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切落入了宁静的尾声,屋前熄灭的灯火再次亮起,长久而明亮,覆上街道与屋的寒水化为流水,归于尘土,而少女安静的坐在屋内的木椅上,没有言语,但也没有丝毫怨言,而米提斯则蹲在少女的身前,手拿着一瓶不大的药水和绵签为莉亚纳的伤口上药。

“痛吗?真是抱歉,牵连到你了……”米提斯轻声询问着,向少女致歉。

莉亚纳坐在木椅上无所谓的听着,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心上,反倒说:“没关系的.米提斯爷爷…你,不需要顾虑我。”

他听着,上药的手顿了顿,无可质疑,关于莉亚纳的归属,她作为一个平凡少女,或许最初便不应托付于危险的自己,但命运夹杂着更多的无可奈何,只听米提斯坚定的说:“说什么傻话,我当然要负责到底,莉亚纳你…也该学会爱自己,帮助别人对你来说…究竟蕴含了怎样的意义?”

少女沉默着,她难以辨别老人对自己的情感,又或是,她的内心拒绝着老人对自己的“好”,这源干记忆中对某种事物抵触,但少女的习性又令自已难以诉说。世界茫茫无边,广阔而遥远,帮助他人对少女而言,意味着得到了方向。

可他又抬眼看去,又宠溺的说:“没关系的,好好休息吧,你从来不需要解释什么,明天…我给你买点心。”

米提斯言尽,抱起少女走上了二楼,将她轻轻放在了采软的床上,他轻轻挥手与少女告安,关灯后便走下了一楼,少女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过了许久,直到世间所有的吵杂声消失后,她才在烦躁中入了无梦的长久安眠中。

……

5月6日,昏暗而宁静的天空下,世叶茂盛生长的树下,第一缕光造访了这里,石椅坐着两人,西奥多看着米提斯,询问了她:“你怎么了?看起来很忧愁呢…上次给我的几匹骆驼还在我这呢,不要了?”

“昨晚的原因,你太概也清楚,现在感叹一声,我们原来这么危险,但……这也仅仅只能是我们,可……这却牵连了那个孩子,对我们来说,这是不属于她的事情,我意识到这点,所以……我希望她可以有更好的寄托,在我之外高于我的某人,她不应该被带进两派、乃至人世的斗争中。”米提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希望,争斗总是伤及周边人,他不想让少女陷入战争中,这件事情不应牵扯少女。

西奥多听着,回道:“尽管如此,你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更适合她的人吗?不要忘了你把那孩子带回来的,我观察了她这么久,你知道吗?她……只信任你。”

“这正是最苦恼的一点,她的性格使我需要顾虑许多,但最终,都基于那孩子,我也只能顺着她的心来行走……”米提斯说着,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你知道,那是个特别的孩子,事情的方向与结果应该由她决定,而不是除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西奥多说。

“嗯,那也是孩子……而且是个好孩子。”米提斯说完,露出一抺微笑后,便向街道走去,向坐在身后石椅上的西奥多挥手告别,要尽早去买些点心回来以做补偿。

……

早晨七点,宁静而明亮的天空中,天空之鸟找寻着今日的食物。窗前花朵吸收着来自星星的光芒,晨风则带走遍地的尘埃,苏醒的少女坐在柔软的床边梳理着自己的凌乱长发,自窗外而来的点点莹光落在脸上,她低垂着眉目,呆呆的望着,却没有任何丝绪,尽管自己没有太大问题,但米提却因自己陷入苦恼,而自己又因他的苦恼而险入另一种苦恼,少女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突然改变的人。

这时,清脆的开关声却突然响起,紧接着传来某种东西放在木桌的声音,然后是轻脆的脚步声和来自屋外的吵杂声,伴随几声无意的鸟鸣,楼梯处探出一个白色的头来,紧接着是半个身子,米提斯看向少女,少女也刚好望向了他,各自都沉默之后,米提斯率先开口,一如既往的。

“那个……伤口还痛吗?如果有问题,随时都欢迎倾诉心事,另处,点心已经买回来了,在桌子上,如果不方便走动,我可以抱你下来。”

“嗯,吃点心吧。”她说着,轻轻点了点头,米提斯便走了上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抱着地走下了二楼。

“想到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在,为了你的全。我决定送个东西给你,不过……你应该并不认识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木椅上,莉亚纳正小口吃着面前桌上的点心。

此刻的她,心灵深处回着异样的浪潮,而浪潮久久不停,冲刷着记忆的字迹。

米提斯思考了许多,最终是这样做了,他说着,从桌底拿出了一把准备已久的制式手枪放在了桌上。

少女将视线看去,那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不论是从各样的书籍、还是在埃里尔的实验室内,她都见过很多。

“虽说是见过吧……但是我并不知道它的称呼。”

“这样啊…你认识也好,需要我教你使用吗?如果遇上危险,到时候,或许可以派上用场,我很希望……在离开我之后,你可以保护好自己,至于我,就不用你担心了……另外,最近天气又冷了,如果晚上你要等我回来,记得多穿件衣服。”

米提斯涛涛不绝的说着,如同孩子远足之际的仁父慈母一般,对待面前的少女,老人竭尽了所有的柔情,好似对待自己的爱子,除了温柔便只有温柔。

但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很会温柔和照顾人的家伙,早在许多年前,他曾有过一位妻子,或许他的妻子更会那些。

“谢谢....米提斯很担心我呢……但我们明明没有任何亲缘关系,至今为止,不论是衣食住行,我都亏欠你许多,米提斯爷爷……我很少这样称呼你……但你很高兴,我也一直为你的欢喜而欢喜,我并不勇敢……当然会保护好自己,所以,请你不必忧心。”

少女缓缓说着,似乎,现在的她从未觉得被爱是理所当然……也不再去明目张胆的去向他人索求爱,过往是难跨的深渊,但少女依然如最初般善待一切。

“今天我会陪着你的……”米提斯说。

“不,你也有要做的事,我不会拖累你的……去吧。”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而米提斯抬眼看去,却见到了她坚定的目光,最终也只好说:“好吧....如果有事,就去找索玛卡吧.……他知道我在那里...……而且,屋外那群老人也知道。”

他说着,起身离去,站在门前,他回首望去,少女正笑着同他挥手告别,如往日一般,他走出屋子,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中,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

少女坐在椅子上望着打开的房门,便拿过桌上的制式手枪放入了裙子内侧的袋子中。

她静静的坐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之浪在心灵的深处回荡,那是迟疑、是迷茫、是犹豫、是欣喜、是忧伤、是不愿再重复一次过去的想法。

她竟也有一刻间认为是自己致使了悲剧的发生,便又开始幻想种种“如果”,但实际她又明白许多,那是隐藏在幼小外在下的成熟之灵的此刻的她,不过在为某物的丧失找寻一个开脱的、能接受的理由。

风再一次吹过身侧,自远方而来,带着荒漠的炽热吐息,牵起如雪的长发,无意间带走了所有的种种妄念,她吃下一块点心,又再一次接受了所有的离别,只是,她仍害怕、否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