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孩子,确是有些心事,她很害怕周遭的一切。悲伤、气愤的同时又对人竭力留以自己温柔,第一眼看去,简直是如同天使般的孩子。将她带回,我是否又做错了呢?”

米提斯丧气的说着,仅仅只有片刻的相处,但他依然察觉到了少女不妙的状态,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他抬头看向了周遭坐在石椅一边下棋、一边观察自己的几位老人。

一名老人沉默了片刻,思考过后,随即又说:“既然把人家带回来了,可要负责到底,不然我瞧不起你嗷,另外,你不是没有后继人吗?而且……我们还很缺人,那不如……”

这位老人名为西奥多·阿纳雅,是与米提斯关系最好的几位老人之一,自几十年前他们便一起结伴而行,对彼此也甚是了解。

米提斯几十年前曾有过一个可爱的孙子,那是他儿子与儿媳的遗孤,当时是十四五岁左右,正值盛年,却患有严重的白血病,但米提斯依然将他视为灵魂的另一半,为他疼爱的孙子各处寻集医药费,跑遍世界各地……

可惜后来在科里尼莫大战中丧命于大面积的流弹中伤,之后几年,米提斯一度沉浸于万分的悲伤与痛苦之中,但好在最后他又拾起了无谓的欣喜、向前的动力。

“这确实……是个突兀的意外,但那刻出于一时的善意,也是我把她带回来的,所以,我当然会负责到底,我并不打算将那孩子当成自己私心的结果,她不会是我的孩子,如果她的父母还健在、还在焦急的寻找她,我又怎么能这么做呢?总之,我会负责到底,将她送回应该去的地方。”

米提斯考虑到了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从那个孩子苏醒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思索了。

自己冒然将对方带回,就要承担起与之相对应的责任,他很喜欢小孩子,但在见到那孩子的模样后,他心生怜悯,如果那孩子确定无处可去、无人可爱,那么,自己会帮助那个孩子。

“你比我想像的要……怎么说呢……嘛,这里的人都支持你,放心去做吧。”

西奥多言尽,众人也沉默的点了点头,表明了自己赞同的意向,坐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老人,他们都与米提斯相识,自科里尼莫大战起的流民大迁徙开始,他们便一同结伴而行了多年。

对彼此也是十分了解,而米提斯曾经是他们在大迁徙时的领头,自然知道其优越之处,对他的决定,他们从不反驳,何况现在这也并非什么大事。

……

不久后,那孩子出来了,轻轻的推开门,就像害怕伤害到它一样的轻柔,露出半个微微低垂的头在木门后,几缕白色的发丝从耳畔垂落,眉目间带有几道因过度的擦拭而生的红色泪痕。

那单纯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恐惧,她注视着地上的石砖与在砖缝中随风摇晃的石粒,最后一抹视线掷向了米提斯,又随即缩了回去。

四周的吵闹声中,米提斯随即抬眼看去,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迈步走了进去,并顺手关上了大门,隔绝了世界的繁杂。

“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对爷爷我说吧……”米提斯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见少女没有开口,他又接着说:“我以前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孙子,但是……几十年前,他就已经走了。”

“……走了?去了那里,一个人不会害怕吗?”在昏暗房间的一角,沉默许久的少女终于轻轻开口了,显然,他并没有听懂米提斯的言外之意,不过,他也从未真正明白、知晓过何为死亡。

“呵呵……”少女单纯的言语,令米提斯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轻笑,眉目低垂,回忆的沉默了许久,又忆起了多年前那场自己未参与的葬礼与棺椁中的孩子,他淡然的开口说:“怕,当然会怕。独自一人走在冰冷而黑暗的荒野上,任谁都会害怕的,但他很勇敢,独自一人走了下去,直至无声、无迹可寻的梦的尽头……我一直不相信灵魂那些东西的,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两次……”

“莉莉……要怎么称呼你呢?”少女开口,视线看向了那个在木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的老人,她神情中的异样终消去了几分,但那洁白的瞳孔依然暗淡无光,显的她有几分怪异。

“啊……叫我米提斯爷爷吧,不用见外。哦——你要喝茶吗?”他握住茶杯柄,在嘴边轻轻一吹,拂去了几缕热气,听着少女的询问,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

“呃不……真是十分抱歉,我不应该在这里的,我是不是让你受麻烦了,谢谢米提斯爷爷的收留,或许……我应该要走了。”尽管,少女满心迷茫;尽管,眺望此人间无一处为家,但她仍不想将自己遗留于此,不想让自己麻烦任何人。

“如果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那我为你送行,否则,不要和爷爷我说,你要离开这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当然,我也不会阻挡你,爷爷我不怕任何麻烦。”他语气强硬的说。

“我……我不知道。”

“你家在那里?”

“不知道。”

“你父母是谁?住在那里?”

“我不知道。”

“那……你就住在这里吧,直到你知道的那天。”

“……为什么,米提斯爷爷要这么做,我们明明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感恩戴德,莉莉一无所有,什么……也没有。”她神情低落,柔光似水,纠结的手指在缠绕拨弄着自己的另一根手指,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她硬咽的说。

“突兀的相遇对我的仁慈之心说,我要帮助你,但这与你有何干系。安心的住下吧,直到……你知道的那天。”

米提斯饮下杯中的最后一囗热茶,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杯放回木桌上,他对沉默的少女微微一笑,起身走出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