嘴里都说着“救世主”,可笑的等待着拯救,但她不会这么做,她依靠自己,不借任何人的力量。

她骄傲而自信的对自己说:“从今往后,我将给我自己赐名、我必是我自己的领主,我叫……蝶,花绽蝶飞,歌颂生机与光芒,在名为“理想”的花中,我将在它的绽放中证明自己。”

她真诚而单纯的对种子说:“我会交很多朋友,我会让花朵在冥河岸边绽开。”久久无声,归于沉默的长夜,似乎一切到此终结。

……

身上的雪又沉重了几分,冰冷而刺痛,她的生息也逐渐哀弱,似睡似醒一般,她轻声轻语:“唔……风又大了,雪也越下越多……看不清……”

……

她缩成一团,想竭力留住不多的温暖,好让怀中的种子安心生长,只听她祝福道,闭着眼:“呵呵~在我唯一温暖的怀里生长吧……让我见一见你。”

……

厚重的雪中、凛冽的风中,种子因期待而得到新生,它破开外壳,立足扎根在冰冷的大地中,迅速生长,不知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大雪开始消融,成了四溢的流水,原来,在盛放的花朵的花苞中正呈着灿烂的微光,坚强而炽热,不久后,它播下种子,于是花朵开满了这片坑中,成了遗世独立的桃花源,地狱中唯一的春季。

“嗯……啊——”

美丽的花瓣落满了蝶的身躯,炽热的光芒重新寻回了孩子的生息,她从冰冷长夜的恶梦中走回了此间,这里没有冰雪、这里没有寒风,是为蝶而存在世界一角。

此刻,她已满足,收获了梦的实现,《久弥夜之蝶》被她抱在怀中,不久后,她开始了让花开满冥河的愿望。

她确实不再依靠任何人活着了,可又有谁来证明这一切?在她看来,证明是否重要呢?不知道……只明白她内心依然期待着某样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