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早晨7点,自地平线处初开的朝阳向昏暗的尘世欢散着它唇间炽热而灿烂的阳光,对安德森公园中的植物们而言,这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好事,可对正在街道上扫除落叶的“恐惧太阳的人们”而言,恐怕并非喜事。

梦庙的侧厅,烛光已熄,依稀的细微尘埃在弥散至琉璃蜜前的彩光中显露出了它在人们眼中的模样,它静静的飘浮着,如枯叶中安睡的黑猫般,似乎享受着光所带来的温暖。

直至房中漫步的白发少女晃荡着蓝色条纹短裙如扑翼的彩蝶般行走过此处时,安享宁静的它才随着少女清晨初起时弥漫着的百合花香去往了他处。

一旁精致的桌上,苏醒已久的白鸦安静的站在一片松软且早已被撕扯下几片的面包的一旁,原地抬脚又轻轻落下,锐利的利爪在木制的桌上留下几道微乎其微的抓痕。

它随即舒展起自己洁白如雪的毛发,又用长而大的嘴撕扯下几块面包,边吃边将视线移至别处,斑斓的光景,银灰色的墙壁。

精致的陈设,以及身着常服,睡眼朦胧的站在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银灰色金属制落地镜前观察着自己的睡梦初醒的少女,正揉拭着自己的眼睛,而面前的镜子,是她今早发现,不……或者说,她在许多天前就早已发现,只不过直至今日早晨才走到镜前观察起自己同镜子。

回想起来,像现在这样照镜子看自己,还是在略显久远的一年前。

那是个银灰色质感的金属落地镜,在它光滑的框架上周雕刻着古老的纹样,每一根银丝都是被人亲手缠绕上去的,在这其中是一个明亮而清晰的镜面,犹像一潭古井无波的死水,连微风同周遭的落叶都不曾来过。

在这镜面之中,倒映着另一个一致无二的自己,少女一挥手,她也随之一挥,少女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她便将火山烂的笑颜之花绽放于明亮而澄净的无波水面。

“真是奇怪呢……但是我应该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注视自己的容颜,莉亚纳如此轻声说着,而一旁桌面上的白鸦却投来疑惑不解的呆滞目光。

即使自出生起已经走过数个年头,可少女的形态与容颜却未曾随时间的磨损而改变,如同永恒不朽的青铜古雕,驻在时间长河之中,时间却绕她而行。

“或许因为我是人造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实验产物、人类仿造自然伟力而生的造物但这,于我而言不过是路边尘埃般的“思赐”罢了。”

不哀的容颜、永恒的生命、恒存的活力。

这童话故事中的怪异力量,是多少惧怕哀老、害怕死亡、失去活力的人类所渴求的,但对少女而言并不重要。

即使如此,即使无法如心所愿。

少女她不会生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抢然”来,而是“即然如此,那就这样”的平静心态。

“或许这是好事,或许这是坏事,在结果到来之前,我无法判断,或许是有什么值得我等候的东西存在,才给予我这永恒的生命。”少女向镜中自己发出轻语。

大厅之中环绕阵阵如银铃般清脆的脚步声,侧厅敝开的大门外的走廊上,正漫步走回一个身影,希拉来到侧厅内,环顾四周,发现莉亚纳正站在一面镜子前喃喃自语。

“怎么了?莉莉。”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来到身旁,将手轻放在莉亚纳的肩上,本以为她会略显惊讶,没想到却一脸“完全不惊讶”的神情转过头来看向了希拉,回道。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面镜子。”循着话语的指引,希拉将视线移至了面前的银灰色金属制落地镜上,以及倒映在镜面之中的自己腿去恶魔的姿态与身旁之人的模样。

“哦~这是我的样子吗?以前倒是没怎么在意,没想到居然这么奇怪吗,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呢。”

希拉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曾经仅在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中窥知的样貌也终于出现在了眼中。

有着被其他恶魔们称之为软弱无力的纤丽白嫩手臂,柔软洁白的友肤,在恶魔中称之为丑陋的样貌,有着爱心纹案的粉色眼瞳,黑色的毛发.就像是人类那样。

若是让希拉来评价自己的样貌,那定会是“我觉得不错,至少在我看来”。

“奇怪吗?没有啊,我党得很漂亮呢,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出来的角色,是不是有人说你“长得不好看”,“也就那样”的话了?千万不要生气哦,至少,我很喜欢。”

听着希拉对自己样貌似乎不满的话语,莉亚纳便以为她遭人闲话,赶怕安慰起了她,虽说是安慰,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容颜确实如宝石般精致。

“不是啦,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惊讶自己原来长这样,因为我是恶魔,但是却与人类相同,所以觉得奇怪。”

希拉制住了她在耳畔焦急的话语,伸出手指放在她正欲张开的唇间,缓缓开口向注视着自己的莉亚纳解释。

直至希拉语毕,手指才从唇间抽离,而莉亚纳也回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我从不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但如果你想,我便是独一无二的。”

——那是当然,与我而言,你可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奇迹与梦。她的心中如此想着,应允着希拉口中的宠溺之言,低头侧目,看着希拉一如既往的白色衣饰,她将一个埋藏心里已久的想法说出。

“希拉,我想向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你每天都是同样的衣服?”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东西?”希拉问道。

“嘛……因为你从没换过别的衣服,所以就想想问问,如果希拉不想,我也不会强求,随意寻问她人的过往就像揭人伤疤一样,我还是明白这点的。”

或许因为自己足以冠与““不幸”之名的过往令莉亚纳将希拉不解的神情误以为了迟疑,就像是“不忍开口”的神情。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不得不好好同你讲讲,事先声明,这不是因为莉莉那番话才讲的。”

希拉自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想法,这也本不是什么“悲伤”的故事,于是便这样说了。“这身衣服由来,源自一个称的上“好运”的故事,我与母亲初次相遇,她见我全身空无—物,便洗净我的身子,用黎明晨光织就了我这唯一的一件衣饰,那时我特别爱惜它,即使失去半臂,我也不愿让它受到一点损坏,可它还是坏了,后来才发现它会化做点点莹光,再次出现,如果要问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它是我和母亲相遇过的证明之一。”

“那么就是很重要东西……对吧?可是,为什么和母亲要用“相遇”这词,难道……”莉亚纳的猜测话语迟疑不落。

“嗯,那个人不是我的生母,但这完全不重要,重要的不是“身份”这层束缚,而是她对我的意义,所以,即使此去一别不再相见,但她已经改变了我。

希拉对此毫不在意,没有悲伤,没有然言,仅有从分离中所找寻到的终生梦想与爱的含义。

“原来如此,既不悲伤亦无怨言,我应该学学你呢.或许终有一日会用上这句话:即使此去一别不再相见,但她已经改变了我。”

莉亚纳一边“或有可能”的说着,一边走到桌旁,在希拉温柔的视线中,她向早已吃尽面包的白鸦轻轻伸出了手,而白鸦也顺着她意,轻轻展翅,落在了她的手臂上,漫步到少女的肩头。

“你又在担心了,相信我,不会的。”

向着靠在桌旁的少女,希拉再一次做出承诺,用以安稳少女与自己的心,而附耳倾听此言的少女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如百合花绽放般灿烂的笑颜。

“我也如此认为。”

“那就好,我给你买了早餐回来,就放在大厅的椅子上,我给你拿来。”

“不了,我们去外面吃吧。”随后,牵起希拉的手,便往大厅的方向走去。