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是残忍的,或许是温柔的……不论如何,他都可以展现自己的任何一种样子,那是过去每一刻的自己,在地狱里,如果有恶魔说慌,那他将被视为一个好人。

大家看上去都是如此真实,又有什么追究真假与否的理由呢?反倒令自己不安。明从来不是一个乐于了解别的生命的存在,因为她懦弱、自私、她始终都想为自己而活。可她又勇敢,因为善良的她愿意让自己难堪,愿意接受这荒谬的责任。

“天空不只一种鸟儿飞翔,正如你有千般模样。”

风雪漫天飞舞的洁白大地上,在村子一角的城墙下正并肩坐着两道身影,头上有几个突出的石砖挡住了大部分落下的雪,明盘腿坐在地上,怀中正放着一本童话故事书,伸手轻轻玩弄着地上的白雪。坐在一旁看起来面目可憎的拜诺罗盯着沉默的明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怎么……跑这里来了。”

明显关怀的语气中略带几分僵硬和生疏,说实话,在他做为恶魔的一生中这是他第一次关心过别人。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向别人卖弄自己的情感,因为没有必要。

可如今的原因……故且算是一种尝试与怜悯吧……这是他给自己的答案。

明的双手顿了顿,地上的白雪消融成了流水,连带着附在手上的冰霜一同落下,流向远处又再次在风中凝固,她低着头,偷偷看了眼拜诺罗,咬了咬嘴唇,心里头想着,实际那是自己最近发现的事情。

“师父……最近脾气很好,是因为什么呢?”她终于问,带着几分独有的怯弱与不安。但其实她忘了,这个答案早在几月前就有了解答。

“是吗?”拜诺罗抬起头,心里却刺痛了一下,流泄几分哀怜。

“嗯……师父以前经常打骂我,那时我半岁,从早上训练到深夜,现在……为什么,不一样了呢?”不知道她的心里头是如何感想?厌恶……又或是憎恨?她只是看着拜诺罗,温柔的眉眼中带着几丝显而易见的疑惑,她问,默默的等待答案。兴许是想更了解身旁的人。

最终,拜诺罗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态度。”

明的视线与他相望,那种目光与别的恶魔不同,就像是对待一个与自己等同的生命,而非救世主与工具。明几乎可以从所有恶魔的眼睛里窥视到恭敬、冷漠与距离感,但这些都不在拜诺罗的眼中。

……

一年以前,巨大且昏暗的城堡内,做为领主的菲尔米诺召见了当时的拜诺罗,旨在于希望他可以完成一件事,将教导救世主的任务托付给他。

那年的拜诺罗尚且不比现在温和,脾气暴躁到可以说见人就打、开口就咬,但此时碍于两方力量上的差距,极其有自知之明的他也不敢直接拒绝菲尔米诺的要求,但这个任务他从未放在心中。

“拜诺罗,以后由你来教导她。”菲尔米诺说,但那语气更类似一种询问,当然,拜诺罗是察觉不到这种东西的。

拜诺罗不爽的咬着牙,觉得自己被人强迫了,竭力温柔的试图反驳道:“可……领主大人,你是知道我的,我只会打架,脾气也不好,万一……”同时极不在乎的一一指出自己的缺点。

“除了你,这里还有合适的恶魔了吗?相信自己,你是可以的。”

……

第一次见面是在村子的中央,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风飘扬而来,少女就像一朵脆弱的红花,明一眼就认出了拜诺罗,那时的她有些羞涩、害怕和不安,尽管现在也一样,名字也许是菲尔米诺告诉她的,那个领主一直奇怪的对她很好,但这都不重要。

拜诺罗当时并没有认真做好这个任务的想法,对救世主也只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但为给菲尔米诺一个交待,他依然会开始训练,当然,他也半点不懂如何教人。

只是不知道,菲尔米诺囗中的合适究竟是指什么?

“呵~你就是那个救世主是吧?!”

他笑着,看着明,那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新奇的东西,村子里的恶魔都很恭敬她、要求她、赞美她,却从不靠近她,就像见到了至高无上的存在、就像见到了合手的工具。

拜诺罗的心中生起几分不屑与感叹:这么弱不禁风的家伙居然也是救世主?还是那些领主太废物了?呵~居然要别人来拯救自己。

“是,是的……拜诺罗师父。”不知是不是被拜诺罗吓到了,明的脸上浮现出了害怕的神情。

而此时的拜诺罗也仅仅只是单纯的将明做为泄愤的沙包攻击着,可对明来说,因为自己是救世主,所以觉得不管怎样违背常识它都是合乎常理:“那就开始训练吧……我打你,你挨打,当然啦~你可以试着来反击,我不会教你,也不想教。来!直到倒下为止……”

所以在拜诺罗的疑惑中,她什么也不说的答应了:“呃嗯……是!”

……

在连续好几天的高强度训练下,明在拜诺罗即将挥出的拳头中一声不吭的昏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这下反倒是拜诺罗感到奇怪了,不过,他做为直来直去的恶魔自然也不懂得那些无言的情感。

“喂……这就不行了吗?真是的,明明我还不爽呢……嗯?”他先是抱怨了几句。

望着地上的少女,他的心中怀着不解,在将明抱起去到一间无人的屋内后,他极其不解的自言自语笑道:“呵呵呵~真是的……唉……你可是,救世主呀……呵,这种烦人又强迫的名头呀、责任使命什么的鬼东西,拒绝不就是了吗?为什么……”

回顾自己的一生,他也无法从中找到答案。

……

几天后,村子中央的平地上,风带着雪盖在了地上,如往常一样,明又继续来到了这里,仿佛人生中没有拒绝的选项,她只有接受接受再接受,直到最后与它和解。

今天的风意外的大,甚至吹灭了城头的蜡烛,几米以外,除了白色的大雾什么也没有,幸好,明还是摸索着找到了拜诺罗,拜诺罗也仿佛刚好抬眼看着她,那个眼中的少女看起来是如此“正常”。

但他知道,少女一定厌恶乃至憎恨着自己。

拜诺罗什么也没做,只是大声问:“喂,你开心吗?做为救世主的自己……觉得开心吗?”

“……不……”风很大,明好像喊一声,最后她只是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拒绝……?”拜诺罗问。

“……”她没有回答,陷入深深的沉默。

可随后,拜诺罗开口了:“……叫我师父吧!我来教你怎么战斗!”眼中没有了不屑,而是一种近似怜悯的尊重,他将她摆在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上。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